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羅曼史的動機

第 181 章 羅曼史的動機

北塔樓上夜風清朗,無雲的天幕中群星錯落。

我摩挲著骯髒粗糲的屋頂表面,思考著這座塔樓的承重結構。不至於塌掉吧?

砸穿一片屋頂的話,就能看見占卜課教室。特里勞妮教授是不是住在塔樓頂的閣樓里?

「你考慮過嗎?」坐在身畔的人忽然開口。

「什麼?沒頭沒尾的。」我下意識回嘴。

「聖誕舞會那天我說的話呀。」米哈伊爾轉頭微笑,「霍格沃茨城堡里的大部分密道我都知道了,為什麼還每天鑽這些通道?」

「你閑得慌唄。」我翻了個白眼,「喂,你該不會反悔了吧?合作條例里包括共享密道信息!要是你敢反悔,我就把你從這裡踢下去——」

「你怎麼老威脅我?」他抱起胳膊。

「看你不順眼。」我誠實地回答,「你就不能安靜點嗎?我思路都被打斷了。」

「真記仇……你又在想什麼奇怪的計劃?」

「把這片屋頂掀一塊起來。」

「……掀這裡吧,這樣應該不會塌。」他長腿伸直,鞋跟敲敲塔樓屋頂邊緣。

「可以試試。」我點頭,「你來吧。你干這個不違反校規,我會幫你開脫的。」

「……你會就怪了。」他嘀咕,還是舉起魔杖。

「不行。」他放下魔杖,「你們的城堡建築主體大概都受魔法保護,撬不開。」

「真沒用。」我搖頭,「還是得我來——」

哎呀,確實鑿不穿。

他望著我,似笑非笑。

「你現在能稍微體會一下我的感覺了。」金髮少年勾起嘴角,望向遠處的城堡燈火。

「實驗失敗就再找別的方法啊,這能有什麼感覺?」我嗤之以鼻。

「不是啊,是做無用功的感覺。」他輕聲說。

「你在變相炫耀嗎?」我抱起胳膊,「你明明就發現了那麼多條密道!」

「你看,又是這樣,頻道完全對不上。」他笑意裡帶了點落寞,「就是這種無用功,葉列娜。我以為能更靠近你的時候,你又把我推開的無用功。」

夜風呼嘯,眉目英挺的金髮男孩凝視著我,淡藍眼眸中如有星雲轉動。

我瞪著他,震驚得甚至忘了抱緊胳膊。

「……新招數?」我不確定地開口,「這是什麼迷惑策略嗎?」

他緩緩搖頭。

「那為什麼要靠近啊?就躲遠點不行嗎?」我一頭霧水,「你有什麼毛病嗎?」

「也許吧。」他聳肩,輕聲道,「我忍不住。」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難道我們純粹的競爭與合作關係要就此變味了嗎?」我皺眉,「這種情況會對生意造成不利影響,合伙人的糾葛通常會導致企業的災難。」

「我不是你的合伙人啊,只是供應商。」他笑起來,「出問題的話,把我踢開就好了。」

「有道理。」我盯著他,依舊大惑不解,「可是轉變關係有什麼益處嗎?為什麼要這樣做?大家好像對這種事很熱衷。」

想想情人節鋪滿長桌的巧克力!

「好問題。」他沉吟片刻,「我過去認為羅曼史由利益或荷爾蒙驅動。」

我緊盯那張俊美的面孔:「難道不是嗎?戀情是由神經遞質與激素水平波動製造出的某種幻覺。還有什麼別的解釋?」

「我無法否認那不是幻覺。」他輕聲說,雙眼彷彿遼闊的熱帶海域,淺藍虹膜如水晶般閃光,「但你在這裡……這種感覺就尤其真實。」

我偏過頭,仔細探究他的表情。金髮少年直直望進我眼中,月光下的英俊面孔神色平靜。

「我想它大概算人生經歷之一,屬於『試試也無妨』這個分類。」我開口,「但好麻煩,還是算了。你是真的閑得慌嗎?怎麼會想出這種破點子?哪怕參加校刊徵文討論沙龍也比戀愛有意義吧?」

「好吧,好吧,我承認這主意不太有趣。」他嘆息,「那我們就繼續當不共戴天的對頭好了。也許你沒發現,但我們真的很相像呢。」

「呵,我比你強多了。」我回了他一個假笑。

那男孩望著我,聳肩微笑,清雋俊朗的面孔彷彿在月下泛起淡淡輝光。

我盤腿坐在室友床頭,凝視著輕輕拂動的帷帳。

「伊萊恩?」拉文德嚇了一跳,小聲問,「你怎麼還不睡?」

「我剛回來。知道嗎?兩面派特別奇怪,他好像想跟我戀愛。他這裡該不會有毛病吧?」我點點太陽穴,「為什麼會有人干那麼無聊的事啊?」

「他終於開口啦?」拉文德迷迷糊糊的聲音從帷帳中傳來,「我以為他會更早告訴你的……什麼無聊,戀愛嗎?」

「對——等等,所以他真是那個意思嗎?」

「非常明顯。」對面的帷帳里傳來帕瓦蒂的嘆氣聲,「也就你看不出來……」

「可我真的沒有任何感覺啊?」

「或許你還沒意識到吧……」帕瓦蒂打了個哈欠,「很晚了,伊萊恩,能不能明天再……」

我皺眉沉思。

「戀情算不算增長負面人生閱歷?」

「很有可能。或者你可以親自試試看。」帕瓦蒂翻了個身,嘟囔。

「親密接觸……」拉文德喃喃,「快去睡覺吧,快午夜了……」

我搖頭嘆氣,踏過投在地板上的片片月光,爬進自己的帷帳。

「你有什麼煩心事嗎?」

行人寥寥的昏暗長廊上,哈利忽然開口。

「什麼?」我回過神來,「哦,倒也不算煩心事,就是無法理解。」

「弗立維布置的閱讀任務?你拿到禁書區批准借閱單了嗎?」

「拿到了,但每次只能借三本,我打算爭取到十本,最近穆迪的決鬥技法更狠了……啊,不是這個,我是覺得很難理解兩面派的思路。」

哈利點點頭。

「……具體來說是什麼思路?」

「那傢伙居然說愛情這種幻覺是真實的。」我搖頭,「他真的應該多讀點神經科學的前沿文章。」

哈利過了一會兒才說話。

「你們怎麼聊起這個了?弗雷德和喬治還在改進迷情劑配方?」

「不,兩面派提議發展戀情。」我嘆氣,「沒勁透頂,對不對?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把寶貴的精力花在——怎麼了?」

我走出去幾步,才發現他還站在原地,疑惑地扭頭看他。

哈利搖搖頭,快步跟上來。

「……你是怎麼回答的?」哈利音調奇怪地繃緊了,「當然啦,你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

「當然是直說他很無聊啊。」我又搖頭,「折騰那一套還不如多讀兩本決鬥原理,起碼書有切實的好處,可以幫我擋掉穆迪的昏迷咒。我告訴你啊,年輕人,戀愛到頭來只能收穫眼淚和耳光,得不償失,你本來能用這些時間做成多少事啊……」

「……那你,不喜歡他嗎?」哈利抬眼,翠綠的眸子望過來,神情和語氣都分外柔和。

「問到點子上了。」我打了個響指,勾住他的脖子,「你瞧,最基本的問題是,到底該怎麼定義『喜歡』?『喜歡』是什麼感覺?拉文德雜誌上的那些問題含義都太模糊了,而且沒有引用任何權威數據。這方面研究連起碼的腦神經科學的期刊論文都沒法援引,可見既缺乏理論支撐又缺少價值,是沒有前途的……」

我歪在大船客廳的皮沙發上,撐著腦袋看克魯姆將精裝書小心翼翼、層層疊疊裹進包裝紙。

「太多層了吧?」我感嘆,「她要拆到什麼時候啊。」

「赫敏不喜歡書有磕碰。」塊頭很大的男生微笑,翹起指頭,仔仔細細給禮物系好蝴蝶結。

我挑眉:「但她也不喜歡浪費時間拆包裝。」

斯蒂娜在旁邊翻白眼:「別管他,這傢伙整天這樣。」

「葉列娜,涅墨西斯回來了!」卓婭從門口探頭,「她不肯讓我拆信,你快過來。」

我鑽進船尾的房間,立刻瞪大了眼睛。

「你們的信件收發室也太寬敞了,這不比格蘭芬多休息室小吧。」

「是嗎?」卓婭十分興奮,「我得去你們塔樓看看,對比一下……」

我環顧四周,很快就明白為什麼這個房間如此寬敞了——因為信使們的體型實在太過龐大。

「為什麼不讓它們住在貓頭鷹塔樓呢?布斯巴頓她們就把貓頭鷹都送到西塔樓了。」我掃視那些正把頭埋在翅膀下休息的巨大猛禽,不由壓低聲音,取下游隼爪子上的信封。

「恐怕行不通。」卓婭說,「那裡好吃的太多了,雖然這些鳥都經過訓練,但還是怕它們忍不住。」

「好吃的?」我茫然地扯開火漆章,抽出信紙,「可那裡沒有貓頭鷹糧啊,不都是主人自己喂……」

「但有貓頭鷹。」卓婭解釋,「你瞧,我們的信使一般都是猛禽,主要食物來源之一就是小型鳥類。」

我噎住了。

「斯蒂娜的這頭金雕還好點。」她指指一隻半人高的巨大猛禽,「堪察加亞種,挺挑食的,愛吃雪雞,不會隨便吃貓頭鷹。那邊,柳達那頭西伯利亞鷹鴞就比較凶,上回差點吃掉一頭穀倉貓頭鷹,把你們的管理員嚇壞了……」

我敬佩地朝那頭灰色猛禽點點頭:「好樣的,嚇到費爾奇可不容易。」

「廠家怎麼說?」卓婭湊過來,「她們造的玻璃強度最高,應該能扛住天氣瓶里的惡劣氣候,但雷暴這種極端氣候還得考慮電擊……」

木門忽然打開,瘦高男孩踏進投入房間里的光束中,金髮閃亮得炫目。

「你們在聊什麼呢?」兩面派笑眯眯地問。

「偉大新計劃。」我飛快疊起信紙,「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寄信啊。」他揚揚手中的信封,一隻鳥就呼啦啦飛起,橙紅的利爪停在他肩頭。

「這是什麼鳥?」我打量那頭乖順伸出爪子的鉛灰色鳥類,「看起來像鴿子跟鷹的合體……」

鳥轉過橙紅色的喙部,傲慢地斜睨了我一眼。

「阿穆爾隼。」卓婭說,「這種鳥能從西伯利亞一直遷徙到非洲南部,非常適合遠距離通訊。等你們以後異地了也能派上大用場。」

我揚起眉毛:「我跟你說過,斯基特那些文章是編的!」

「可是你們編輯部的人也都在說呀。」卓婭滿臉笑容,「噢,米什卡!我以為你已經告白了。」

「被拒絕了也沒辦法啊。」米哈伊爾拍了拍那隻隼,對我微笑,「只能看這位小姐會不會改變主意了。」

「目前沒這個打算。」我把信紙揣進口袋,「這位小姐要去寫重要的回信了,快讓開。」

花楸幼苗已經成為枝椏舒展的小樹,春日的陽光中,新發的葉片綠得發亮。

我從枝葉嫩芽上挪開目光,望向身旁那人,翻了個白眼。

「……你不是已經完成任務了嗎?為什麼還來啊?因為知道我在這裡?」他還在自顧自說話,「我是放不下自己帶來的植株;你,葉列娜,動機就有點可疑了……」

「你做夢。」我哼了一聲,「是納威放心不下樹苗,我才來替他看看的。」

可憐的納威,他在重寫魔葯課論文。

「但你肯定考慮到了我也在這裡的可能性吧?」兩面派喋喋不休,「太多巧合與偶遇難免讓人忍不住猜想……」

我朝他走近幾步,直直逼視那雙藍眼睛,他不由得往後退,神情警惕。

「你又想幹什麼?可別想再掏狼牙飛盤出來啊,不然你遲早要關禁閉……喂,你別靠那麼近!」

我微微仰臉,逐漸逼近那張英俊面孔。他背靠一株壯碩水青岡,已經退無可退,眨眼的頻率越來越高。

「而、而且你進溫室的方法也很可疑,斯普勞特教授不是已經把鑰匙收回去了嗎?你是怎麼——別再湊過來了!」

啪!

我單手撐住樹榦,歪頭打量那張漸漸漲紅的白皙臉龐,大感新奇。

「你你你在打什麼主意?」兩面派難得一見地慌亂起來,舌頭打結,「警、警告你啊,別想逼我吃那些奇怪的致病糖果,你最好打消念——」

啪!

我另一隻手也撐住樹榦,他立刻在包圍圈內僵住,鼻尖離我只有幾英寸,剩下的單詞卡了殼,半張著形狀優美的嘴唇,沒發出聲音。

「啊,這樣多沒勁。」我嘆氣,「咱們索性聊開了吧。」

金髮男孩還在拚命往後縮,似乎要把自己嵌進牆裡:「……你說。」

「這件事非常要緊。」我強調,「認真聽。」

他好像被我的嚴肅鎮住了,暫時停止頻繁眨眼:「……你又想耍什麼花招?你不會和卓婭串通好了要把我扔進黑湖吧?」

「好主意。」我肅穆地點頭,「我會認真考慮。」

「喂!」

我又逼近幾分:「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先聽完。」

男孩閉嘴了。

「最近奇怪的流言越來越猖獗,我們得針對這種情況做點什麼。」我仔細端詳那張神情僵硬的清雋面孔,計劃在心中逐漸成形。

他呼吸急促起來:「……什麼流言?」

「又裝傻。」我翻白眼,因為他的鼻息微微皺眉,「就像上回那幅畫像說的,我們在暗中戀愛的流言啊。」

俊美的少年瞪大眼睛。一片寂靜中,只能聽見風拂過葉片的輕響。

「經過我慎重考慮,這些流言蜚語對我們的競爭與合作關係雖然無法構成威脅,但也挺招人煩的,所以,是時候採取行動了。」

男孩喉結滾動了一下,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緊張:「……那你打算怎麼處理?」

「試驗一下。」我盯著淺藍眼眸中略微放大的瞳孔,燦爛一笑,「不會很久的。」

「什——」

英俊的男孩嘴唇微張,陽光中清澈的淺藍眼睛如同波紋粼粼的湖面,眸中光點晃動。

我一鼓作氣,猛地撞上去。

「嗷!」

金髮男孩捂住鼻子,手掌下露出兩道流淌的血痕。

我放下雙臂,退開半步,大驚:「你流血了!」

他眼睛冒火:「是啊,多虧了你!你為什麼一頭撞上來!」

「對不起。」我想起他第一次在格蘭芬多長桌吃飯時鼻血直流的情景,強忍著笑,「痛嗎?」

「你被撞一下試試!」

「抱歉。」我努力壓抑住一陣狂笑,「我準頭不太好……」

「……你有什麼毛病?!」他氣呼呼地喊,鼻血還在汩汩湧出,「你是差點打敗克魯姆的找球手,準頭怎麼可能會差?你故意的吧!」

「算啦,我們先去找龐弗雷夫人。」我實在忍不住,乾脆大大方方咧嘴笑起來,「我對治癒咒不太在行……」

「不用了。」他沒好氣地說,魔杖指向自己,「Coagulare.」①

魔杖又一揮,白皙面孔上的血痕立即消失。

「所以你剛剛就是為了來那一下?」男孩瞪著我,臉頰依舊泛著淡淡緋色。

我搖搖食指:「那一下證明了很多事!我室友教的法子,『親密接觸』,可以用來驗證戀情發展的適用性。我從實驗中得出了非常重要的結論。」

沒想到讓兩面派放鬆警戒這麼容易!剛才他那副被施了乏力咒的樣子,我要是硬往他嘴裡塞幾把整蠱糖估計都沒問題。這實在是——太方便做實驗了!

「……什麼結論?」

午後陽光從溫室頂棚里傾瀉而下,細小的塵埃在光束里遊動,少年的柔軟金髮在太陽底下彷彿純金閃耀,淡藍的虹膜讓人想起遙遠溫暖的熱帶海域。

「試試看吧。」我仰面望進他眼中,滿懷雀躍,「讓我們來製造點羅曼史。」

他愣住了。

「先說好,我不是因為有多喜歡你才這麼決定的。」我拍拍他的肩膀,「夥計,別想太多。」

他徐徐挑眉:「嗯,我看也不像。那是為什麼?」

「這是人生體驗之一嘛,試試也無妨。」

「你現在不嫌麻煩了?這結論跟你差點撞歪我的鼻子到底有什麼關係?」

「通過親密接觸,我發現你也沒那麼討人厭。」我隨口亂編,「你應該為自己感到驕傲,赫列布尼科夫同志,這可是了不得的進步!」

「這一切聽起來都很像詐騙陷阱。」他環抱雙臂,英挺的眉眼似笑非笑。

「那我勸你趁還有機會,抓緊時間跳進來。」我不動聲色地在兜里摸索。

他望著我,認輸似的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那麼,祝體驗愉快?」

我從口袋裡伸出手:「合作愉快。」

「這又不是做生意。」他笑著握住我的手,「儀式太正式——」

話音未落,那隻修長清瘦的手就一陣抽搐,我幾乎能聽見滋啦滋啦的電流聲。

「你!」英俊的面孔因為疼痛而皺起來。

我鬆開他的手,笑眯眯地展示粘在手心的小圓片:「驚喜!慶祝電擊般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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