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塵
純白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大床和鏡子,靜悄悄空蕩蕩的。正是正午的時間了,窗帘擋不住陽光,整個房間昏昏暗暗的,男人「划拉」一聲拉開窗帘。
陽光創入房間里,讓本該純潔的白色變得刺目,印出了凌亂的床,床上躺了個女人。
毫無疑問,女人是極美的,如同瀑布一樣的長發垂在腰間,她的睫毛微微顫動,眉目間似罩上一層嚴霜,掩蓋住了璀璨的星海。紅唇微腫,脖上的紅痕在瑩白的肌膚的對比下,愈顯嬌艷。
最引人注意的是拴在她腳上的金色枷鎖,那鎖鏈極細極美,像是最完美的工藝品,儘管如此美好,在女人皎白的腳腕上卻是黯然失色。像是已經在少女腳上有一段時間了,女人的腳踝上儘是紅痕。
俊美的男人轉過頭,他逆著光,看不太清表情,但從他輕快的步伐來看,男人的心情應該是極為愉悅的。他走向女人的身邊,輕輕擁住了女人,吻住她艷麗的唇。
他喃喃道:「箏箏,你終於是我的了。」
唐箏撇過頭,想逃避這個吻,卻被男人反手扣住後腦勺,讓她無法動彈。
她被迫接受這個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唐箏身邊總圍繞著一些人。他們大多數是男人,當然也有女人,他們對她告白,訴說愛意,並且前赴後繼,鍥而不捨,屢戰屢敗。
唐箏拒絕了所有的示好,她不太喜歡和別人一起交流。
唐箏身邊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瘋狂,甚至有人開始跟蹤她——
「阿箏,你答應我,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總是不回應我?」
少年將少女堵在一個巷子里,像是委屈到了極點,他的眼眶一下子紅了:「你看看我,好不好?不要看別人。」
唐箏說了什麼?哦,她好像說了「放開我」,然後就被少年強行吻住了唇。
「是你逼我的。」
唐箏意識到的時候,就聞到了什麼暈了過去,醒來就是在一個籠子里,真正意義上的「鳥籠」。
少年對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她想反抗,卻無力反抗。他說了和今天的男人一樣的話:
「箏箏,你終於是我的了。」
她被少年摟在懷裡,任他索吻。然後呢?籠子被打開了,她被救走了。
是被救走了嗎?是誰?是她的摯友。但她最信任的摯友把她關在了籠子里,一個更加堅固的牢籠,她無法逃脫牢籠。
她無法反抗,於是接受這一切。
「叮!檢測中……宿主符合炮灰女配部條件。請問您是否願意綁定炮灰女配系統,脫離這個世界去萬千世界完成任務?」
脫離嗎?
唐箏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確定」。
當她消失的時候,她看見自己的摯友秦顧面無表情。
秦顧看著她的身體逐漸模糊,最終消失。他好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良久,彷彿什麼終於應驗了,他又哭又笑,宣洩地砸掉了已經在少女腳上脫落的鐐銬。
「我就知道,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終究留不住你,箏箏。」
他看著唐箏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我一定會重新找到你的,一定會的。唐箏。」
秦顧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留不住唐箏。這是一種直覺,無論是他還是其他人。
秦顧是天之驕子。他從小在米國長大,是毋庸置疑的貴族。他的父母忙於工作,他的兄弟姐妹忙於學習,與他的溝通極少。他的家庭給他無與倫比的榮耀,也讓他的情感閾值不斷提高。他似乎不太明白什麼是「愛」。
因為不明白什麼是「愛」,所以他極其理性。這位秦家年輕的繼承人是同輩中最為優秀的。同時,也是最孤獨的。
想要知道愛,想要得到愛,可是,愛是什麼?是父母嗎?父親母親總是來去匆匆,從幼年開始,父母的背影是秦顧最大的印象。是兄弟姐妹?他們是自己的競爭者。
那麼,是誰呢?
秦顧小時候有個小寵物,是一隻兔子。兔子是他偶然在街上看到的,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他背著管家偷偷地養起了那個兔子。兔子是真的很可愛,小小的軟軟的,他喜歡在學習完的疲憊的午後摸摸兔子柔軟的絨毛。
兔子啊,它是只幼年兔子,很可愛,也意味著很脆弱,一個易碎的玻璃瓶,是會稍不注意就粉身碎骨的。為了兔子不被發現,也是他自己小小的私心,他把兔子關在籠子里,只有當他休憩的時候才想著放它出來把玩。
或許他真的沒有養寵物的天賦吧,兔子並沒有養活,於是他把它埋葬在後花園裡,後來那裡長出來一片玫瑰。玫瑰也被他採擷,成了瓶中的花。最後枯萎了,被隨意丟棄在垃圾桶里。
他真的是個很冷漠的人嗎?為什麼兔子死了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秦顧偶爾會想起兔子,然後在心裡問自己。
什麼是愛?
愛……
秦顧真的覺得這輩子他可能都不會有一個愛的人,他也覺得自己不需要愛。畢竟他是秦家最優秀的繼承人,他本人很有自信、理所當然地認為。當然他確實有這個資本。
但這一切都在他見到唐箏時被擊潰了。他承認,他對唐箏一見鍾情了。
他無法形容第一次見到唐箏的感覺,只知道當時他的心臟瘋狂跳動,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著「就是她了」,他無法抑制地走到唐箏面前,很是冒昧地搭訕。
「你好,我想要一束花。」
他和她相遇是在一家花店,他將花店的玫瑰花都送給了她。
——也將自己一生的愛隨著玫瑰花送給了她。
這當然會被拒絕,因為實在太冒昧了。秦顧每每回憶起與她的第一次見面,都會懊惱地扶住自己的額頭。當然,如果再來一次,秦顧覺得自己還會這樣做,因為他想認識她。
他也確實認識了她,她叫唐箏。箏箏很美好,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各種各樣的人,秦顧很明白地知道,唐箏並不喜歡那些人,準確地說,她更喜歡獨處。
秦顧不太清楚唐箏眼中時而冒出的哀傷是什麼,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總覺得唐箏會消失,自己永遠擁有不了她。
她不喜歡自己,當然也不喜歡別人,所以自己就當她的摯友好了,起碼他會永遠在她身邊,也永遠不會被拒絕。
他親眼看見唐箏拒絕了越來越多的人,也看見她的眼神越來越哀傷,精英家族出來的孩子第一次手足無措。
好想讓她開心一點,好想讓她身邊的人離她遠一點。
這種感覺和養兔子完全不一樣。養兔子的時候,他只想讓自己開心,所以兔子開不開心和他有什麼關係?他把兔子關在籠子里只是為了防止它逃跑而已,他給兔子一個可以棲息的地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至於兔子的死活?那誰關心。
所以兔子死了會被他隨意地埋葬在後花園裡,長出的玫瑰會被他隨意採擷,枯萎了、不美觀了,就可以隨意丟棄。
箏箏不是兔子,那種感覺太強烈了,想讓她開心,想讓她對自己笑——最好只對自己一個人笑。為什麼總是感覺他留不住她?為什麼呢?
這種感覺日益強烈,當徐思邈把她關起來的時候終於突破了閾值。
徐思邈只是個臭老鼠而已,他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少爺,不知天高地厚,對唐箏窮追猛打,被唐箏無數次拒絕。
雖然徐思邈長的確實很不錯,家境也確實優渥,但秦顧知道唐箏一定不會答應他,就像她一定不會答應自己一樣。但是秦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徐思邈竟然敢把她關起來。
他怎麼敢??!
當他看到唐箏真的被關在籠子里,身上全都是曖昧的痕迹時,他所一切的信仰好像都坍塌了。為什麼別人可以如此輕易得到她?那麼他自己一直以來的追求又是什麼呢?
把她關起來吧,把她關起來。遵從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得到她,永遠得到她。
就像那隻兔子,如果不把它關起來,跑了怎麼辦?跑了自己可是會很難過的,他向來不喜歡自己難過。
於是他做了和徐思邈一樣的事情。內心的猛獸終於衝破了樊籠,無數的情感在頃刻間爆發,他把她帶到了一個地方,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布置的地方。
或許他早就想把她關起來吧,秦顧想。
把她像兔子一樣關起來,這樣,她就永遠是自己的了,那些老鼠們再也覬覦不了她,而他也不必時時盯著她——即使他清楚唐箏不會答應任何一個人。唐箏不是兔子,她是水裡的月亮,虛無,任何一點小小的動靜都會將它打碎。
他佔有了她,得償所願。同時內心的恐慌也越來越大,這一切會不會是夢?他是不是永遠留不住她?兔子最終死去,那麼唐箏呢?
當唐箏消失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做錯了。後悔嗎?秦顧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後悔沒有阻止徐思邈。
唐箏消失了,秦顧折磨了自己好久,後來他狠狠報復了徐思邈,最終他追尋了月亮,消失在湖泊中。
他做錯了,他不後悔,他知道了愛,他想要追尋愛,他想要找到那朵被丟棄的枯萎的玫瑰。
「叮!檢測中……宿主符合男主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