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0 章 衣櫃

夜風凜冽，細碎的粼粼月光在漆黑的湖面上閃爍。

我把半張臉埋進圍巾里，在空中輕巧拐彎，無聲無息地繞著德姆斯特朗大船又轉了一圈，放下望遠鏡，趕緊把快凍僵的手揣進兜里。

這些人為什麼不擦乾淨窗戶！根本就看不清啊！

好在大多數窗戶沒有完全關緊，會留出一道縫隙。我憑印象繞到船舷右側。

兩面派回房間似乎就是往這個方位走……

找到了！

望遠鏡目鏡里，金髮少年正伏案寫字，眉頭緊鎖。

我靜悄悄靠近那扇窗子，收起望遠鏡，一手扶好掃帚柄，一手從兜里抱出來自雙胞胎的聖誕禮物。

而我之所以冒著被穆迪抓到的風險，橫跨半個城堡，午夜騎著掃帚吹風，都是因為今天下午的意外。

上課前十分鐘，我在圖書館醒來，爬進憂傷的威爾弗雷德①後面的那條密道去上算術占卜，但出口的雕像怎麼也打不開。無杖魔法倒是可以把整座雕像轟掉，但我懷疑這麼做會被要求賠償。天知道這座城堡里的雕像有幾百年歷史，正是創業初期缺錢的時候，可不能冒這個險。於是我不得不原路返回，全速奔跑，依然遲到了五分鐘，在塞蒂瑪·維克多教授的冰冷注視中，灰溜溜跑到赫敏身邊坐下。

下課後，我向算術占卜教室走廊上的畫像打聽，那座雕像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結果她們告訴我，「一個金髮年輕人對它施了咒語」。

「這類行為應當被嚴令禁止。」紫色長袍的女巫在帆布上搖頭，「這些格蘭芬多，一點也不尊重古老城堡的傳統……」

「我想那是個外校生，瑪蒂爾達。」旁邊滿臉焦慮的老男巫捏著山羊鬍，「這位年輕的小姐才是格蘭芬多……」

又是那傢伙！

我在晚餐時和黑麥麵包當面對質，他笑眯眯地承認了，說想「實驗一下新的固定咒」。

我當即決定要回贈一份大禮

我敲了敲窗玻璃，解除幻身咒。

金髮男孩扭頭望過來，瞪大了眼睛：「……你怎麼在這裡？」

「晚上好。」我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過來，「這個打招呼的方式真讓人傷心，我以為我們現在是合作夥伴！」

兩面派舉起魔杖，徒勞地抖了兩下，警惕地緩步靠近窗戶：「你又想幹什麼？為什麼窗戶關不上？」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我假裝憤慨地指責，維持著那個黏著咒，「大半夜來看你，你居然要把客人關在外面？」

「不然難道還要請你進來嗎？這位客人的破壞力跟一頭客邁拉獸沒太大區別。」他露出嘲諷的微笑，「快點了結吧，客邁拉獸小姐，我得趕緊寫完這封信……你到底想怎麼樣？」

「問得好。」我深沉地說，將施了隱形咒的糞彈塞進窗戶。

「你剛才把什麼扔進來了？」他如臨大敵，用一面光盾將自己罩得嚴嚴實實。

「不管用的。」我咧嘴笑開，「Explodere!」②

砰一聲，我用力合上窗戶，朝已經開始乾嘔的金髮男孩擺了擺手，用口型說：「晚安！」

我帶著燦爛的笑容，一路飛回格蘭芬多塔樓，從公共休息室的窗戶鑽進來。

「……那男孩簡直沒法把眼睛從她臉上挪開。」雙胞胎的聲音從一張扶手椅後傳來。

我解除幻身咒，悄悄走過去。

「太明顯了，對吧？瞎子才看不出來。」弗雷德語調深沉，吸了口果汁。

「要不要加大迷情劑的宣傳力度呢？你覺得他會買點嗎？」喬治沉思。

「我問過了，他說沒必要。」弗雷德聳肩，「那傢伙確實有自信的資本，不過我懷疑對她沒用，看看那兩個人現在的架勢吧……」

「你們在說誰？」我興奮地湊過去，「有八卦嗎？」

「詳情參見校刊八卦專欄，每份一西可，預訂全年有折扣。」弗雷德說，「現金還是支票？」

「你從哪裡冒出來的？」喬治懷疑地問，「大家不是早就都去睡覺了嗎？」

我得意地講述了剛才大獲全勝的惡作劇。

「哇！你做成了我們倆一直想做的事！」弗雷德滿臉興奮，「能教我們幻身咒嗎？」

「那個糞彈表現如何？」喬治急切地問，「我們特意加了沼澤水，確保味道幾天都不會散掉……」

、

花楸幼苗長勢喜人，斯普勞特教授特別滿意，告訴我和納威下周最後去澆一次水就行了。

「記得把溫室鑰匙還給我。這是你們的酬勞。」她交給我一小盆根莖疙疙瘩瘩的粉色花朵，「來自撒哈拉的沙漠薔薇……」

她又小心地把一隻看起來幾乎是空的乾癟袋子遞給納威：「長白山脈的顫葉風鈴草，今年只拿到這幾顆……」

我們謝過她，離開了溫室。

「噢，聽說這個很稀罕。差不多和我原本想要的毒觸手一樣好。」我感興趣地看他從裡面取出不起眼的棕褐色種子。

「可是私人種植毒觸手非常危險！」納威珍重地捧起種子，放回小袋裡，「據說這種風鈴草有神奇的功效。不大好種，一般需要兩三年才能開花……你呢，為什麼選沙漠薔薇？」

「因為它全株有毒。」我嚴肅地說。

「什麼？！」他大驚，「我以為你看中了它對心臟病的療效。」

「我們需要一點它的塊莖和花朵做實驗。」我壓低聲音，「卓婭在開發新產品，沙漠薔薇不太容易弄到，幾乎都要從北非進口……」

這項實驗旨在繼續增添速效逃課糖的種類。從一年級讓我度過難忘開學夜的高燒樹莓糖開始，逃課糖的品種已經得到了極大豐富，製造各種病症的糖果配方塞滿了廢棄盥洗室里的三個抽屜。

「……心悸和抽搐的效果逼真極了。」弗雷德虛弱地說，半靠在躺椅上，滿頭大汗，「伊萊恩，我想沙漠薔薇就是我們需要的。」

「產品名稱可以改一改。」卓婭沉思，「宣傳語里提到上班族肯定銷量更好，要不要換些商務點的包裝，打造成『逃班茶點』系列？」

「好主意！」喬治熱切地抓起羽毛筆，「我這就聯繫珀西和比爾，問問銀行和魔法部職員中現在流行什麼點心……」

「這個可以給兩面派試試嗎？」我拿起一枚艷綠色的糖果，「不會吃死人吧？」

「應該不會。」弗雷德說，「但我懷疑你能不能騙他吃下去。以他現在的警惕心水平來看，你只能用昏迷咒擊中他，再把糖塞進他嘴裡。」

「總有辦法的。」我嘆息，「兩面派現在有點像穆迪，對吧？只吃自己親手裝的食物……」

「這不能全怪他。」喬治公允地說，「你這種人就是很難防範，必須時刻警醒。」

「謝謝。」我謙遜地點點頭，「還要繼續向你們三位學習……」

我發現自己正把越來越多的時間花在琢磨各種惡作劇上，試圖讓兩面派踏入越來越刁鑽古怪的陷阱。帕瓦蒂認為再深入研究用處不大，因為這有點鑽牛角尖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米沙那麼有防備心！」她說，「大部分人都會毫無戒心地接受朋友的禮物。」

「所以假如我能詐到對頭，豈不是更能刺激銷量？」我興奮地追著她繼續展示那塊寫字板，「你再看一眼呀！只要踩到地毯中心，捕獸夾那麼大的陷阱就會咬住那個人的雙腿——」

「完美的待客之道。」拉文德嘆息，「是個好主意，不受歡迎的親戚肯定再也不會踏進你家，我已經記在備忘錄上了……」

「你這回好勝心是不是強過頭了？」帕瓦蒂懷疑地打量我，「而且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上……」

「惡作劇這項偉大的事業怎麼會是無關緊要！」

「天哪，你聽起來真像弗雷德和喬治。」赫敏終於放下魔法史筆記，露出她的臉，「你在對付米沙方面花的心力太多了。最近跟穆迪的決鬥訓練怎麼樣？」

「還不賴。」我聳肩，「他上節課說我終於值得他打起兩分精神對付了。」

「阿尼瑪格斯練得如何？」

我皺起臉，憋了半晌，變成了一隻大耳朵狗。

「太慢了。」赫敏點評，轉瞬就化作圓乎乎的貓咪，優雅地坐在她的筆記本上。

我跳上桌子要抓她，那隻短毛貓又立刻變成赫敏，一把將我撈起來。

我奮力掙扎，變回人形，跟她在地板上滾作一團，很快演變成撓痒痒大戰。

「確實不比一開始快多少。」帕瓦蒂輕輕拍我的頭，「你該多練習的。」

我筋疲力盡地攤在地板上，因為笑得太多而渾身乏力，長長嘆了一口氣：「這手法是怎麼回事？你該不會真打算把我當寵物養吧？」

、

周六下午的二樓走廊上陽光燦爛，行人寥寥。難得晴天，大家要麼在戶外曬太陽，要麼在圖書館里寫作業。

我抱著半打特臭大糞蛋，把一大袋實驗道具堆到兩面派懷裡。

「千萬別弄掉了。」我第三十遍囑咐，「這是要送去作為下一批樣品的，比你的命都重要……」

「為什麼不用漂浮咒？」他艱難地問，「我知道走廊上不能使用魔法，但你好像從來沒在意過校規——」

我指著拐角處瘦骨嶙峋的貓咪：「看見了嗎？那就是原因。只要見到這隻貓，說明管理員就在不遠處——哇！」

洛麗絲夫人閃電般躥到我跟前，貓鼻子上下嗅聞，狹長的瞳仁不信任地盯著我們。

「絕對沒有糞蛋。」我小聲說。

貓咪一扭頭，朝走廊那邊響亮地喵喵叫起來。

「被發現了。」我嘆氣，「見鬼，這隻貓的鼻子比狗都靈，明明沒拆包裝就聞不到……」

「洛麗絲夫人！你找到什麼了嗎？」管理員的腳步聲從走廊那頭響起，「好孩子，讓那些搗蛋的學生瞧瞧你的厲害——」

瘦削的貓咪對我們威脅地喵喵兩聲，扭頭向主人奔去。

我四下環顧，拉開最近的一扇門探頭觀望，拽著米哈伊爾閃進去。

「教師休息室？」他饒有興緻，「這倒是藏違禁物的好地方。」

「很含蓄的諷刺。」我跑到牆角的一列衣帽櫃旁，麻溜鑽進其中一隻，扒拉開掛好的袍子，朝兩面派招手，「你幹嘛呢？快過來！」

他嘆著氣，抱著一大堆整蠱玩具鑽進柜子，艱難合上櫃門。衣帽櫃里本來就掛滿長袍，又塞進兩個人和兩大堆雜物，狹小得快要爆掉，我們不得不後背緊貼，在落滿灰塵的衣袍間屏住呼吸。

「確定包裝密封嗎？不會被擠爆吧？」黑暗中，後背傳來輕微震顫，米哈伊爾壓低的聲音響起，「不然就算躲過費爾奇，我們也會在這個柜子里窒息而死。」

「閉嘴，不然我就先用大糞蛋代替泡頭咒給你換換空氣。」我透過眼前亂七八糟的衣架縫隙向外窺探，凝神細聽外面的動靜。

腳步聲很快響起。

「好孩子，洛麗絲夫人。他們一定就在這裡。」管理員惡聲惡氣地在休息室里徘徊，「幾十年了，總有學生以為這地方比走廊里更安全。要我說，他們真得見識一下腳鐐的厲害……哈！逮住你了！」

旁邊某隻柜子傳來響亮的嘎吱聲，顯然有人用力拉開了櫃門。

後背那人呼出一口氣。

我撇了撇嘴。小場面而已。

「不是這個……」費爾奇失望地嘟囔，「讓我們瞧瞧這邊……」

我皺眉。好像有什麼奇怪的聲音？

「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動靜？」我扭過頭，用氣聲問。

「不。」對方也用氣聲回答，「安靜！」

明明就有啊，撲通撲通的……等一下，這傢伙的心跳聲也太煩人了吧？

我不管他能不能看見，扭頭往身後翻了個大白眼：「嘖，沒見識！這有什麼好緊張的？心跳別那麼快！」

黑暗裡傳來那人氣急的聲音：「這是我能控制的嗎？」

「你得努力啊！」我不屑道，「噓！費爾奇要過來了。」

「又不是沒試過……你說話的聲音更響吧？」

我翻了個白眼，低頭，猛地向後揚，結結實實磕了一下兩面派的後腦勺。

「嗷！」

「洛麗絲夫人！你聽見了嗎？」費爾奇驚喜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們就在這邊！」

腳步聲逐漸逼近，我麻溜地給自己施了個幻身咒，抱緊手中的大糞蛋，預備費爾奇一拉開櫃門就往他臉上招呼。兩面派被發現也不要緊吧，我可還要跟管理員鬥爭好幾年呢。

狹窄的縫隙中，一隻枯槁乾瘦的手越來越近，眼看就要握住把手。

「費爾奇？」粗嘎的嗓音不耐煩道，「我記得早上你已經打掃過這裡了。」

糟糕。

「穆迪教授，可——」

「我有點事要跟波特先生單獨談。」那個粗魯的聲音不耐煩道。

什麼？

「可洛麗絲夫人發現——」

穆迪命令：「你最好趕緊出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管理員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現在，請奧爾沃特小姐和她的朋友也從那個破柜子里出來。」櫃門砰一聲敞開，穆迪懶洋洋一揮魔杖，我立刻又看見了自己的肩膀。

哈利站在瘋眼漢身後，瞪大了眼睛。

我抱緊大糞蛋，滿懷即將失去它們的悲傷。

「嗨，哈利。」兩面派倒十分鎮定，利索地跨出衣櫃，對他露出笑容。

「我沒興趣問你們那裡做什麼，也不會沒收違禁品。」防禦課教授粗聲道，「如果你們滾得夠快的話。」

我趕緊跳出柜子，向門口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