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陰煞破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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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門地處金陵西側,地勢險要為應天城防之鎖鑰。門外的莫愁湖連通秦淮河與長江,為南京一地的水陸碼頭,由此入江上抵揚州下至蕪湖,走南往北都可謂暢通無阻。
榮慶偷偷觀察了會城門附近的守備,見三三兩兩的兵丁盤查著往來客商,至於輕裝簡行的普通百姓則出入無阻。
「老爺,看情況好像沒有官府的伏兵。」榮慶轉過頭對蹲在身後的胡奎道。
胡奎點點頭道:「為防萬一,咱們還是喬裝打扮一番,出城時若遇人盤問先塞些銀子,情況不對再行險招!」
所謂的險招,自然指的是強闖了。榮慶心中暗自嘀咕道:「真到了那一步,我可沒賈翁那本事,能顧上自己就不錯了,老爺您只能自求多福了!」
想到這榮慶問道:「老爺...咱不等賈翁了?」
胡奎道:「以賈翁的武功,擊退追兵后自可追上你我!當務之急是想辦法儘快出城,以免被其它追兵堵截,或等官府封閉了城門那時可就大大不妙了!」
他看了眼榮慶見其神色有異似露怯色,輕撫其肩寬慰道:「榮護衛我以往待你不薄,如今胡家罹難只需渡過眼前的困境,等到了寧波我們出海之後便可高枕無憂,到時我定不會虧待於你!」
「出海!」榮慶驚呀道:「老爺這是要去哪?」
「這大明朝咱是待不下去了。」胡奎嘆息道:「好在今日之患我早有防備,此前已將半數家財轉移至海外孤島。扶桑國的松浦藩主幾年前就來信,勸我入駐平戶共商大計,有這些東西等到了東瀛咱們亦不失富貴逍遙。」
「什麼人!」胡奎還在那封官許願,榮慶突然一把將其拉到身後,接著望向右方街巷口厲聲道。
一個小廝扮相的年輕人緩步而出,他手拿匕首口中還喘著粗氣,顯然是一路急奔且剛至不久。年輕人目若冰霜望向眼前二人,喃喃道:「可算追上你了。」
「老爺快走!我來攔住他!」榮慶喝道,話音才落胡奎就頭也不回,撒腿向城門附近逃去。
同時只聽「當」的一聲榮慶提刀擋住韓彥刺來的利刃,但見二人貼身游斗頃刻間拆了十多招。韓彥深知對方的朴刀勝在殺傷遠、力道沉,若是正面對攻自己僅靠一把匕首劣勢盡顯。於是他借「飛燕逐月」迅速拉近和榮慶間的距離,憑藉靈巧的身法與其貼身近搏。
韓彥揮舞手中匕首施展的乃是「蜂刺蝶芒」,這招本就是刺麟殺手用於近敵刺殺的絕技,先前在胡府書院時他僅憑此招就刺倒了多名胡府護院。雖說有對方輕敵冒進的因素,但由此可見韓彥對這招掌握之熟稔。
不過榮慶可不同於那些普通打手,只見其將長刀護在胸前或格或擋,有時利用刀尖有時憑藉刀柄。總之無論韓彥從四面八方何處刺來,榮慶都將其一一化解。
當然做到這點的榮慶也並不輕鬆,他好幾次險象環生差點被開個血窟窿!隨著韓彥的身法越來越來快,情況更是愈發兇險,榮慶臉上的刀疤一皺心道:「他奶奶的!這小子功夫跟當年姓韓的還有那什麼秘閣怎麼一個路數?賈老兒還說這門功夫只有娘們會使,全放狗屁!」
他尋得間隙好不容易將朴刀展開,使出一招「八方縱橫」終於將那滑溜的小子逼退。
「等一等!」就在韓彥被一記橫掃逼退,整頓好架勢準備再攻時,榮慶突然一聲大喝。
韓彥停下步子望向對方,但見眼前大漢將刀柄往地面一頓抱拳道:「兄弟你不就想追那胡奎嗎?您只管過去在下絕不阻攔!」他說著讓開去往石城門方向的道路。
「不替你那老爺賣命了?」韓彥皺眉道。
「什麼狗屁老爺!」榮慶一甩手道:「咱們在江湖上討活的不就為混口飯吃,如今姓胡的自身難保,還讓老子陪著他漂穿洋過海,去什麼勞什子倭國!我老榮人又不傻,怎麼會跟著他離開大明去那等鳥不拉屎的地方。」
「看來你又打算拋棄主子了。」韓彥冷冷道。
「不要說得那麼難聽嘛...說了咱也不過是討口飯吃。」榮慶滿臉堆笑道:「所以說兄弟您不用在我這浪費時間,只管去追那胡奎,去慢了可就拿不著賞銀了。我呢...咱們山高路遠、有緣再會,兄弟只當沒見過老榮就好。」
他說罷提刀欲走,可拿上兵刃還未行出兩步,又慌忙轉身架住了韓彥刺來的奮力一擊!
「小兔崽子!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不去追胡奎換朝廷的賞銀,跟老子糾纏不休幹什麼?」榮慶看著面前目露凶光的年輕人,心頭滿是不解罵道。
「你可還記得當年在蜀地行商的韓立?」年輕人寒聲道。
「韓立!」榮慶聞言一驚奮力將對方推開數丈,他望著滿身殺氣年輕人道:「你是...」
「我姓韓名彥,乃是韓家僅剩的遺子。」韓彥冷冷道。
榮慶心頭一涼回想起當年那個獨闖山寨的行商,萬沒想到自己才憶那段往事,那人的後輩居然就找上門來了!
「原來是韓恩公家的公子。」榮慶一副大喜過望的模樣道:「當年我在蜀地和令尊有過嫌隙,但後來他老人家以德報怨饒了我性命,更勸我改過自新。自此之後榮某一直銘記....」
「我爹他死了...」韓彥打斷漢子滔滔不絕的話語,用不含絲毫情感的言語道:「死在了厲寒笙的手上,你可曾聽說了?」
榮慶聞言臉色一變,先是愣了愣接著「大驚」道:「什麼!恩公居然死於那惡賊之手我...」
說時遲那時快,榮慶看似不經意的上前了一步,突然間腳踢刀桿一招「雲藏挑剁」直劈向韓彥,卻見他神態凶戾絲毫不復諂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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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宮外的深巷內,一灰一黃兩道身影來回交錯,空氣中不時發出陣陣爆響,那是強橫內勁相抗發出的響動。兩道影子互拼雙掌後幾乎同時躍起,他們一東一西各踩一處牆面,掌出如影在巷中互攻互守。
若從巷口往裡看去,這兩人皆是懸於半空以牆為地,拳掌交錯、你推我擋從巷頭戰至巷尾。忽然身著黃褐梅紋綢衫的老者五指成鉤,於毫釐間抓住了灰衣人的手腕。賈翁正想發力掐住對方的脈門。哪知張永的手腕軟若無骨,向內縮出后又反扣住了賈翁的手背。
二人五指相扣身子一同扭轉,側身翻轉了幾周后,「砰」的一聲又互拼雙掌各自退開。此時兩人交手已過百招,張永看向對方心道:「這老東西有意提防我的內勁,將先天罡氣近乎覆蓋周身,他內功精湛,若不破其罩門一時半會怕是難以取勝!」
就在張永苦思對策之際賈翁又一掌劈來,這一掌蘊含混元罡氣直取中門。張永不敢攖其鋒芒側身閃躲,只見這掌擊在牆面,霎時將一尺多厚的院牆擊穿,留下手掌大小洞口。見一擊不中,賈翁又「啪啪」連出數掌,張永翻身閃躲很快牆上就留下七、八個洞口!
「太陰玄武經難道只有這點本事?」賈翁見對方一味閃躲惱怒道。
話音未落張永身子猛然下沉,他單手支地以腕為軸,雙腿橫掃攻向褐衣老者的下盤。老者見狀縱身躍起,他攻勢凌厲方躲開對方出腿,就於半空中翻轉身形,猶飛鳥倒撲,雙掌順勢而下。張永則雙掌撐地,倒立旋身而起,雙足向上踢出!
足掌相擊,賈翁到底身處半空無處借力,被人往上被踢飛兩丈多高。可他變招極快,身形倒翻繼而雙足下蹬。這時張永已立過來身子,望著對方蹬來的雙腳臉上露出決絕之色,他雙手各掐指訣以食指刺向對方足心!
尋常看來以指力對抗腳足,實乃以卵擊石,少說也會落得個骨斷筋折的下場!何況賈翁身負先天罡氣,四肢手足可謂刀槍不入、固若金石,按理說這交鋒該是張永吃大虧。
然則令人驚奇的是,交擊過後卻是出腳之人慘哼一聲,像被戳破的氣囊般飛出數丈跌落在地。他顫顫巍巍的想要站起身來,但聽「劈啪」聲響后小腿內側被真氣破開兩道血洞,霎時間血流如注,撲通一聲賈翁終是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與此同時張永臉上汗珠密布,雙手更是不住的顫抖,顯然方才一擊消耗了不少的內力。不過從結果而言,勝負之數已然明了
「噗...」賈翁猛然噴出大口鮮血,他臉色青黑不見絲毫血色,體內生機亦在慢慢消逝。良久他望向眼前的灰衣人道:「這便是...太陰真煞?」
張永冷冷道:「沒錯...滋味想必不好受吧!」
老人呵呵一笑道:「當年黑衣宰相的絕技,果然名不虛傳。」
「可惜你的天罡混元勁還沒練到『丹隱』之境,否則咱家就是再負神通,也無法破開你的罩門。」張永道。
「成王敗寇...是我輸了,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賈翁道:「你是如何知曉我罩門所在?」
張永面帶得色道:「說來也是湊巧,日前一個錦衣衛潛入胡府,被你用混元罡氣打傷可還記得?」
「那人是你從榮慶手上救走的?」賈翁皺眉道,二人說的乃是金鵬。
「不錯!」張永點頭道:「當晚你將瓷杯掰碎附著罡氣以暗器手段擲出,擊傷了那名錦衣衛的腿腳,我在給其療傷時卻發現了一絲異樣。」
聽到這賈翁似想起了什麼默然不語,張永得意道:「他被擊傷的地方是足太陰脾三陰交處,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尋常之人破敵輕功手法,瞄準的多是太溪、下崑崙諸穴,若這兩處穴道被制即便再高明的輕功也施展不開!」張永背著手以勝者姿態行至賈翁身側,緩緩道:「似您這般高手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可你選擇的卻是三陰交這麼個不痛不癢的地方。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穴位對你而言有些不一般,以至於您下意識里認為,那裡才是習武之人最為脆弱之所。
賈翁抬眼看向張永道:「僅憑這些你就敢斷定我的罩門位於三陰交處,為此甘冒奇險傾力破之?」
「我張永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靠的就是敢賭!」張永沉聲道。
「閣下武功既高,膽略更是我遠不能及...」賈翁喃喃道:「老頭子我輸的不冤...」
「等等御馬監....張永!你就是張永!」突然間老頭像是想起來什麼,他望向眼前的灰衣人神色駭然。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這麼說來你一直跟隨著的那年輕人就是...」話到嘴邊賈翁看著對方深邃的眼眸瞬間明白了一切,他慘然一笑道:「不想到我逃來金陵,到頭來還是沒能躲過...」
話音過後賈翁腦袋一垂再無動靜,「你...」張永神色大驚趕忙點向其頸部脈搏,片刻后他臉色陰沉道:「該死...居然自斷了心脈!」
他之所以耽擱許久詳談致勝之法,是想讓對方懾於自身手段,進而套取一些影衛辛秘。不想那賈翁如此剛毅,在弄清自己敗亡的真相后,果斷選擇了斷脈自盡!
張永望著跪倒在地漸漸冷去的屍體,臉上不再有得勝的喜悅,他心道:「僅僅一個影衛就如此難應付,劉瑾手底下不知還有多少這種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