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闆是高人
「所以，你真是隱士高人？真的是修行者？」
半個小時后，民宿的經理室里，季離盯著自家老闆，眼神里寫滿了好奇和震驚。
面對著普通人跟修行者這兩個幾乎完全不同等級的生命，帝國採取的辦法是積極吸納修行者進入體制，同時對他們嚴加管制，所有的修行者都必須登記在冊，散修如果被發現利用修行者能力作惡，立刻就將遭到帝國官方的嚴厲打擊。
這一點，在最近十幾年更是變本加厲。
所以，季離對朝夕相處的老闆居然真的是個體制外修行者這件事，感覺無比震驚。
穿著一身騷紫色襯衫的老闆脫了鞋，將腳翹在辦公桌上，摩挲著耳垂，懶洋洋地道：「面對一位隱士高人，你是不是應該把你的姿態放得更尊重些？」
季離想了想，「昨天我去買菜的時候，遇見了鎮上新開那家酒吧的單身老闆娘，她問我你這個人怎麼樣，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她。」
「咳咳，你老闆我當然是個修行者，在冊的那種，如假包換！盡可放心！」
老闆立刻笑容可掬地道：「跟你說了，跟著老闆好好混，未來有你的好。別念叨什麼蓋森學院了，他們懂什麼修行啊！」
聽了這話，季離心裡剛剛重拾起來的信心便又動搖起來。
這話聽著也太狂妄了。
吹牛也不吹得靠譜點！
「怎麼？不信？」
老闆斜眼一瞥，挑眉問道。
季離點了點頭。
這份直率，讓老闆差點掉凳破功，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你把我氣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誰給你發工資？」
季離立刻改口，「老闆，我相信你。」
「這就對了嘛！」老闆滿意地點了點頭，「既然你這麼想修行，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我去想辦法把手續搞定，開始教你吧！」
季離眼前一亮，認真道：「老闆，我覺得很有必要向那個老闆娘科普一下你的善良正直風趣友愛。」
老闆連忙道：「還要記得說一說我大器凜然，深入人心，堅持不懈！」
季離翻了個白眼，只當沒聽到。
「修行可不是吃飯喝水的小事，有個問題得先說好了。」
老闆笑容玩味，「跟著我修行，會很苦，你能扛得住嗎？」
苦？
季離想起自己如野草般長大的這十幾年，堅定點頭，「能。」
「行，那明天晚上八點，在練功房等著。」
老闆瀟洒地把雙腿往回一收，站起身來，然後撲通一下跪在了季離的面前。
「老闆，你別這樣，該我給你跪啊！」
季離連忙伸手將老闆扶起。
老闆臉色漲紅，咬牙切齒，「屮，腿麻了。」
季離將老闆扶回座位上，很認真地問道：「老闆，高人也會腿麻嗎？」
「你給我滾出去！」
從經理室出來，季離神清氣爽。
在帝國，一個普通人最明確最可行的上升通道就是成為修行者。
可以很輕鬆地獲得很好的職位不說，即使不進入體制，每年也能領到不菲的修行者津貼，衣食無憂。
他那從小就被人稱讚是修行胚子的發小劉武英，一心以成為修行者為目標，他又何嘗不是呢？
沒想到錯過了蓋森學院，竟然還能以這樣的方式達成理想。
如果一切順利，他也能成為修行者了。
想到這兒，他只覺得心情大好，
眼前的秋色都彷彿擦去了一層陰霾，少了幾分灰濛蕭瑟，變得明媚起來。
「等一下！」
老闆度過了腿麻的衝擊，迤迤然地走出來，「下午給你放半天假，先去鎮上的圖書館，看看修行方面的書，了解一個大概。本來這個該我給你講的，但是你知道，我懶。」
理直氣壯地說完，他伸出手，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一張薄薄的卡片。
季離剛想說自己登記過身份信息可以直接進入圖書館，旋即又想到了什麼，伸手接過。
拿著那張卡片，他便乾脆直接出了民宿，朝著鎮上的圖書館走去。
鎮上的公權力機構基本都是圍著那座寬大的廣場，各自佔據著地方，圖書館也不例外。
但因為位卑言輕，被「發配」在西南角一棟小樓的三層。
這裡季離曾經來過許多次，他對小鎮以外世界的認知，都是從這裡構建的。
在這兒，他知道了帝國的歷史，也知道在帝國之外還有個聯邦；
知道了各地的風俗，也知道了那些璀璨精彩的過去；
更知道了那些藏在歷史之下血腥陰暗的背面。
圖書館不大，經過核實身份的大門，就是一個空曠的大廳。
大廳里立著幾十個圓柱形半人高的小檯子，檯子旁都配了一把人體工學椅，前來閱讀的人只需要識別生物信息，檯子便會自動升起屏幕，閱讀者就能輕鬆地從資料庫里篩選海量的電子版書籍閱讀了。
資料庫則是在帝國財政的支持下，全境共享的。
這樣的模式，也極大地抹平了小地方跟大地方圖書館的藏書差距，讓這些小地方有志氣有想法的人也能接觸到更高深更廣闊的知識海洋，源源不斷地為帝國提供人才。
季離在這兒看過很多年的書，卻從來沒有看到任何涉及到具體修行知識的書籍，甚至提到修行這些字眼的都極少。
指腹摩挲著兜里那張薄薄的卡片，打小就聰明的他明白，這兒應該還有一個專屬修行者的圖書館，不在這個大廳之中。
於是，他朝著前台走去。
前台，一個姑娘靠著舒服的椅子，正聚精會神地玩著手機。
檯子上，貼著一張寫著大字的紙。
【看書直接去看，廁所在右手邊，不提供餐食，登記辦卡押金五十。】
季離雖然經常來這兒看書，但都沒跟這些圖書館的工作人員碰過幾次面，他拿著卡，帶著幾分忐忑，遞上手裡的卡片，「您好，我來查一些資料。」
被打斷玩樂，姑娘皺著眉頭頗為不耐煩地抬頭看來。
第一眼瞧見了季離的臉，眼神便悄然溫和了不少。
但當目光下移，看到季離手上的卡片，她的面色陡然一變。
屁股下柔軟的坐墊彷彿突兀地長出了一根鋒利的刺，讓她猛地彈起，堆著笑，畢恭畢敬地伸手一領，「請跟我來。」
這就是修行者啊.......季離看了看手裡的卡片，心情複雜地跟了上去。
二人穿過大廳，來到了一間普普通通的木門前，就像是許多年前那些老式酒店的房門。
姑娘幫忙將卡片貼在了門把上的感應區，一聲電磁聲響起，驗證通過，房門悄然打開。
她雙手遞迴卡片，再度伸手一讓，「祝您順利。」
「謝謝。」季離微笑點頭，邁步走進了木門之內。
木門后，是一片安靜的空間。
像季離在電影里看過的古老圖書館那般，一排排的木架子沉默地佇立著，架子上的書散發著幽幽的墨香，讓人心神沉醉。
原來，這才是修行者的圖書館。
在這一刻，季離對帝國修行者和凡人如何並存於世又互不打擾的運行模式又多了一層了解。
他邁步上前，目光掃過一本本書的名字，時而抽出一本，慢慢看著。
指尖翻過了一張張泛黃的紙，也翻走了時間。
直到腹中飢餓實在難耐，他才起身，將手邊的一摞書放回了書架，起身離開。
前台的小姑娘已經換成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男子，但沒變的還是對方尊敬的態度。
季離知道，那是一個普通人給予修行者的尊重。
他還是不是。
但他希望自己很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