第10章 革命是需要本錢的
龍寶年實在沒想到老古居然設計了這麼複雜的交接程序。
當然這種程序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點是可以藉此相互掩護，避開郵檢；不利的是如果其中一人出了問題，就有可能牽扯出一條線，整個學委都將波及。
「那葛鑫攀認識你嗎？」龍寶年問。
「他沒見過我。本來市委是要安排和學委的同志們見個面鼓鼓勁的，但是鑒於目前形勢就暫時擱置了。油市大街上的市委機關也只有幾條線的負責人知道，你放心。」
「老古，我認為黨務調查科監視趙友烈明顯是沖著查《星光》報來的。這事一定有個源頭，而且這個源頭有很大可能是來自學校。但不管這個源頭來自哪裡，在警報沒有完全解除前，我希望NJ市委切斷和趙友烈，葛鑫攀兩同志的聯繫。這既是為了他們的安全，也是為了組織安全。」
老古正想說什麼，卻被龍寶年給打斷。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趙友烈同志和上級聯絡的任務，我想由我去代為完成。」
老古斬釘截鐵的說道：「不行！你不能去，我親自去！」
說完又拍了拍龍寶年的手道：「相信我，我不是那種不講鬥爭策略的人。你一說趙友烈處在了敵人的監視之中，我就已經決定切斷市委和他們聯繫了。但是和上級派的交通員接頭，只能我去。你只和發生我單線聯繫是老鍾定下的鐵的紀律！你不能去！」
老古搬出了老鍾，龍寶年也就不好再堅持，不自覺掏出香煙，自行點上抽了起來。
「那好吧，我服從組織安排。另外，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組織上能考慮將趙友烈和葛鑫攀二同志安全撤離。」
老古搖了搖頭道：「難哪！如果現在撤離，無異於清楚地告訴敵人，他們的懷疑是對的。那麼他們勢必擴大偵查範圍，這就必然會波及到我們學委的其他同志。」
龍寶年覺得老古這麼考慮也有道理，點頭表示同意這觀點，卻冷不丁的發現老古兩眼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居然沒給老古上煙，忙不迭把煙遞了過去。
「都給你！」
老古點上煙，似乎有種久違了的親切。
「撤離不是簡單一句話的事！」
「就說葛鑫攀吧，他現在的身份是組織花了大力氣給偽造的。家裡有個常年卧病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和一雙不滿六歲的兒女，全靠他寄錢給他老婆一個人照管。」
「別說另外找個合法的身份有多不容易，就是另外找個每月能有120塊大洋收入的工作那也是相當困難的。革命也是要有本錢的！」
老古的話的確在理。
革命也是要有本錢的！
組織內的每個成員就是一顆種子，就是組織投的本錢，組織期待每顆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我們既要防止種子被蟲子給吃了，也不能因為怕種子被蟲子吃掉而連根拔起另尋他處。
老古做為一個領導，不得不考慮更加全面的問題。
他倆撤離了，他們的家人怎麼辦？他們照顧不上，就只有組織代為照管，這無疑又給組織增添了相當大的困難。
組織上播撒每顆種子都是花了精力和代價的，況且他倆目前又還沒有暴露，向老古提出讓他倆撤離的建議的確是草率了。
但是如果不撤，黨務調查科死盯著不放又該怎麼辦？萬一從哪些蛛絲馬跡中嗅出了痕迹呢？走過的路總會留下腳印的。
龍寶年想為老古解決這個難題。
……
和老古分開后，龍寶年徑直回到了百步坡警察廳警官公寓。
他是警察廳里唯一薦任警官住警官公寓的。當然，他也是首都警察廳里唯一住著一室兩廳一衛一廚大公寓的人。
雖然是警察廳里最大的公寓，公寓其實並不大，陳設也極為簡單。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個書櫃一個櫥櫃一張書桌一把單人沙發一張茶几一把椅子一把小電風扇一台收音機一部電話，僅此而已。
獨坐沙發，龍寶年耳邊不停的迴響著老古的話：革命也是需要本錢的！
是的，革命確實是需要本錢的。黨把他這顆種子播到這個位置不容易，是花了大力氣的，他得守好這個位置，發揮最大的作用。
但眼前的這一切，跟他的身份未免也太不合拍了！
改變，必須改變！想要長期潛伏就得增大本錢。
想到這裡，龍寶年拿出紙提起了筆。
……
1931年元月14日，星期三。
龍寶年上午故意來得比較遲，他希望那個他認為一大早就會來警察廳大院里鳴冤叫屈的李廣豐的老婆能多發泄一會，事情鬧得更大更激烈點，他期待發酵后的局面……
上午九點左右是警察廳大院一天中警員最密集的時間。廳本部近八百警員這時都已到崗，內勤人員業已辦公，出外勤的警員這會正在領取裝備。
龍寶年選在這時進了大院。令他不解的是，他既沒看見一大群圍觀的警察，也沒看見又哭又鬧的李廣豐老婆。
映入他眼帘的只是滿院的腳踏車。
李廣豐的老婆沒理由不來廳里鬧啊，難道是自己判斷錯誤？還是哪個環節出了什麼別的問題？
龍寶年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剛進辦公室坐下，門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湯顯宗。
「龍老弟，不忙吧？」湯顯宗依舊是那一臉的笑。
「不忙，湯處長有事？」龍寶年見到湯顯宗過來，顯得蠻開心的。
湯顯宗興奮地說道：「就是昨天咱們說的約錢行長聚聚的事，已經約好了。本周末晚六點半，中央飯店東樓108。」
龍寶年流露出一副很期盼這場飯局的樣子回道：「噢，好！那個，我們陳處長……」
湯顯宗忙介面道：「陳處長那我剛去過了，他很高興！」
「噢，那好，只要他有空，我沒問題！」
「那龍老弟，咱們就這樣說定了！呵呵……」
論級別，龍寶年是享受不到湯顯宗這種熱情洋溢的上級巴結下級待遇的，可憑他和陳一火的關係以及他家裡老爺子的實力，湯顯宗必須高看他一眼。
在湯顯宗眼裡，龍寶年那個督察的位子比他這個訓練處長的位子要吃香得多，能得到那位子的人都不是凡人。
……
期望的局面沒有出現，龍寶年急需得到答案。正好現在陳一火的心情不錯，他覺得應該趁著這個當口前去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