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獄卒鄭澤
韓國,密縣。
天色漸晚,借著落日前的微光,依稀還能看見不遠處的炊煙徐徐升空,融入即將而來的夜色。
那是建築林落交錯的縣城,密縣地處中原,土地肥沃,依傍著旁邊的汜水河,這裡的百姓生活倒也過得不錯。當然,不錯也僅僅只是過的下去。
收回目光,鄭澤緊了緊腰間的束帶,感受著右腰側傳來硬物的貼合感,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息。
不過即便是腰間塞了一個東西,身披輕甲的他在行走這種小幅度動作間也看不出什麼異樣。
忽然,肩膀被一張厚重的手掌拍了下,鄭澤剛回頭,一張滿是絡腮鬍的圓臉便映入眼帘。來人同他一樣,身上披著同式輕甲。不過那一身甲胄卻是半開半解的狀態。
見著人,鄭澤臉上戴上笑容,輕聲說道:「林叔?」
被他叫做林叔的中年男人聞言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不過他的臉似乎並不適合用和善來形容,令他此刻很難表現出自己想表達的情緒。
「小澤,怎麼才下值就跑得這麼快?眼下新的百長大人才來,咱們做事還需得謹細些。」
鄭澤心知這是眼前人對自己的提點,當即也只是點了點頭,沒有過多說什麼。多說多錯,他也不想因為不適當的隻言片語而暴露自己的秘密。
說話間,兩人並肩朝著不遠的縣城走去,他們的目的地是同一方向,以往一同下值的時候,也時常相伴而歸。
「對了,前幾日你擅自進入密牢,我拖你出來的時候還昏迷著,這幾天可有發現身上傷勢?」忽然,林叔開口問道。眼眸之間,關切之意倒也不似作假。
聞言,鄭澤搖了搖頭,「密牢之中,那妖女早已被水晶囚籠鎖住,縱然有些奇詭手段,倒也難以傷人性命。」他緩緩說道,話音一轉,「不過還得多謝林叔及早發現,施以援救,否則……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
說到最後,鄭澤眼中閃過餘悸之色,彷彿回想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見狀,林叔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就好,上任百長在時就下了嚴令,不准我等靠近密牢,自然不是無的放矢。那等妖人……即便厲害,還不是被關在裡頭。」他搖了搖頭,「不過你可得記住教訓,不可再犯了。否則即便安然出來,也逃不了軍中責罰。」
鄭澤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位林叔話語中的意思。不過感受著他言語中的親近之意,內心還是嘆了口氣。
事實上,鄭澤已經死了。
當他忍不住心中好奇,擅自進入密牢想看囚犯那傳說中的絕世容顏的時候,就註定很難活著出來。
而此刻走在林叔身邊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穿越者,在此之前,也只是藍色星球上一個平平無奇的大學生鄭澤。
看著眼前房舍已顯其形跡,即將到家,林叔忽然開口,「小澤,這天都快黑了,你一個人回去也多有不便,不如去我家吃現成的。上次香兒還問我你什麼時候再來呢!」
聽著身邊這壯碩漢子的話,鄭澤腦海中不禁浮現出一道比林叔還要魁梧的倩影,當下深吸一口氣,他知道這漢子有心將兩人從同僚關係進化成翁婿。不過這份福氣,他恐怕是難以消受。
當即隨便應付了兩句,然後扭頭朝著自家方向走去。
看著鄭澤回家的背影,林叔站在原地良久,悠悠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朝著另一個方向離開。
密縣是沒有城牆的,只是許許多多房舍建設在一塊,除了居所,一些田莊、官衙、兵營都摻雜在其中,雜亂得很。
居所群外圍,他的房子是由一些木頭和土塊堆砌成的,占的面積並不大,剛好適合他一個人住,如果家裡再添一個人口,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檢查了門鎖沒有被動過的痕迹,不久后吃過就著生水的粗餅后的鄭澤靜靜坐在床邊的桌前。
這張桌子是石頭壘起來的,桌面並不平整。而此刻的桌面上,鄭澤左手邊放著一個木質人偶,右手邊放著一疊信簡。
他首先看向那堆信箋,都是將文字刻在木片上。這些東西,都是前身的哥哥託人送來的。
如果沒有記錯,這個前身今年正好十六歲,在他的記憶中沒有父母的印象,從小就是和哥哥相依為命長大,也是哥哥照顧著他長大。直到他九歲的那·年,哥哥忽然對他說要去南方做生意,然後就徹底在他眼前消失。
在那之後,鄭澤能確定哥哥還活著的依據,就是眼前這些信簡了。託人帶來的這些木片時間間隔不定,有時候是兩個月,有時候是三個月,最長的一次,是半年。
每次送來的人都不同,每次送來的除了這些木片,還有一些銀錢。並不多,但是加上鄭澤自己的餉錢,足夠讓他比一般人好過很多。
值得一提的是,他現在領的這份軍務,也是遵循那個哥哥信簡中的吩咐謀求到的。
在這些信簡中,除了一開始叮囑鄭澤好好照顧自己,到後面就是教他如何處世,按著他的吩咐,前身每個月都會悄悄塞給自己上官一筆銀錢,不多,但每個月都有。
這大概也是為什麼上次他偷偷進監牢被發現后也只是被責罵幾句,沒有被懲處的原因。
不過很可惜,那個百長前兩天被調走了,現在的上官是從原來的副將擢升上去的。
思緒回到桌上的信簡上,到最後,最近一次送來的木片上,倒是沒有再提出什麼處世注意事項。而是說他已經十六了,已經不小了,該成家了。今年該找一個好姑娘,不求美艷但求賢惠云云。
在末了還提到若是尋到人家,下此可對傳信人說一聲,他會準備好聘金。
深吸口氣,鄭澤沒有按照原身的思路去思考這個哥哥看起來混得不錯,為什麼不接自己去他那過好日子。
按照現在他的認知,以他這個便宜哥哥的行事來看,做的多半不是什麼正經生意。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也不適合去接觸和原身近親的人,儘管已經經過了幾天的適應,儘管這兄弟二人已經好幾年沒見過。
對這個神秘的「兄長」,他還是抱著敬而遠之的態度。
將木片上的內容重新再看一遍,確認將上面的重要內容都記住后,鄭澤將其悉數扔進火盆之中,看著火焰舔舐著木片,將其燃燒。
也沒什麼其他意思,在最初送來的木片上也提起過,看完要銷毀。只不過原來的那個鄭澤,不捨得。
把這些東西放在這麼簡陋的家裡,一旦被別有用心的人注意到,著實不太安全。
隨即,鄭澤將目光放在另一側的木製人偶身上,伸手拿起它。入手的分量很輕,輕到就像是棉花做的一樣。但是手上傳來的觸感卻很奇特,就像是某種金屬一樣冰涼。除此之外,鄭澤還發現它很硬。
這東西他一直塞在腰上,沒讓任何人發現。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他什麼也沒幹,正坐在電腦前看劇,忽然屏幕一片漆黑,這個木偶隨即出現的屏幕里。
黑色的背景,詭異的光線,差點沒給鄭澤嚇死。當時感覺這個木偶像是鬼一樣盯著自己,然後眼前一花,就感到胸口劇痛,低頭一看,心臟處插著一把劍,給自己捅了個透心涼。
然後他就躺在地上,周圍的場景都變了,潮濕陰暗的空氣湧入胸腔,最引人注意的是密牢中央的碩大方形藍色水晶……以及水晶中的人影,那張絕美的容顏上噙著詭異的笑容。
更詭異的是,當時他手上不知為何握著這個木偶,自己流出的血受到牽引一般都朝著它涌去,隨即在它身上消失不見。
那柄插在自己胸口的劍居然自己把自己拔出來,掉落在他身側。
隨著那一聲脆響,他當時陷入了昏迷。
等他醒過來,已經被送到家裡了,身上沒有任何被透心涼的痕迹,只是無比虛弱。
鄭澤無比確信,這個東西絕對和自己的穿越有關。此刻,他的注意力放在木偶身上。
借著旁邊的火光,只見木偶身上流動著「錢幣十兩」四個字。
在前天,還是「錢幣一兩」。在猶豫了很久后,鄭澤將前身攢了好久的韓國錢幣放在木偶身邊,親眼看到木偶把那一堆貨幣全部吞掉。
然後自己身上的虛弱全數消散,最近這兩天感覺自己精力充沛,他明顯感受到自己被強化的效果,這具身體的素質都快趕得上軍中的一般水平了。
到現在,他也沒有搞清楚這個詭異的東西到到底是個什麼玩意,但是有一點他很清楚,這東西絕對是他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無它,實在是這個世界過於危險。
然而,對這個危險的世界,他的心情很複雜。這裡有七國,但並非他學過史書上的戰國。這裡有百家,但爭鳴的方式似乎是憑藉著手中劍。
這些並不重要,在昏迷前的那一眼,他看到那個被關在藍色水晶中的人,那個美艷到不可方物的人兒……
「焰靈姬……」鄭澤喃喃自語。
這裡,分明是秦時明月,天行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