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廟驚殺
就在蘇妍正準備如往常般敷衍著答應下時,卻聽見頭頂上傳來一聲嗤笑,「是嗎?想來在韓大少爺眼中我蘇放也就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只見涼亭旁的那顆大榕樹上斜躺著位身著灰色勁裝的少年,少年懷中抱著長劍斜眼看著亭子里目瞪口呆的書生臉上滿是玩味的笑容。
嗖的一聲少年如同一隻靈巧的山貓穩穩地從大樹上躍下,與此同時書生身旁的少女飛一般的撲向了他的懷中,「哥好久不見可想死我了。」少女的聲音傳來笑靨如花。蘇放寵溺的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又仔細看了看她。
「好妹子我也想你啊,一段時間不見更漂亮了。」少年笑著說道。
一聲輕咳傳來是韓彥,書生整了整衣冠對蘇放一禮道:「蘇兄久違了...」臉上的笑容卻是有些尷尬,蘇放抬眼看了看他,臉上又是一笑道:「別...韓士子在下一介江湖草莽可當不得您如此大禮。」說著側身避開韓彥這一禮。韓彥臉上的表情更顯尷尬,的確他是對蘇放這些年浪跡江湖頗有微詞,可當面讓人抓住自己在背後嚼舌頭臉上也卻是掛不太住。
蘇妍見這兩人一見面就像是要吵起來忙道:「好啦好啦你們兩這是怎麼啦,小時候你們可是好的和親兄弟似的現在一見面就拌嘴,都不許吵了誰要是再擠兌我就不理他了。」韓彥心想我只是和他見面一禮哪有什麼擠兌,嘴上卻道:「一切都聽妍兒妹妹的。」
蘇放撇撇嘴也不理他對蘇妍道:「妹子我這次回來可帶了不少好東西給你,來看看?」
「好啊、好啊還是哥你最疼我,不過...」聽到蘇放有禮物要送給自己少女頓時喜上眉梢,可一轉頭卻又似乎發起愁來。
「怎麼啦妹子?」蘇放問道。
「還不是這些。」蘇妍指了指擺在桌面空白宣紙以及《女訓》等書,「爹可是說不抄完晚飯都沒得勒。」
「你這丫頭想讓哥為你求情就直說嘛,哥還能拂了你的意?」看破了少女小心思的蘇放打趣道,蘇妍吐了吐舌興高采烈的挽著蘇放走向了蘇家後院。涼亭里韓彥看著遠去的蘇家兄妹嘆了口氣,緩緩的整理起石桌上凌亂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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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在距離崇仁縣五十里開外的輝廉山上,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中迎來了兩位陌生的訪客,一位是頭髮半白且神情憔悴的老翁另一個則是臉色蠟黃看穿著打扮像是行腳商人的中年漢子。那老翁似乎腿腳有些不便,被中年漢子攙扶著一瘸一拐坐在了廟內一個破舊的蒲團上。
小心翼翼的扶老翁坐下后中年漢子又從懷中拿出火石、火折熟練的將從破廟周圍收集的乾柴點燃,火光從小廟中燃起發出噼噼啪啪的想聲。蒲團上的老人這時雙手撐地似乎想坐起些身子,那漢子見狀忙扶了上去同時還從懷中掏出一包零零碎碎的乾糧。
「呂伯您當心...」只聽一個年輕的聲音從那漢子口中傳出,在扶老人坐好后遞上手中的乾糧道:「這又趕了一天的路呂伯您快吃些東西吧。」
老人卻搖了搖頭把乾糧推回了漢子手中道:「少爺您就別管老頭子我了,這一路上要不是為了我在幾位俠士的相助下您早就可以甩開了那幫番子,您要是再出了什麼意外我有何面目再見九泉之下的老爺和夫人。」說完已是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那黃臉漢子亦是虎目含淚雙手緊緊的扶住老者的雙肩道:「呂伯您別再這麼說了,爹娘死了您現在就是我唯一的親人。您在我常家為仆二十多年更是看著我長大,您想讓我失去這最後的親人嗎?」
「少爺我...」那老者還待說些什麼卻見那漢子突然拔出腰間的短刀一個轉身將其護在身後同時厲聲喝道:「什麼人!」
「是我...常公子。」卻見一個面色慘白中年道人從廟門口走了出來,他單手撫胸腳步虛浮顯然是受了不輕的內傷。
漢子見后鬆了口氣同時迎上去道:「原來是成前輩,您沒事吧?」
那道人止住漢子想攙扶他的雙手搖了搖頭道:「我傷的不輕但還死不了,蘇鴻羽到了嗎?」
「我也是剛到還沒看見蘇前輩,對了鄧前輩呢?他不是和您一起去引開的東廠番子了嗎?」那常姓漢子說道。
道人聞言臉色一暗道:「老鄧他死了,被好幾個東廠和靑蛟幫的高手圍攻,他為了掩護我...」
年輕漢子聽罷渾身一震,片刻之後忽地跪在地上向那道人面前重重磕起了響頭。
道人見狀也是一驚忙躬身相扶道:「常公子您這是為何?」
「成前輩此番我常家遭逢大難多虧您還有鄧、蘇幾位前輩仗義相助,我常林現雖已是喪家之犬可諸位的援助之恩有生之年必有所報。」說罷又待再拜,卻被道人的雙手托住。
「常公子我等皆是敬佩常大人心繫百姓不畏朝廷奸佞的風骨,不忍其被閹賊暗害這才出手相救,可惜事與願違常大人夫婦最終還是...」說罷道人長嘆一聲,「只怪我成漢卿實力不濟。」
常林聽他在此刻還如此自責心下更是感激,忙道「成前輩莫要這樣說,這次諸位甘冒奇險從東廠和錦衣衛手中救出二老小子已是感激不盡,否則家父母在那詔獄之中不知還要多受多少折磨。」
「唉...」道人無奈的嘆了口氣,突然話風一轉冷笑聲道「不過我們這次之所以最終沒能救出常大人夫婦,時運怕其次人禍可能才是主因。」
常林聞言一驚道:「成前輩此話怎講?」
成漢卿接著道:「賢侄難道不覺得奇怪?此次營救令尊初時還出奇的順利,可一出了京城東廠和錦衣衛的番子便蜂擁而至就像早就在等著我們一樣。」
「成前輩的意思是...」常林只覺得胸中一股熱血翻騰幾欲噴發。
「有人給朝廷通風報信出賣了我們。」成漢卿說道臉上盡顯痛恨之色。
只聽一聲劇烈的咳嗽從身後傳來,卻是呂老漢,他之前見過成漢卿知其是來營救老爺夫人的江湖豪客見來者是他本是欣喜,可聽其和少爺三言兩語間道出此次主人家蒙難竟似乎是被奸人所出賣,一時間心中悲憤難明,牽動了身上的傷患。
常林見狀趕忙上前輕拍其後背為其理順氣息,他初聞成漢卿所言表現的也似是怒火難耐,此刻卻又好像突然冷靜了下來。只見他一邊安撫著老人一邊說道:「成前輩認為是何人所為?」此時已是傍晚,夕陽斜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成漢卿注意到這老漢乃是在常府上見過的老僕,也沒多在意便道:「敢問常公子此次營救令尊是誰的主意?」
常林眉頭一皺說道:「是蘇前輩。」
成漢卿眼珠一轉似是斟酌了一下又問道:「此次營救的具體細節,逃出京城后的路線亦是其所謀划?」常林默默點了點頭。
「如此說來...」成漢卿摸了摸下巴「蘇鴻羽的嫌疑卻是最大。」
「不好!在此地回合亦是他的主意,朝廷鷹犬只怕很快便會尋來,常公子請先隨我離開此處。」成漢卿突然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說道。
「可我們這些天已趕了許多路,呂伯的身體怕是撐不住了。」常林聞言頓時失了方寸為難的說道,呂老漢聽他這樣一說忙掙扎著想站起身子道:「少爺老頭子我沒事,您和成大俠不要管我...」常林卻雙手輕按住老人的雙肩說道:「呂伯您就別逞強了,您的身子實在不宜再勞頓。」同時對其暗使眼色,呂老翁雖不明其意但他對這位從小看著長大的少爺絕對信任便也就不在強撐慢慢坐了回去。
成漢卿眼中明光微暗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為今之計只能這樣,常公子我們在此再等上數個時辰,如若待會來的是朝廷追兵自然由我護送二位離去。可到時候若只有蘇鴻羽一人前來為確保萬一,便有勞常公子配合我將其拿下,先問清此人營救常老大人行動泄露的原因,看其如何解釋再作打算。」這法子說的合情合理常林想了會便道:「就依成前輩所言。」
只見成漢卿輕身躍起沒入到廟頂的橫樑上,再露出頭來對梁下的常林道:「待會蘇鴻羽若來,請常公子先引他入廟我乘其不備封住他的穴道將其制服,說來慚愧若正面交手我還真沒把握能完好無損的制住他,只好委屈常公子跟我做回小人了。」
「事有緩急,若蘇鴻羽真如前輩所言是出賣朋友的朝廷走狗,那我們也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常林正色道。
成漢卿點了點頭,身體徹底隱沒在梁頂的陰影處。
常林則回到了廟中,如之前般的開始照顧起老人。
一陣涼風吹過給這座深山裡的小廟又增添了幾分蕭瑟,此刻亥時已到呂老漢在常林的照看下已然睡去,想著之前成漢卿的話語常林卻是沒有絲毫的睡意,他偷偷瞥了眼樑上,那裡絲毫沒有一個人的痕迹,想來這成漢卿隱匿身形的功夫卻是不差。慢慢的常林閉上了雙眼,在心間他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一濾過眉頭漸漸緊鎖起來,突然一聲口哨聲從上方傳入耳中,常林猛的睜開眼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信號,有人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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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曦,小廟前的古道上一個中年漢子緩緩走來,漢子莫約三十來歲臉色亦是有些發白,看見廟中的常林卻是面露喜色不疑有他,直徑便要跨入廟門中與其相會。說時遲那時快,小廟的橫樑上早已靜候多時的成漢卿鄒然發難雙腳發力一蹬如蒼鷹搏兔般凌空直刺,那漢子心中一緊猛然回頭卻只見那一點白光撲面。成漢卿心中暗喜想來這一下蘇鴻羽斷不可倖免,突然間他心神一緊感到前方似有利器破風之聲,道人當機立斷腰身上彎劍尖上翹擊在了那利刃之上,兵刃交擊之間火光四射更是發出了一聲脆響。成漢卿在空中身形倒翻,忽的一掌向前擊去原是那中年漢子緩過神后對其搶攻而來,兩人拳掌相交立時震開,成漢卿連退數步以劍杵地原本蒼白的臉上已是沒有一絲血色。他望向前方手持短刀的年輕人,顧不上嘴角滲出的鮮血似笑非笑道:「常公子這是何意」
常林輕撫手中的短刃淡淡道:「成前輩之前你我相商是只要制住蘇前輩,再詢問其營救家父計劃泄露之事,可成前輩方才所為分明是想一擊斃命。」
「不知成前輩又作何解釋。」說罷雙目含電竟是死死盯住成漢卿的雙眼。
此時的成漢卿早已不復先前的凜然之色眼神遊離了半晌道:「常公子有所不知這廝武功高強我若出手留有餘地,只怕是要被這奸賊逃去,常公子婦人之仁在江湖上可是大忌。」
那名為蘇鴻羽的漢子此時冷笑道:「成漢卿你這狗賊怕是沒想到常師侄能接下你那一劍吧,事到如今還想狡辯卻不知已是自投羅網,師侄別跟這背信棄義賣友求榮的奸賊啰嗦了殺了他為常老大人報仇。」
「師侄!」成漢卿聞言一驚終是不再掩飾,冷笑道:「原來如此我道你常林一個京城世家公子怎會有如此武功,原來竟是早已經投入天山派門下,最了不起的是還逃過了東廠的眼線,常景這老頑固到也不是沒給自家留條後路。」
「成漢卿!」常林眼中的怒火欲噴喝道:「我們常家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家父之前對你亦是禮遇有加你為何要出賣我們?」
「常公子令尊久歷官場卻全然不會審時度勢執意與九千歲作對,這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公子若能識時務交出令尊生前保存的那份名單,或可將功贖罪免受這飄零之苦。」
「呸,不要臉的東西!自己想當閹狗的狗腿子,別攔著老子當人,師侄別和這狗賊廢話了宰了他。」說罷已欺身向前封住成漢卿的退路,常林亦是手持短刀緩緩向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