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游啊游

褪色者下海了。

他並不擅長游泳，但是他會一點狗刨，狗刨可以讓他以不那麼快的速度在淺海里移動。

交界地的近海沒有什麼能夠威脅到褪色者生命的魚類，基本上褪色者能見到的都是完全可以當作食物的品種，既沒有毒牙也沒有尖角，色澤也並不艷麗——

平凡至極，想必烤熟了也讓人很有食慾。

這讓褪色者一度很疑惑為什麼當年黃金一族鼎盛的時候未曾對海洋有過什麼開發，乃至在交界地內都甚少看見什麼漁民。

即使葛孚雷或者說——曾經作為瑪莉卡王夫的荷萊·露在被放逐的時候也造過一艘大船帶著褪色者戰士遠走他鄉，但這其實遠遠不夠。

但，不夠什麼？

放棄思考的褪色者現在正在被海浪推著走，海水完全浸泡了他。冰冷咸腥的水讓他感到不太適應，但他知道這是最快的路了。

其他的路都要翻山越嶺，在失去了托雷特的今天褪色者用腳走實在效率太慢，還別提路上可能會遇見的黑夜騎兵，小黃金樹下面那些長在地里的守衛，再或者，靈廟原野上徘徊著的那些無頭士兵和無頭騎士。

這些都夠褪色者狠狠喝上一壺的。

相比之下還是游過去比較好。

啜泣半島夜裡也下雨，讓褪色者有時分不清自己在天上還是海里。黑色的海水沒有倒映星光與月亮，但黃金樹的虛影在夜裡也仍然明亮，金色的落葉飄落，衝到海里如同金色的細雨。

褪色者正是是靠黃金樹的虛影辨別方向的，這時他已經飢腸轆轆，又冷又餓讓他急需上岸補充。

而啜泣半島另一端的巡禮教堂內部則是梅琳娜給年輕的接肢貴族烤串，肉的來源是靈廟原野旁邊的無主羊群。

梅琳娜相當好心，她把羊的皮毛剝製成簡易斗篷的樣式給了葛瑞爾，緣由是葛瑞爾在失去了接肢之後本體十分脆弱，如同蛹蟲一般，自然也容易受涼，而交界地內並沒有治療風寒的苔葯。

她不大想重新又去找一具肉身跟隨，因為那樣會有很多不確定性。靈廟原野里保持理智的活人實在太少，她總不能與隱居商人達成合作。

她很難確定褪色者的行蹤，只是隱約有預感褪色者肯定會來歸還塔這邊來跑速通。

比起跨越利耶尼亞湖穿過亞壇高原來說，聲稱自己修環經驗豐富的褪色者更青睞用這種效率更高的方式進入王城。

她還記得褪色者在曾經的輪迴里傳到神授橋之後就直接下樓右拐上樹去黃金樹大教堂了，提著兩把赤紅太刀，一邊在黃金樹守衛群里橫衝直撞一邊喊著「爺回家啦」。

血焰將這些木質的生命燃燒殆盡，褪色者利落地將鮮紅太刀送入守衛的喉嚨，隨後一把摘下他們的黃金面具。

然而卻像撕下一層臉皮一樣，褪色者饒有興味地看著黃金樹守衛面具下方那張帶著木紋的面孔，那面孔上仍留滯著守衛的不甘和憤恨。

年輕的褪色者看了一會又失去興趣，轉而回頭讓還在慢慢走上來的自己跑快一點。

「你不是很想達成你的使命嗎？那我們就快一點，挑戰了葛孚雷幻影之後我們就去殺蒙葛特，一天的時間足夠讓羅德爾失去它的末代君王。」

褪色者的言語帶著些許刻薄，梅琳娜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煩，可比起順從褪色者的話語她更加茫然。

「……恕我還是要去辦一下自己的事情。」

梅琳娜聽到自己如是說：「我很感謝你能帶我來到這裡，

能夠得到自由行動的時間比我想象中要快上很多。」

……

回憶讓梅琳娜出神，直到旁邊裹著羊皮斗篷的葛瑞爾遲疑出聲才打斷回憶，低頭一看，本來軟嫩的羊肉已經有一半被火舌烤得發焦了。

「……要是有亞緹莉亞葉就好了。」

梅琳娜搖了搖頭，拿出匕首將肉串發焦的部分割掉后才拿著肉串湊到葛瑞爾的嘴邊。

她看著葛瑞爾進食，心裡略帶些許緊張，這種緊張在葛瑞爾大口咬下一口肉時得到了緩解。

但實際上葛瑞爾這種境遇也不好顧什麼貴族的禮儀，只得大張了嘴進食這種除了維持生命之外毫無食物價值的東西。

好難吃……沒見過羊肉不放調料的廚子，吃起來像帶著膻味的木頭屑。

葛瑞爾想，史東薇爾的廚子可比她稱職許多，可惜他壓根沒辦法去和梅琳娜控訴不滿。

萬一對方生氣了丟下他走了，啜泣半島這一帶可沒什麼葛瑞克大人的眷屬。

「謝謝你。」

葛瑞爾嚼著乾柴的羊肉含糊不清地出聲，讓梅琳娜頓覺欣慰很多。

「你能吃就好。」

夜裡的墓地會出現靈魂水母，為教堂內部的二人提供了除了火光之外的其他光源。

梅琳娜聽見了土壤鬆動的聲音，正拿出白色短刀轉身時如預期般看到了死誕者，但死誕者並未朝她走來，僅僅是佇立在自己的墓碑旁抬頭望著有著淡藍色光輝的靈魂水母。

死誕者黑洞洞的眼眶倒映不出什麼，靈魂水母只是把觸鬚輕輕搭在了死誕者嶙峋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