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可是明天宣布的不是他們倆訂婚的事」李壽得意的說,「是趙括和劉蘭芝小姐的訂婚。」
青允臉不改色,只是嘴唇有些發白——就像一個人在沒有內心準備的情況下,突然遭到猛烈一擊,恍然醒悟過來似的。她直愣愣的看著李壽。他呢,從來不知道體察別人的心思,還以為她是被這個意想不到的新聞吸引住了。
「沈鳳小姐說這事本來打算要到明年才宣布的。因為蘭芝小姐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如今到處都是在謠傳要打仗的事,倆家覺的還是早點完婚的好,所以決定在明天的舞會上宣布,現在,青允,我們把秘密告訴你了,你該答應和我們一起吃晚飯了吧?」
「我當然答應。」青允機械的答道。
「包括一起跳舞?」
「是的」青允答道。
「你真好!我敢打賭,別的小夥子們准要瘋了。」李壽說。
「讓他們去發瘋好了,」李康說。「我們倆能對付他們的。」
「瞧瞧吧,青允。明天上午的野宴也跟我們坐在一起好嗎?「李壽將請求重複了一遍。
「當然。」青允說道。
哥倆心裡美滋滋的但也有些驚異。儘管他們把自己看做青允的的追求者,但以前他們從沒這麼輕易得到過這樣的表示。她經常只讓他們傾訴、乞求,敷衍他們,不明確表示可否,他們煩惱時便報以笑顏,他們發怒時則略顯冷淡。但現在她實際上已經把明天全部的活動都許給了他們——答應野宴時跟他們坐在一起,跟他們跳所有的舞,並且一道吃晚飯。就為這些,被學堂開除也是值得的。
成功給他們帶來了滿腔熱情。使他們愈加留連忘返,談論著明天的野宴,舞會和趙括和劉蘭芝,搶著說話,開著玩笑,然後大笑不已,看來是在多方暗示要人家挽留他們吃晚飯。他們鬧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青允已沒有什麼要說的,這時氣氛有點變了。哥兒倆並不知道是怎麼變的,只覺得那番高興的光景已經在眼前消失。青允好像並不注意他們在說些什麼,儘管她的一些回答也還得體。他們意識到某種難以理解的事,為此感到沮喪和不安,末了又賴著待了一會兒才看看手錶,勉強站起身來。
在新翻耕過的田地那邊,太陽已經西下,河對岸高高的樹林已經在幽暗的暮色*中漸漸模糊。家燕輕快地在院場上空飛來飛去,小雞、鴨子都紛紛從田地里回家來了。
李壽大喊一聲:李飛!不一會一個和他們年齡相仿的高個兒黑孩子氣喘吁吁地從房子附近跑出來,向兩匹拴著的馬走去,李飛是貼身傭人,像那些狗一樣到哪裡都伴隨著主人。他曾是他們兒時的玩伴,到他們十歲生日那一天便歸他們自己所有了。李壽家的獵犬一見他便從紅灰土中跳起來,站在那裡恭敬主子們駕到。兩個小夥子同青允握手告別,告訴她明早他們將趕到趙括家去等候她。然後他們走下人行道,騎上馬,由李飛跟隨著一口氣跑上柏樹夾道,一面回過頭來,揮著帽子向青允高聲叫喊。
他們在塵土飛揚的大道上拐過那個看不見農場的彎以後,李壽勒住馬,站住了,李康跟著停下來,李飛也緊跑幾步跟上了他們。
兩騎馬覺得韁繩鬆了,便伸長脖子去啃柔嫩的春草,獵犬們重新在灰土中躺下,貪饞地仰望著在愈來愈濃的暮色*中迴旋飛舞的燕子。李康那張老實巴交的寬臉上呈現迷惑神情。
「聽我說,他說,你不覺得她好像要請我們留下吃飯嗎?」我本來以為她會的,
李壽道。我一直等著她說出來,但是她沒有說。你想這是為什麼?
「我一點也不明白。不過據我看,她應當留我們的。畢竟這是我們回家后的第一天,她跟我們又好久沒見面。何況我們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沒跟她說呢。」據我看,我們剛來時她好像很高興見到我們。「本來我也這樣想。」可後來,大約半個鐘頭以前吧,她就不怎麼說話了,好像有點頭痛。-「我看到這一點了,可我當時並不在意。你想她是哪兒不舒服了呢?」我不知道。你認為我們說了什麼讓她生氣的話嗎?他們兩人思量了一會兒。
我什麼也想不起來。況且,青允一生氣,誰都看得出來。
她可從不像那樣一聲不響的女孩子。
「對,這就是我喜歡她的地方。她生氣時那麼冷冷的抑制著性*子走來走去,她會痛痛快快告訴你。不過,一定是我們說了或做了什麼事,使得她默不作聲,並裝出不舒服的樣子。我敢擔保,我們剛來時她是很高興並且有意要留我們吃晚飯的。」你不認那是因為我們被開除了嗎?「決不會的!見鬼,別那麼傻。我們告訴她這消息時,她還若無其事地笑呢。再說,青允對讀書的事也不比我們重視呀。李壽在馬鞍上轉過身頭喚那個馬夫:李飛!」唔。「你聽見我們和青允小姐的話了嗎?」沒有呀,李壽先生!您怎麼懷疑俺偷聽老爺的話呢?「我的上帝!偷聽,你們這些小鬼什麼事都知道。怎麼,你這不是撒謊嗎?我親眼看見你偷偷走過走廊的拐角,蹲在牆邊呢。好,你聽見我們說什麼惹青允小姐生氣——或者叫她傷心的話了嗎?他這一說,李飛打消了假裝不曾偷聽的主意,皺著眉頭回想起來。
沒什麼,俺沒聽見您講啥惹她生氣的話。俺看她挺高興見到你們,還嘁嘁喳喳像只小鳥兒樂個不停呢。後來你們談論趙括先生和蘭芝小姐的結親的事,她才不作聲了,像只雀兒看見老鷹打頭上飛過一般。」哥兒倆面面相覷,同時點了點頭,可是並不了解其中的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