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離群的聯合者
「咳」回過神的黛安娜調整著自己的心態,「『尋域者』船隊是一個活躍在十六世紀和十八世紀的神秘學者組織,一般認為那是一個結社,也就是由荒原學者們構建的半開放組織。船隊的領袖『剝離』斯特羅弗·諾威,被十字教稱為『撒旦在世』或者乾脆叫祂『神之敵』。沒人清楚為什麼祂會對十字教抱有如此之大的惡意,在船隊最強盛的時期,大西洋的海面上看不到一面十字教旗幟。甚至有傳言無敵艦隊覆滅也是由於主力長期被『尋域者』船隊襲擾,導致維護不足,最終讓不列顛抓住了機會。」
聽著黛安娜口中陌生的歷史,三人面面相覷。拉斐爾最先開口問到:「你的意思是諾威家族是那位諾威船長的後裔?」
「誰知道呢。十八世紀初,『尋域者』船隊開始漸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沒人知道他們最終的下場如何。」黛安娜搖了搖頭,表情同樣唏噓,「傳言有很多,比較著名的,包括『船隊找到了他們的『域』因此結束了冒險』、『『剝離』企圖挑釁拉萊耶之主,被擊殺』、『船長厭倦了海上生活,上岸自在去了』。而少數能確定的消息是,雖然冒充者數量不少,但是的確有『尋域者』船隊的人在世界各地出現,他們似乎各自有著各自不同的使命,甚至有人見到過他們內部自相殘殺。唯一相同的是,他們都對船長的去向緘口不言。」
「而『尋域者』船隊的旗幟是一個浮在書上的口含羊皮紙卷的骷髏頭。」黛安娜喝了口水,滋潤了一下有些啞的喉嚨,「這個諾威家的家徽和船隊的旗幟有那麼些關聯,雖然我不認為他們真的是諾威的後裔,但是這個家族的先祖應該至少是個諾威的崇拜者。而這意味著諾威家很有可能是一個神秘世家。」
「一個死在凡人戰爭中的神秘世家族長?」阿瑞斯笑著搖了搖頭,「小孩子會喜歡這個睡前故事的。」
無視阿瑞斯的挑釁,黛安娜說道:「上午和你們說過,神秘學者只看重知識水平,不看重戰力水平,一名強大的神秘學者並不意味著一個強大的個體。除了那些外神,沒有真正的不死者。任何一位神秘學者,哪怕是一位牧首,也會有他的缺陷,這是作為個體的必然。而知曉弱點,你就擁有殺死他甚至是祂的能力。我不是說過嗎,曾經有一名凡人獨自一人殺死了一位舊主,那並不是在開玩笑。」
「那成為神秘學者的意義是什麼?」哈迪斯有些難以接受,他失聲詢問道。
「知識。」黛安娜斬釘截鐵地回答,然後又有些害怕對哈迪斯的刺激太大,補充道,「所以掩藏自己的弱點是每一個神秘學者必須要學會的事情,用更常見的技藝掩蓋自己獨有的技藝,避免去往自己無法應付的地方。生存的壓力會是一名學者最好的求學壓力,畢竟,延長壽命這件事本身就需要豐富的知識。」
看了眼外邊正在逐漸亮起的街道,黛安娜站起身,她拎起皮箱,走向門口。「還是那句話,比起未來,你們眼下還有一場危機需要應對。等活著離開,你們有足夠的時間思考未來或者生命的意義。」她拉開門,猶豫了一下,轉過頭說,「今天晚上,我會試著聯繫墨丘利和阿波羅,可以的話,明天上午九點,在最好旅店對面的咖啡廳碰頭,如果這裡的幕後黑手能夠不聲不響地覆滅一個神秘世家的話,那麼我們可能需要更加團結一些才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聽著關門聲后逐漸遠去的腳步,房間里原本輕鬆的氛圍不再。
拉斐爾看了眼陷入沉默的同伴,他輕咳了一聲:「咳,阿波,你剛才為什麼制止我。」
阿瑞斯抬起頭,看著拉斐爾,他回答:「雖然和黛安娜是盟友關係,但是處於天然信息劣勢的咱們很難判斷對方是不是在矇騙咱們,由於缺少必要的知識和常識,我們甚至連做出判斷都很困難,所以必要的保留將是咱們僅有的護身手段。」
「這點我也認同,缺少第二信息源,咱們沒有對比的樣本,留一手總歸沒錯的。」已經調整過來的哈迪斯說,隨後無奈地搖著頭,「沒想到咱們來的地方不是『東漢無雙』而是『老頭環』。」
「不是『Iwannabetheguy』就好,所以拉斐爾,你剛才想說什麼?」阿波同樣開了個玩笑。
「哈迪斯剛才不是提到了『共治委員會』里有一個叫喬伊·肯尼迪嗎?」拉斐爾換回了這邊的稱呼,「我今天拜訪福利院的時候,也看到了一個姓肯尼迪的人,只是他看上去是個孤寡老人,而且已經痴獃沒辦法交流了。」
「也許他還有後代,只是不孝順而已。」哈迪斯介面,「你有翻到他的資料嗎?」
拉斐爾回憶了一下,然後遲疑地說:「我不太確定,那裡的資料數量不少,這個姓氏我又沒特別在意,不太記得有沒有看到了。」
「這樣一個讓人腦洞大開的姓你竟然會錯過,看樣子你的試煉還很漫長啊。」阿瑞斯再次不著調的說,然後勸慰到,「別在意,資料放在那又不會丟,明天碰頭會之後,咱們再去看看就好。」
「你決定明天去參加?」拉斐爾沒想到阿瑞斯竟然這麼配合。
阿瑞斯認真的點了點頭,說:「如果說我們這些倖存者是這次事件中弱勢的一方,那咱們三個就是弱者中的弱者了。那麼就更不能錯過任何一次接觸情報的機會,他們仨肯定也不會是親密無間的,既然沒辦法找其他人驗證消息,那麼墨丘利和阿波羅同樣會是咱們的情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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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鬧的紅夜酒吧,黛安娜望著酒保忙碌的身影,思考著讓他們再補給自己一瓶酒的可能性,猶豫了一會兒提著箱子走了過去,和上次一樣在桌子上扣了三下。酒保立刻抽身走了過來,和黛安娜對視了大概五秒之後,像是明白了什麼。從一旁抽出一支私釀酒瓶,猶豫了一下,又換了一支度數更低的,給她倒了半杯。遞到她面前的同時,說:「今天的數字是三、三、二,還有承蒙惠顧,一枚總統紋章,謝謝。」
黛安娜接過酒杯,剛要道謝,聽到後半句之後,瞪大的雙眼裡充滿了不可思議。『這是強買強賣吧!』,她再次瞪了酒保一眼,從錢包里取出一枚總統紋章,氣沖沖地拍在桌面上。然後跳下高腳椅,正準備離開,急匆匆的返回身,從桌上拿走那杯酒,另一隻手拎起皮箱,再瞪了一眼酒保之後,走向了通往二樓的樓梯。
來到二樓內間,黛安娜並不意外墨丘利和阿波羅已經先自己一步來到這兒,她在亞特蘭蒂斯旅店那邊耽誤的時間並不算短,現在已經快九點了。
墨丘利看了一眼阿波羅,然後對著走過來的黛安娜舉起了酒杯:「大小姐晚上好啊,今天過得怎麼樣?」
黛安娜放下皮箱,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上去,回答道:「還不賴,如果不是在這個小鎮陪著三名旅者的話就更好了。」
「這不是對旅者不了解嘛,怕激起他們的過度反應。」墨丘利明白黛安娜話語里隱藏的意思,「能者多勞嘛。」
「收起你的小心思吧,長夜漫漫,但是時間不多,交換完情報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黛安娜瞪了墨丘利,『能者多勞』這個詞從能讓她想起在學院里的艱辛時光。
「沒問題,那還是我先說好了。」墨丘利卻是看向阿波羅,「你和一個道士學手藝,那麼不知道對地脈有沒有了解?」
阿波羅搖了搖頭:「我並不清楚地脈的事情。」
墨丘利臉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看向若有所思的黛安娜說:「那麼大小姐呢,您的老師有說過地脈的事情嗎?」
「如果是眾所周知的那部分的話,我的確聽老師說過,但是很遺憾,我的老師在這方面並沒有任何研究。」黛安娜同樣將目光轉向了阿波羅,道士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地脈的一群人了。
「別這樣看著我,老傢伙雖然會給我一些傍身的東西,但是幾乎很少教授我什麼知識,更別提地脈了。」阿波羅有些無奈的解釋道,「畢竟我是一個白人,你們見過任何一個不是黃皮膚的道士嗎?」
「這個倒是確實。」墨丘利放棄了繼續糾纏的想法,「紅夜酒吧在這兒經營一家神秘沙龍的事情,在紐約克的圈子裡雖然說不上高度機密,但是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就是了,而這裡最重要的經營項目,是地脈節點出租。」
黛安娜的眼睛再次瞪大,地脈是一種極其稀少的地理資源,在不同地方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的稱謂。德意志人稱呼為『聖線』,在愛蘭德則是『仙人路』,而古老印加的庫斯科太陽神殿坐落在『神聖道路上的靈脈』之中。
地脈有著廣泛的用途,其中最常見的是作為無窮盡的魔力源。沒人知道一處地脈究竟儲存有多少魔力,任何嘗試過的人幾乎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從魔力暴走撐爆軀體,到招來時空亂流而被不可知之物盯上,探究地脈儲量一直都被認為是最可怕的神秘實驗之一。
如果對地脈的研究更深一步的話,就會發現在地脈節點中施法,可以顯著提高法術成功率。同樣有從出世隱修的道士手中活下來的人聲稱,那些匿藏於無人之處的道士們,身居在一個個地脈節點之中,他們可以調動地脈無窮盡的力量來低於外敵,甚至在如風暴漩渦般實質化的能量中,穿越星空或是直面異星神祇。這也解釋了那些道士們對世界無欲無求的原因,他們對地脈的深度研究,讓他們可以用地脈中的魔力替代幾乎一切神秘學者需要的東西。只是這些猜測從未被證實而已。
而現在,竟然有一個組織,公然(雖然知名度並不算高)出租地脈節點的使用權,這實在是讓黛安娜……嫉妒得有些發狂,『這就是源源不斷的財富啊!堪比傳說中的東方點金術這個世上最強法術的東西。』。嫉妒之餘,黛安娜也立刻意識到了紅夜酒吧哪來的底氣這樣做。
「果然紅夜酒吧的主持者,是『尋域者』船隊的人吧。」黛安娜看向墨丘利,他對紅夜酒吧的人似乎十分熟悉。
墨丘利看了眼不動聲色的阿波羅,想著『果然跟著道士混的人對於地脈並沒有太大的欲求』,對兩人繼續說:「凱蘭特商會就是紅夜酒吧目前的合作對象,雖然不太能確定具體時間,但是應該是從建設高爾夫莊園那年開始的,而咱們之前參與的儀式,應該也和地脈有關。」
「應該是了。我能夠確定,在昏迷過程中,出現了靈魂離體的情況。」在確定影響的關鍵是地脈之後,很多問題都迎刃而解,那種未知的場就是地脈,而丰度集中的未知應該就是地脈節點或者是某種揮散核心,「根據『衰弱症』的表現來看,那應該是肉體失去靈魂之後的潰亡現象,也就是說,我們留在地脈之中的,才是更主要的那部分靈魂。」
墨丘利聽到黛安娜的分析,點了點頭,到底是學派出身,基礎知識紮實沒有短板,可惜就是社會經驗太差了一些。他轉頭看向阿波羅,雖然他聲稱自己並不了解地脈,但是還是有一個疑問他無法理解;「之前你做出行動建議的時候,為什麼篤定黛安娜能夠順利的抵達南方的拉各斯卡塔村,從時間來看,你應該沒時間親自跑上一趟才對。」
阿波羅看了眼墨丘利,又看了眼似乎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黛安娜,解釋道:「出事的那天下午,我驗證了鎮子周圍的一部分界線,那和老傢伙家裡掛過的一張地圖很像,所以我才能確定拉各斯卡塔那邊的方位是安全的。」
「堪輿圖?!」這次連墨丘利都震驚了,「那幅圖現在在哪?上邊應該還有註釋和標記才對!」
「呃……那已經很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老傢伙也只掛出來一次過。至於上邊的標記和註釋,用的是一種很古怪的長得像畫的文字,老傢伙說那是一種古文字,他只教過我一些發音,但是沒教過我具體的意思。」
「中文?」墨丘利詢問道。
「不算是,老傢伙叫它qin(秦)zuan(纂)」阿波羅搖了搖頭,「和那些中國人現在說的話差別挺大的,不管是發音還是繪製。」
黛安娜舉起手,說:「我能夠看懂一點,但是我猜你應該沒記住。」
阿波羅點了點頭,墨丘利則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說:「今天晚上你就去找找,那位道士既然當著你的面掛出來過,就說明他並不介意你看到。也許活命的機會就在那張圖上了。」
阿波羅猶豫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
「另外還有一點,關於那三名旅者。」黛安娜說,「根據我今天觀察的情況來看,他們具備著相當的條理性,並且善於思考,洞察力也還不錯,至少作為一名學徒來說是合格的。」
墨丘利和阿波羅看著突然挑起話題的黛安娜,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的意思是,我們『這個臨時的團隊』可以更緊密一些,也許他們異界的知識可以幫助到我們。」黛安娜說出了她的提議,「而且,如果被他們知道或是猜到我們在刻意隱瞞,那後果可就不好說了。畢竟你們也不想被三個旅者記恨吧。」
阿波羅沒想太多,點了點頭,說:「沒問題,我們的人手確實不多。」
墨丘利心裡想著『呵,天真的學生。』,嘴上說著「當然,現在局勢還沒好到可以內鬥的時候。」
黛安娜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提案被接受,說:「那麼明天上午九點,最好旅店對面的咖啡館見。我還需要回去整理從珀爾家拿到的資料,老實說,到現在為止我還沒什麼頭緒。唯一能夠確定的是,珀爾家現任家主帕拉斯·珀爾應該在今天上午離開了斯普林菲爾德,猜測目的地是紐約克,明天晚上或是後天早上能夠回來,到時候如果還有必要,我會再去見上一面的。」
黛安娜喝光最後一口酒,拎起皮箱向兩人告別。
看著走出酒吧門口,身影消失在門外陰影中的黛安娜,墨丘利看向阿波羅,說:「我說過了,她一定會提議聯合那些旅者的。」
「我並不介意,旅者的瘋狂又不是貫徹始終的,他們現在看上去依舊是還算合格的幫手。」阿波羅輕輕的搖著頭,他覺得墨丘利這種態度過於謹慎了。
「但願你是對的。」墨丘利似乎被阿波羅的態度折服,並沒有繼續在這個問題上說太多,他站起身,「那幅圖的事情就拜託了,我也該離開這裡了。」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