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巷的潛伏者
再次睜開眼,因為找不到老傢伙而煩躁的心情已經平復,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差不過該去做點什麼了。阿波羅從墊子上起身,對著黃布遮蓋的畫像拱了一禮,他也曾好奇過黃布下邊的內容,只是老傢伙不允許他掀開黃布,雖然對那個人意見不少,阿波羅總體還是比較尊重老傢伙的,而且……
「過於旺盛的好奇心,只會將學者拉入自我毀滅的深淵。」念著老傢伙最常訓誡他的話語,阿波羅離開了這座道場。
從地窖口出來拐過了四五條巷子之後,阿波羅意識到自己被盯梢了。他藉助轉彎時眼角的餘光,瞥到數個綴上他的身影。
盯梢者完全匿藏在巷道中雜物堆疊形成的影子之中,他們在阿波羅離開地窖所在的後巷之後就盯上了他,雖然阿波羅不是他們既定的目標,但是這個時間從那條巷子中離開的傢伙肯定和那家草藥店的主人脫不開關係。
注意到前邊的阿波羅拐過轉角之後,盯梢者並沒有第一時間起身,而是等待了三五秒后才迅速地貼近轉角。從之前走過的路程能看出,前邊這個傢伙並不是一個天真的小白。對於他來說,這樣的巷道太容易留下痕迹,即使被甩開一段距離,他也不太擔心跟丟。
在確認轉角另一邊沒人伏擊后,這個盯梢的傢伙看到的卻是長長的暗巷的盡頭阿波羅快速奔跑的背影。
「該死!」明白脫離了陰暗巷道這樣主場之後,自己絕不可能追上前邊那個傢伙速度的盯梢者放棄了謹慎,他後腿用力一蹬,將自己向前送出兩三米,藉助這股衝勁兒,他在段時間內將自己的速度提了起來。伏低的身姿快速的穿梭在遍布雜物的暗巷之中,本就難以辨認的身影,在周圍影子的遮掩下顯得更加模糊,而他的速度也變得更快。
用不到十秒的時間跨過這條巷道,正準備轉過拐角的盯梢者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謹慎一點的時候,他探出拐角的頭已經能夠看到前邊空蕩蕩的道路盡頭的那堵矮牆。在敏銳地覺察到剛剛沒有任何人翻越矮牆的瞬間,他意識到大事不妙。
壓低的身形最大的好處就是利於應變,已經大概猜測到伏擊方位的盯梢者左手伸向自己右前方,藉助這股推力,他迅速地轉身向上,同時揮動著右手從肋側拔出的短刀,以應對可能的襲擊。
他的判斷非常準確。
「叮!」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巷子中響起。
意識到有跟蹤者的阿波羅直接提速,他並不高大的身形靈活地從雜物中穿過,在快速通過轉過拐角后,他看了眼堵在前路盡頭的矮牆,原地下蹲猛然發力,將自己送到了將近三米的高度,雙手扒住一側的積水管,把自己提了上去。此時他的手上已經帶上了一副灰黃的指虎,尖銳的前端所代表的殺傷力意味著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短暫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很快就會送上門。
看到比自己預料中來得更快的盯梢者,沒有多做積蓄,阿波羅雙腿發力,將自己砸了下去,右拳趁勢推出,目標直奔對方的后心。對方的反應再次超出了阿波羅的預料,指虎和短刀精確的撞到了一起,對方的力量同樣不小,甚至讓下墜的阿波羅出現了短暫的滯空。
而作為代價,承擔了全部下墜力量的盯梢者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了一聲短暫的悶哼。他已經儘力收緊背上的肌肉來避免後腦與地面的直接接觸,但是這強烈的撞擊還是讓他有些暈眩。
空中的阿波羅,藉助對沖的力量猛然旋轉一周,
右側收起的拳勢積蓄到右肘,依託自身的體重,再次砸下。摔得七葷八素的盯梢者來不及舉刀只能提膝抱團,嘗試用關節接下這沉重的一擊,但是阿波羅的力氣相當驚人,他的右肘最終重重的砸在了盯梢者的胸口。
完成肘擊翻滾到一旁的阿波羅迅速起身,踏前的左腿預示著他接下來的右側踢擊。但是阿波羅猛然頓住發力,一個后擺的動作使他讓過了從來時巷道里射來的一枚利刃。
「叮!」的一聲再次響起,這一次與金屬碰撞的卻是結實的牆面。
沒有看向打在牆上的利刃,阿波羅正過身,雙手舉在下巴前,看向了站在巷道里不遠處的兩個傢伙。瞥了一眼旁邊正要起身的第一名盯梢者,阿波羅意識到情況不妙,這些傢伙的身手出乎意料的不錯,沒能在第一時間廢掉其中一個戰力,讓他陷入到了劣勢之中。
盯著眼前,正在靠近的兩個人,又瞄了眼身旁咳了一口血痰,已經爬起來的傢伙,阿波羅已經有了決斷。
「爺爺救我!」雙手對拳,指虎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誦念著古怪東方咒語的阿波羅,左腳迅速抬起,一腳正蹬踹命中那個剛剛起身傢伙的下巴。聽到骨頭碎裂聲音的阿波羅明白,這個傢伙今晚對自己不會再有威脅了。
他俯身前沖,大量的黃沙不知從何處吹出,纏繞在他的身上,形成了一層淺薄的沙鎧,手中的指虎更是變成了結實的沙石拳套。
看到明顯不對勁的阿波羅向自己這邊衝來,這兩個傢伙猶豫了一下,在意識到已經來不及撤退之後,兩個人才架起手中的武器,但是為時已晚。
這個狀態下的阿波羅爆發力明顯變得更強,他與襲擊者間不到三米的距離被一步跨過,中間的雜物被撞開的同時,也干擾了對方防守的視線。沒有任何猶豫,欺進近身的阿波羅一記刺拳打出,拳鋒帶著殘影,穿過因為格擋飛來雜物而打開的中門,毫不留情地命中右側襲擊者的咽喉。
感受著拳套回傳的觸感,清楚無需補刀的阿波羅快速右擺身,讓過最後一名襲擊者砍下的短刀,趁勢再次揮出右手,一記擺拳將這個傢伙的下巴打碎,接著習慣性的一腳正蹬踹踢出,將這個倒霉蛋揣進了一旁的雜物堆中。
他快速掃過兩側的巷道,眼神從房頂和雜物角落中掃過,尋找著可能的潛伏者。
在確認安全之後,阿波羅長長的吐了口氣。「多謝爺爺大恩大德。」他放下舉在胸前的雙手,說出了結束的咒語,那些纏繞在他身上的黃沙迅速縮進拳套之中不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水,阿波羅一邊像往常一樣疑惑著,為什麼老東西教授自己的咒語中,幾乎每一句都帶有「爺爺」這個發音,是『某位東方的神祇』嗎?他搖了搖頭,將這個想法拋出腦外,蹲下身子檢查起地上的幾個盯梢的傢伙。
他們的衣著打扮十分普通,看上去應該是附近村落里的農民,但是剛才戰鬥時的身手看上去並沒有那麼簡單。這幾個人手中的短刀都是同樣的款式,造型並不複雜,工藝也一般,唯一值得稱讚的就只有打磨得不錯這一點了。在確認他們身上沒有什麼象徵身份的物品之後,阿波羅站起身,打算從這條巷子離開。
「嗯?」剛剛走出兩步的阿波羅疑惑地轉過頭,看向第一個襲擊者倒下的地方。毫無疑問已經變成一具屍體的襲擊者的身體開始逐漸的碎裂,就像是被風吹散的灰燼一眼,他的身體垮碎成大量的黑色物塊,隨後如同融化的冰水一樣,滲透進周圍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嘖。」意識到麻煩很可能才剛剛開始的阿波羅,後退進巷子,一撐矮牆,翻了過去。
並不意外阿波羅能找到這處沙龍的墨丘利看了眼自己對面的黛安娜,畢竟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都能找到。
「看樣子儀式的變故並沒有拖住那群傢伙太長時間,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啊。」黛安娜看著正在和一樓酒保交流的阿波羅,有些擔憂的說道,「只是不知道對方水準怎麼樣。能夠構建這樣一場引起高位注意的儀式,主持者至少也是一位資深學者。」
「別著急,襲擊者是誰還不一定呢。」墨丘利淡定的回答道,「而且如果真的有這麼一位資深的話,我覺得那位不會那麼容易放過他的。」
黛安娜點了點頭,同意了這個判斷。
很快,上到二樓的阿波羅走進了這個房間,看到坐在同一桌的黛安娜和墨丘利,並沒有太過意外,點了點頭充當問候之後,他走向了里側賭桌前還未離開的倫妮。
看到走向自己的阿波羅,倫妮像是才想起來一樣,誇張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隨後露出歉意的微笑,化作一團水消失。
有些頭疼的阿波羅同樣轉動輪盤,伴隨著落在1號格子里的藍色小球一起出現的,還有剛剛消失的倫妮。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你也知道規矩的,人家剛剛看那邊的小可愛入迷了嘛。」倫妮用嗲得發膩的聲音撒著嬌,「作為補償,讓姐姐親你一口怎麼樣?」
「不用。」清楚知道面前傢伙是個什麼人的阿波羅堅定地回絕,「還是老樣子。」他從桌子上推過去一張林肯,接著快速地將手收了回來。
滿是遺憾的倫妮一邊將錢塞進胸前,一邊將一把枯黃的草葉放在桌上:「真是的,不用這麼防備人家吧。姐姐我看到你來就準備好了,畢竟你平時也不知道來看看姐姐。」
拿到草葉的阿波羅不再搭理倫妮,轉身走向了欄杆旁的兩人。
他從旁邊的桌子抽過一把椅子,坐在了正對欄杆的一側。沒什麼避諱的,他將拿到的草葉折了幾下,塞入口中咀嚼了起來。
對此見怪不怪的黛安娜瞥了一眼那邊已經趴在輪盤桌上的倫妮,有些擔憂地說道:「她這個樣子不會有事吧。」
墨丘利擺弄著已經喝空的酒杯,盯著黛安娜懷裡的酒瓶回答道:「沒事的,輪盤桌周圍一米和外界是無法交互聲音的,她這會兒也沒辦法離開那張桌子過來,無視她就好。」
瞥了一眼墨丘利的黛安娜把握著酒瓶的手放了下來,用桌子遮擋墨丘利的視線。她看向阿波羅,說:「我和墨丘利先生達成了些許共識。理所當然的,如果你願意加入的話,我們可以共享情報。」
「沒問題,相比那三個新人,與經驗者合作更可靠一些。」咽下草葉的阿波羅點了點頭。同樣,明白作為新加入者需要展現誠意的阿波羅緊接著說道,「我剛才被三個人襲擊了,他們都是農夫打扮使用相同制式的私制短刀,不太像是凱蘭特沙龍里的那些服務生,更別提高爾夫莊園那邊的嬌嫩女士了。」
「還有別的特徵嗎?只是農夫的話,斯普林菲爾德周遭要多少有多少。」墨丘利收回視線,追問道。
「有。」阿波羅閉上眼睛會想到,「其中一個身手最好的人,他的屍體在死後消失了,就像是化入影子的水一般。」
聽到「屍體」二字的墨丘利瞥了眼黛安娜,確定這位看上去嬌小的女士不是那種心軟迂腐的死腦筋之後,他對兩人說道:「應該是珀爾家族的人。我不清楚他們的底細,但是珀爾家的核心成員都掌握著一些與暗影有關的技藝,有明確的證據證明他們家族的技藝具備將暗影轉化為實體的能力。」
聽到這裡的黛安娜突然明白自己的老師為什麼讓自己拜訪這個家族了,原來是藏匿在鄉野的神秘世家。
她有些擔憂,如果追殺自己的人再加上這樣的地頭蛇,那現在的局面無疑是雪上加霜。
看了眼憂心忡忡的黛安娜,墨丘利再次開口:「我不太認為珀爾家族參與了那場謀划,以他們在本地的勢力,如果真的參與進來,不可能不漏出風聲,更不可能讓咱們離開那片樹林。」
「我也傾向於這種可能。」阿波羅同樣點了點頭,「這很可能是個誤會,在那之前我拜訪了一個很……呃……容易讓人誤解的人的家裡,他們可能只是在盯梢那個人而已。」意識到可能是自己反應過度的阿波羅並沒有什麼愧疚,再讓他選擇他同樣不會留手。
「不過也不要大意,這樣一件事,珀爾家不可能沒有消息,也許可以作為一個消息源。」墨丘利提醒道。
雖然明白過多透露關於自身的消息會對自己不利,但是眼下還需要依靠這兩個「老江湖」來分析局勢:「我手上有老師的推薦信,我會來到這個小鎮也是因為幫老師跑腿,去珀爾家的圖書館查找一些資料。」
看著有些疑惑的阿波羅,墨丘利臉上露出了壞笑:「她的老師是羅徹斯特女士,那位『旅途終點』。」看著同樣微微變色的阿波羅,他心裡平衡了不少,立刻補充道,「另外,據這位名師之徒的判斷,咱們的那三位同伴,很有可能是旅者。」
相較於前一個消息的反應,對於后一個消息阿波羅的反應平淡了不少,這也讓墨丘利感到些許無趣。他下意識的舉起手中擺弄的酒杯,什麼都沒喝到之後悻悻的將被子丟在桌子上。
黛安娜看著墨丘利的表情,笑道:「這位阿波羅先生手上的符咒不少,跟道士接觸那麼久的人還會在乎旅者的惡名?」
「是是是,咱們這個『臨時的團體』既有瘋狂的旅者,又有瘋癲的道士,還有初出茅廬的菜鳥學生,真是前途遠大啊。」墨丘利趴在欄杆上打量著下邊的場面,嘴裡毫不客氣地說道。
「既然珀爾家沒有明著摻和進來,那麼他們那邊應該會是個不錯的突破口。」阿波羅有些頭疼地看著面前的兩人,對於他們話語中對老傢伙的忌憚,他並沒有什麼意見,畢竟雖然不清楚旅者是否和傳言中的一樣瘋狂,但是自己認識的這個道士倒是的的確確非常瘋癲。只是出事以來纏繞在他心頭的緊迫感,讓他不得不儘快擺脫這個麻煩。
「那麼黛安娜女士,明天麻煩你去拜訪珀爾莊園可以嗎?」阿波羅看向黛安娜,「凱蘭特商會在本地的兩處產業間的關聯不大,組織儀式的是沙龍那邊的人,我明天去沙龍那邊打探一下。雖然可能性不高,但是高爾夫莊園那邊可以拜託你嗎,墨丘利?」
聽著一本正經的阿波羅的建議,墨丘利轉過頭:「沒問題是沒問題,我要提醒你一點,高爾夫莊園和這次的事並非沒有關係,出事的那出墓穴,就是莊園的土地,只是一直沒有開發而已。」
對於這個意外的消息,阿波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提議到:「關於那三名旅者,我的意見是有限度的接觸。我們和他們有著一致的目標,雖然旅者瘋狂的行事風格讓人忌憚,但是這種不按規矩出牌的行為沒準會產生什麼額外的幫助。」
「我沒意見,現在最壞的情況就是沒有情況,哪怕他們搞出些什麼意外,也是好的。」墨丘利點了點頭,看向了黛安娜。已經意識到哪裡不對的黛安娜還沒開口,墨丘利就搶先說道,「那接觸的工作就交給你了,畢竟您可是那位『旅途終點』的高徒,說起對旅者的了解,在座各位怎麼比得上您呢?對吧,大小姐?」
聽著墨丘利浮誇聲音的黛安娜還沒等發作,就聽到墨丘利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還真是惡魔會隨言語而來。」
順著他的眼神,阿波羅和黛安娜看到了樓下剛剛推門而入走進大堂的哈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