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深了雨停了

「這倒霉的雨怎麼還越下越大了呢。」握著方向盤的計程車司機師傅暗罵了一聲。

來回搖擺的雨刷器已經是儘力了，可車前玻璃仍是模糊一片，司機師傅老唐不得不眯著眼睛慢慢開著。

老唐的眼神還挺不錯，遠遠的他看見前面老舊小區門邊有人伸手招了一下。

打了方向燈，順手關了攬客燈，老唐小心的轉著方向盤靠了過去。

「師傅，去東庭小區。」拉開車門的男人開口說道。

老唐不愛說話，一邊擰開保溫杯一邊點頭就算是回應了。

兩個人鑽進了車裡，老唐下意識的看了眼車內後視鏡。

除了那個穿著襯衫，身材魁梧的男人，還有一個身材嬌小的人穿著身黑色衛衣，戴著頂黑色鴨舌帽，低著頭有些拘謹的坐著。

「師傅，能走了不，趕時間呢。」男人操著本地方言，伸手不耐煩的敲了敲老唐靠著的車座背。

老唐不緊不慢的放下了保溫杯，也不再看那後視鏡。

那兩人全程沒有說話，老唐眯著眼小心的在這場暴雨中向著目的地駛去。

陳夕看著車窗外，手悄悄在蔣薇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放鬆些，別神經兮兮的搞得像個通緝犯似的。

來不及抽回的手突然被人緊緊握住，陳夕愣了下也就隨她去了。慢慢的將那隻冰冷的小手給捂暖。

「到了。」老唐掃了眼計件器。「十八。」

「給，不用找了。」陳夕遞了張二十過去。

老唐收好錢后，又慢悠悠的嘬了口茶，看著那高個攬著矮個擠在一把可憐的小傘下慢慢遠去什麼也沒想，放下保溫杯后就開向了大街。

「冷不？」盡量遮住風雨的陳夕在蔣薇的耳邊問道。

「…還行。」蔣薇的聲音有些輕，不仔細聽的話還聽不清。

「走，反正都已經濕透了，不如我們跑快點。」陳夕護著蔣薇乾脆道。

兩人跑了起來，幸好屋子離小區門口不太遠。東庭小區也不比蔣薇租住的老舊小區高檔到哪去，多層戶型的安置小區，上一個樓梯就是二樓，左手邊就是201，他倆…陳夕的家。

「你先去洗個澡吧，別搞感冒了，我去幫你找點衣服。」陳夕說著走向了卧室。

蔣薇咬了下嘴唇，也沒說什麼。

衛生間里嘩啦啦的水聲傳來。

把找到的衣服放在衛生間前的板凳上，陳夕轉身進客廳打開了電腦。

他也不知道該查點什麼，細想了下這和生物或者基因之類的估計有點關聯。

搜了下，有一個封面是很可愛的水母，標題是『永動機燈塔水母』的短視頻吸引了他。

這玩意兒他還有點印象，很多年前就在短視頻里看過，好像是什麼理論上可以達到永生的生物。

一個幾分鐘的短視頻看完，唯一已知的能從性成熟階段恢復到幼蟲階段的生物，這個過程被稱作分化轉移，理論上這個過程還沒有次數限制…

評論區里置頂了一個人一本正經的大篇幅用著看起來就很專業的術語在闢謠，還有一群人就這算不算是返老還童來回激烈撕逼，甚至扯到哲學角度上去了，連『我是誰？』這種究極問題都給搬了出來。陳夕只能暗嘆一聲奈何自己沒文化。

返老還童…陳夕下意識的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這些人談論的有關於這燈塔水母『返老還童』後到底算不算是原來那一隻他不知道，但蔣薇的記憶力就目前看來並沒有出現什麼問題。她應該還是原來那個她。

其餘的幾個短視頻內容基本差不多，本就是看個樂呵的獵奇冷知識，流量也不大，估計都是直接搬運過來的。

也就一個短視頻里提到了20年前有家m國的研究基因療法的公司獲得了什麼機構委員會批准，在哥倫比亞開展了「重返青春」的付費臨床實驗，當年全球就有著200多名的受實驗者。

嗯…全程滿滿的營銷號味道，就算這玩意兒說的都是真的，也和蔣薇這平頭老百姓沒有半毛錢關係。

陳夕摸出了根煙，皺著眉頭疼中。別說研究生物，基因這些專業領域知識，就連怎麼幫蔣薇規劃未來都很有問題。他只是個窩在三線小城市裡安於現狀的簡餐廳老闆兼廚子，不是什麼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只能憑藉著自己從些科幻懸疑或者一些雜七雜八的影視小說作品里見過的橋段當作經驗來解決眼下的問題。

陳夕找到了紙跟筆，他沒學過什麼推理，規劃之類的，想到了什麼就趕緊寫下來，這時候不怕做無用功，就怕會有遺漏。

多些準備總不是問題，小心無大錯嘛。

「陳夕，你快去洗吧。」穿著珊瑚絨家居服的蔣薇應是因為水蒸氣小臉紅撲撲的走到客廳里，她以為陳夕找來的衣服是瀟瀟的，但沒想到她以前的衣服他還留著在。

客廳里煙霧繚繞，很討厭煙味的蔣薇下意識的眉頭皺了皺但看見陳夕坐在電腦桌邊咬著筆帽的樣子不自覺的又鬆開。

「噢，這就去。」陳夕看了眼蔣薇，抓起準備好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窗外亮起零星的燈光，蔣薇走到牆邊摁亮了客廳里的燈，有著光，感覺溫馨了些。

蔣薇走到電腦桌邊，準備將那掐著幾個煙頭的煙灰缸給處理了，但很快她就注意起了那張寫滿了字的紙。

剛拿起來，那密密麻麻的鬼畫符看得蔣薇頭疼，她笑了下，將紙放回了桌子上。

忽然…心裡也就沒那麼害怕了。

男人洗澡總是很快的，蔣薇剛從廚房接了壺水準備燒，陳夕已經穿好家居服走了出來。

陳夕看著蔣薇愣了下，他之前沒考慮到，這兩件家居服顏色一模一樣還是情侶款來著，只不過…現在嘛，親，親子裝？

想什麼呢，我也沒老到那麼誇張的地步吧？陳夕如此想著還是下意識的看了眼鏡子里的自己。

「餓了吧？你想吃什麼，家裡沒什麼菜，點外賣還是…」

蔣薇只是搖了搖頭。

「那我煮點麵條吧，沒什麼胃口也得對付幾口才成。」

陳夕端著盛好的兩碗麵條走了出來，見蔣薇低頭坐在椅子上沉思，只以為是自己先前的那番話嚇到了蔣薇。

「其實，你別瞎想，我也是，說的太過了點，哪有那麼誇張啊，你這又不是殺人放火犯了啥事的，也不是什麼公眾人物，哪有人會特意盯著你的啊。」

「沒，我沒在想這些了。」蔣薇抬起頭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什麼事。

「哎，就該這樣，這頭幾天稍微注意點就是，說不定你明早起來又成了個黃臉…」陳夕話說半截猛地反應了過來。

他僵硬的抬起了頭，看見的果然是一張挎著的小臉。

「噗嗤…哈哈。」蔣薇見陳夕慫成那樣一個沒忍住笑出了聲。

「會說話嗎你，真是的，都快四十歲的人了也不穩重點，說話還是這麼不著調。」蔣薇翻了個白眼。

那嬌俏的樣子看的陳夕一愣，連忙埋頭呼哧呼哧的吸著麵條。

吃完飯後蔣薇主動收拾著碗筷進了廚房，陳夕摸出了煙想了想還是放在了桌上。

坐在沙發上的陳夕看著蔣薇擦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開口道：「我想我們先來討論下你前幾天，尤其是昨天的事，比如吃過什麼，去了哪裡比較好。」

蔣薇點著頭坐到了陳夕身邊，她沉吟了會後，搖著頭道：「也沒什麼特別的，我一個星期前從南城出差回來后就一直呆在家裡，吃喝也都是和於倩一起，這應該不是問題。」

「那你這幾天有沒有身上哪裡疼，心慌心悸頭暈目眩什麼的，或者像嗜睡失眠牙疼之類的小毛病…都沒嗎？那你有吃過什麼葯或者用過什麼剛開始用的化妝護膚保健品之類的嗎？」

「嗯…都沒有…對了，也就昨晚喝多了，於倩給我買了點醒酒藥，但也是和她在大連鎖藥店里買的啊…這應該也沒什麼問題才對。」

蔣薇說完見陳夕認真傾聽的樣子，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有些慌亂的搖著手道：「你，你別信於倩說的那些啊！我，我就是因為工作上的事心情不好才拉著她去喝酒的。」

「啊？噢，哦，你放心，我又不是第一次認識於倩，哪不知道她喜歡亂開玩笑啊。」陳夕連忙回應道。

兩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窗外的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隱隱的還能聽到鄰家的電視聲音。

「行，要不我們先都去睡覺吧，有什麼明天再說，噢！你別誤會啊，我說的是你去瀟瀟那屋睡去，她的床單被套都是剛換好的。」陳夕解釋完后渾身說不出的難受彆扭。

這一天過的，出門送個鑰匙結果把變回初見時模樣的前妻給領回了家…

除了他還有誰能遇上這事？這相處起來的尷尬窘迫也只有他和蔣薇兩人能自知。

「晚安…」蔣薇只是笑了笑。

「小薇！」陳夕叫住了蔣薇。

「你這事，那個，千萬別…」陳夕看著蔣薇又有些說不出口。

「我知道的。」蔣薇將發梢挽在耳後輕聲說道。

她明白陳夕是什麼意思，不能讓瀟瀟分心，她也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