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隙生傷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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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內韓彥仍在竭力為唐清幽運功療傷,說來奇怪這雖已不是他第一次替人渡氣,但能堅持如此之久還是有些出乎意料!體內的精氣彷彿無窮無盡般從氣海處激發,經神藏穴后匯聚於雙掌,如此反覆連續運轉了好幾個時辰,始終沒出現韓彥但心的蠱毒反噬,連他備在懷中藍臻留下的藥草和凝蠱丸都沒能派上用場。
「你先停會,這樣下去等我傷好到能方便行走,還不知要多久。咱們身處險地胡老賊不知何時就會找來,不能再這樣磨磨蹭蹭了。」唐清幽道,韓彥心中暗自嘀咕:「之前你為了勸我離開,還說胡奎一時半會找不到此,現在又說的好似對方已經找上門來。」
當然這話韓彥只能心裡想想,於是他說道:「不知姑娘有何良策?在下修為尚淺,現在如今已是全力施為了。」
唐清幽道:「你先停下運功,放心我的傷已經好了不少現在想死都難,只是離能隨意施展輕功尚有差距。」
韓彥依其所言收回雙掌盤膝入座,唐清幽亦是長吸一口氣掌心朝天雙手逆纏而下收于丹田,片刻后她開口道:「觀你方才替我療傷的行功法門,似乎頗為粗糙,是誰教你的?也是蠱道人?」
「這...」韓彥不好意思道:「其實沒人教我,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姑娘先前不是說被傷了心脈嗎?我就想著把氣都渡往天樞、極泉等處總不會錯。」
「你...」唐清幽哭笑不得道:「我真不知你到底是想救我還是害我,好在你的真氣特異功力又還不深,否則像你這般亂來,一個身體健壯的男子都會被折騰弄得走火入魔!」
「啊!」韓彥聞言大驚,他是真沒想過原來替人療傷也有門道,一時有些后怕心道:「好在那次沒把顧秀才給治死,否則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於是乎唐清幽向韓彥傳授起替人療傷救治的法門,類似法子有不少在江湖上也算不得什麼秘辛,只要是學過內家功法的人多少知道些,畢竟比起救人的方法江湖各派還是對殺人的手段看得更緊些。
這法子並不複雜韓彥被一點就通,他頗為興奮道:「這樣一來是不是很快能把你身上的傷治好了?」
唐清幽聞言沉默半晌道:「是比你之前亂來要快上不少,但只怕還是不夠。」
「那還有什麼辦法?」韓彥撓撓頭道。
「你...」唐清幽這時竟扭捏起來,她猶豫了好久終於道:「你先把那盞油燈熄滅!」
「為什麼?」韓彥奇怪道:「這裡四下封閉密不透光,若把燈熄滅豈不成了瞎子。」
「照我話去做就好了,問那麼多幹什麼?」唐清幽有些惱怒道,她背對著韓彥,否則少年人定能發現這時姑娘臉上的羞赧之色。
「哦!」韓彥只得老實將油燈吹滅,內心嘀咕道:「姑娘家真是陰晴不定,說變就變。」
燈滅后韓彥聽到前方傳來窸窸窣窣衣服脫落的響動,一時間暈頭轉向不知這姑娘何意。卻聽唐清幽用略帶顫抖的聲音道:「你...現在可以替我療傷了。」
「是...是的!」韓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前方漆黑一片韓彥將精氣聚於雙掌向唐清幽坐著的方位推去,雖心中早有準備,但掌心觸碰到那光滑細嫩的肌膚時他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韓彥算是明白了過來,唐清幽為何一定要把燈熄滅。
黑暗中傳來姑娘半羞半怒的聲音道:「你...你手抖那麼厲害幹嘛?告訴你今日之事出去后要給我爛在肚子里,若之後敢亂說我...我定不會輕饒!」
「知...知道,在下定會守口如瓶,絕不敢壞了姑娘名節。」韓彥趕忙保證,心裡卻想著,這事若傳了出去都不需要妳動身,朱壽那小子第一個不會放過我。想起張永那神鬼莫測的手段,韓彥頓時不寒而慄,頭一次有些後悔替唐清幽這般賣力。
想到此韓彥排除了所有雜念,一心一意開始替唐清幽治癒內傷。有了先前唐清幽的指點,韓彥這次的感受截然不同。他如其所言先讓精氣在唐清幽體內運轉大小兩個周天,再依次匯入心脈諸穴,如此往複加之唐清幽本人調息引導,精氣流轉比之先前不知快了幾倍。當然韓彥消耗也相應多出不少,然而他對此渾然不覺,只是源源不斷的將精氣渡入對方體內。
慢慢的二人漸入忘我之境,身體彷彿融為了一體,內息間的傳遞有如吃飯喝水般簡單。很快韓彥的身上被汗水濕透,唐清幽則更是周身發燙,連潔白如玉的肌膚都開始呈現出淡紅色。她所以不顧男女之嫌褪去上衣,正是料到一旦運功到達極致自己體內熱氣無處消散,若這時還穿有外衣不僅阻礙治療更有走火入魔之險。
朦朧間韓彥似覺進到一種玄妙之境,他的精氣在唐清幽體內並非只進不出,而是每次運行幾個周天後就返還部分,返還的這部分氣在他體內運轉又會帶動自身周天。就這樣一內一外、一陰一陽,韓彥只覺全身上下無比通透,那種感覺甚至延伸到了唐清幽處,彷彿她的身體亦是自己的一部分。
「停...停一下!」直到耳旁傳來女子的呼喚,韓彥才意猶未盡的收回了雙掌,只聽唐清幽略微喘息道:「已經差不多了,你留些內力不要消耗過大。」
「是。」韓彥應道,片刻后前方傳來窸窣穿衣之聲,等到聲音停歇韓彥小心問了句:「姑娘可收拾好了?在下能否將油燈點燃。」
聽到前方傳來一聲輕「嗯」,韓彥掏出火折將油燈點燃。火光下唐清幽正對著自己坐在不遠處,她雲鬢微亂一隻手按在著胸口,臉上氣色比暈倒前確實好上了不少。不過這位新科花魁顯然沒什麼在黑暗中穿衣的經驗,比起先前精緻得體的裝扮,現在的她只能用松垮慵懶來形容,不僅衣帶系錯了幾處更露出了些許春光。
她本就是絕色,只是平日里待人清冷,行事又果斷幹練,加之眼界武功均高出常人,韓彥很多時候習慣把她當作僱主。這回看到唐清幽頗具「風情」的妝扮,想起方才替她療傷時的曖昧氣氛,韓彥不由瞪直了雙眼。
「看什麼呢?」唐清幽撩起有些松垮的上衣,「惡狠狠」的瞪了回去道:「你可別跟著那朱壽不學好,一雙賊就喜歡盯著姑娘家亂瞟,當心你那臻姐姐知道了晚上把毒蠍子放你被窩裡。」
韓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訕訕垂下眼瞼心道:「我也不是故意要看,地方就這麼大,我抬起頭來不看妳還能看誰?」
二人一陣沉默,最後還是唐清幽打破尷尬道:「謝謝你韓大哥,如論如何這次我欠你一個人情,將來定會報答。」
聽到這一聲「大哥」出口,韓彥知道唐清幽現在是真將自己當做了朋友。對於眼前這位姑娘他不僅同情其悲慘遭遇,更對她經歷不幸后矢志不渝的報仇決心深感敬佩!
他開懷一笑道:「妳若是真心叫這聲大哥,就別再提什麼報答。我韓彥本事雖不大,但『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還是懂得。姑娘屢次相幫,不僅給了在下一個容身之所,更在我蠱毒發作時出手相助。加之我無意中學了貴派武功,是姑娘從中斡旋才沒有讓貴派為難於我,自流落江湖以來唐姑娘妳們已是我見最為通情達理的武林中人了。」
唐清幽聽到這臉上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好,之所以會幫你那些,無非是想利用你來對付胡家罷了。」
「這我當然知道!」韓彥淡然一笑道:「要想除掉姓胡的老賊,自然會有風險和犧牲,只要能為民除害,我這條命任妳們驅使又何妨?」
「事實上...」唐清幽吞吞吐吐道:「你學會了門中秘傳之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韓彥聽到這話心下一凜道:「什麼意思?」
唐清幽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告訴其真相道:「按鄧嬤嬤想法你拿到胡家賬簿后,等你將賬簿交到我們手中那刻,就是你去往陰曹地府之時。」
「可是...」韓彥霍然起身道:「我都已經答應了對功法之事守口如瓶,還如約替妳們對付了胡家。」
唐清幽沉默半晌道:「江湖上的人從來都只相信,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韓彥頹然坐下自嘲道:「沒想到我盡心儘力的替妳們賣命,到頭來竟只是用完就殺的豬狗。」
「我沒有同意鄧嬤嬤的做法,考慮到你只是無意習得『刺麒』武功又答應替我們對付胡奎。若事成后就取了你的性命未免太不近人情,於是想著只是廢了你的四肢讓今後你使不出武功,再派人盯著就好了。」唐清幽低聲道。
「呵呵!」韓彥對她拱了拱手嘲弄道:「那還真是多謝姑娘寬宏大量了,居然費盡心思保下了我這條小命!」
唐清幽知他心中不悅,沒在意其話中之刺而是接著道:「韓大哥,你所學那套武功不僅出自『刺麒』更是門中嫡傳的上等功法,連我作為門主親傳都直到三年前才獲准參研。這樣一門武功若是被外人獲知,且尋得破解其中招式的法門,後果自然不堪設想。所以門中絕不會允許它外傳,而我們『刺麒』自建派以來又從沒收過男弟子入門,因此...」
她看了韓彥一眼,見對方如泥塑木雕般眼皮都不抬抿嘴道:「你放心,只要這次搬到了胡奎,咱倆都算立下了大功。到時我再向師父求情,她素來疼我定會答應我的請求不為難你。」
韓彥冷哼一聲仍是不語,唐清幽知他對自己的話是半點都不信了,一時間竟有些後悔將實情相告。二人就這樣獃獃的坐著,誰都不再說一句。不知過了多久,韓彥開口道:「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從胡府逃出去。」
唐清幽以為他消了氣欣喜道:「沒錯,現在我傷好了大半能夠施展輕功,等逃出去將賬本交到朝廷手中,待扳倒了胡奎我答應給你的好處絕不會少!」
「不用了唐姑娘。」韓彥拒絕道:「妳幫過我不少,我也救了妳一命。出去后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兩不相欠就不用再聯繫了。」
唐清幽聞言欲言又止,見韓彥自顧自的拉開石室入口,一副還在憤憤不平的模樣,就又將話咽了下去。
韓彥拉開地道口的蓋板,本想自己先拿著火折下去,讓傷勢初愈的唐清幽跟在後面,哪知方欲動身就聽地道內傳來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