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中邪」的病人

第二天唐風來到醫院，看到劉義居然也在診室。

劉義看到唐風來了，連忙停止了和唐忠新的嘮嗑，站起身來直接伸出手握著唐風的雙手，激烈的抖動「小唐醫生啊，昨天沒問盡興，今天又來叨擾你啦？不影響你工作吧？」

「那現在沒人，看起來好像不影響。不過你可以先放開我的手」

「哦哦哦，對」劉義連忙放開了雙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昨天聽了你說的，又回去查了查資料，但我這頭髮短見識也短。沒找到個所以然來，所以今天又來諮詢你來了。」

劉義放開唐風的手后，唐風甩了甩衣袖，拍了拍褲子，他很討厭別人碰他，倒不是潔癖，就是不喜歡別人碰。

唐忠新這時候站起來，他對劉義還是比較認可的，醫院裡和劉義的關係都不錯，連忙給劉義打起了圓場：「小唐啊，剛劉醫生還跟我說你昨天跟他聊的那些話呢，我給你說過劉義醫生最大的特點，就是對中醫藥的新鮮事物好奇，你啊，就看我的面子上，給劉義醫生講講。正好，我也聽聽，向你取取經。」

「沒事，你有什麼問題，大家坐下來，就問吧，咱們一起探討探討。」唐風罷了罷手，然後坐在了旁邊病人坐的凳子上。

「小唐醫生，我回去翻了翻傷寒論，金匱要略，查之，是有用大承氣湯攻下之用，而瘟疫論還是什麼來著，也有此說，但瘟疫論又有數下亡陰之說，上網查找有下能亡陰液，請問，什麼情況下可以使用大承氣湯攻下?又該注意什麼？傷寒論用大承氣湯多在於大便六七日不出，今病人只見咳嗽，未見大便秘結，下是何意?」

「火熱有餘，涼之何害?但看舌有黃，干黑，干灰，舌赤紅，紫舌諸類，是火熱有餘，用之正合其證。亡陰亡陰液之類，是陰虛火旺不可用，非陽火實證不能用，陽火實證，攻之無害。此症是臟腑熱症，非受之表現在外而已。用藥時，首當觀察舌苔，《醫訓》云：凡舌有乾苔，任下無礙；舌上無苔，攻之生災。大承氣湯有釜底抽薪之妙，是可以用於便結之症，非只能用於便結症，」

問「醫學中參西錄極言生石膏之妙，而駁斥熟石膏，請問小唐醫生，兩者差別如何?」

「既觀醫學中參西錄，張錫純以有其論，何必再問於我?」

「那不是怕小唐醫生有其他見解。張錫純推崇生石膏，而明朝繆希雍也喜歡用石膏，君昨日石膏用之一斤，而水壺用之四斤，前治那孩子高燒不退，不過30g，兩者何意差別如此之大?」

「劉醫生既學中醫，又於咱醫院職業於藥師工作已有十年，何必問如此簡陋的問題?安能心中無數?」唐風顯然有些煩了，什麼叫安能心中無數?就是說，你自己搞這一行的你還不知道?心裡沒點數?

「額……，這不向你取取經嘛？」劉義顯得較為尷尬，他還真不知道，你說根據病情定吧，這個用30g，那個用500g，為什麼這麼大差距?你別跟我說是用一斤能恰好正中他的病情。

當然了，顯然不是。「用藥根據病情來定，小孩雖高熱不退，仍有表證，傷寒邪氣不重，輕葯微表之即可。而老局長不同，重在於老局長是雜病，雜病不同於傷寒的地方，就是傷寒是偶感六邪氣而病，病輕葯亦輕，何況此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輕清之表，而老局長的雜病非一時所成，乃日積月累形成的，只是偶因事物爆發逼向了某一臟外表，所以病發出來，大病必須大葯，

以毒解毒，以要解藥，若非如此，是病難愈。縱使使用幾斤，亦未必就能治好，甚至可能要更多的藥量。」

「原來如此！」如來如此啥意思，就是好像懂了，好像不懂，聽了個不寂寞而已。

「清王懋竑有《白田雜著》內，是石膏辯一篇，極論其非，小唐醫生如何看待?」

「醫者用藥造成的錯誤，豈能怪罪於葯?若熱症用人蔘附子桂枝等等，能助陽耗陰，此過焉能怪罪於人參?焉能怪罪於附子，怪罪於桂枝?此斷然是醫者不懂藥性，不通於用藥之道。換言之石膏，大黃芒硝而已，古語有：人蔘殺人無罪，大黃救人無功。同為藥物，醫者何必區別對待?用石膏有傷害，造成的錯誤，此罪當指於醫者，怎能歸咎於不動的死物?」

「誰是小唐醫生?」未見其人，先問其聲，隨後就有一對夫婦，慘扶著一位奶奶走進來，那奶奶看起來好像很害怕，拿著手指著後面：說有鬼，這有鬼，那有鬼

「小唐醫生是哪位？」

「你看這誰最小不就知道了嘛？」劉義還不忘開個玩笑。

「我是，怎麼了？」

「你看起來確實很小，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吧！小唐醫生，你給我媽看看，這是不是中邪了？」男人把自己媽放在凳子上，老人還手指著不斷發抖，一直說鬼，鬼都是鬼，要離開這裡。不，是他們要來拉我進陰曹地府了。

「你別急，看病哪能急啊！你先慢慢說。」唐風示意男人不要著急，

「哎，是這樣的，前段時間我媽就天天開始說胡話，指著家裡門口，指著堂屋排位什麼的，說有鬼要找她，還有爺爺奶奶過來，讓她過去陪他們。可就她一個人說鬼什麼的，我們也看不到，聽鄰居說，是老人陽壽要盡了，地府那邊派人親戚過來引路了，還讓我們準備後事，這給我氣的啊！我還把他們罵了一頓，我是學歷不高，但我也不信鬼神，然後就給我媽送去醫院，也沒檢查出啥來，就送去腦科醫院，說是可能要幻聽幻想了，但是老人也有這麼大了，我也不想給自己媽扔在精神病醫院啊！

這不就開了些葯回來，可是根本沒用，我老婆前兩天趁我沒在，給我媽請來了神婆，祈禱啊什麼的，然後還驅鬼什麼的，可是壓根沒用。還什麼神水還五十塊錢一杯，結果給我媽喝腹瀉了，連著拉了兩天，現在都看起來都虛了，昨天去醫院檢查，也沒查出什麼來，就說可能是腸胃炎，開了點止瀉的。

結果倒好，病沒好轉，這我媽開始說遺言了，給我嚇得不行，想著西醫不行，鬼婆什麼的也不行，那就去看看中醫吧，就去了那個劉德老中醫那，不敢接，又去劉燁老中醫那，也不敢接，都說讓來衛生院找個小唐醫生來看看。沒辦法啊，只能來試試，死馬當活馬醫了。」

「還開始說遺言嘞?」唐忠新有點不可置信的問。

「是啊！自言自語說，看到我們了也說，昨天回來還有親戚來看了，也跟他們說，然後就是念叨爺爺奶奶什麼的要來找她了，還自己喊自己名字，心煩躁什麼的，就是怕死。」

「難道真的見鬼了？」劉義提了一句，

唐忠新則是反過來看劉義「學醫之人安能信鬼神?劉義醫生還是大學生畢業出來，不至於如此吧？」

「哈哈，我也是提問一下，不敢貿然確定。這看看小唐醫生會怎麼說。」

「來，我先給你診脈一下看看，」唐風沒開口，唐忠新則是先開口說了起來。

「哇塞，脈象跳的好快，達到至數了吧」唐忠新好像是第一次摸這種脈象似的，不敢相信脈象這麼快，一息七八至了。所謂脈來一呼一吸搏動五六次為數脈，以四次為平緩之脈健康之脈，若五六次見於夏季，而身體無異色沒有疾病的徵兆健康之人見數脈，洪脈等是見時脈，季節時節時候之脈，也是正常的。而脈到七八至，稱至數，在中醫中見之不吉利。

「舌頭紅苔黃而乾燥，中間有黑苔泛見。小唐你咋看，這病有把握嗎？」

沉默許久的唐風終於開口了：「老人多大年齡了？」

「七十二」

「我來把下脈吧」

「你來把脈?」

「怎麼有問題?」

「是我把脈有什麼問題，還是怎麼?」

「不是，我是驗一下陽壽是否快盡了。」

「脈象還能看陽壽多少呢？莫非如華佗說幾年死，幾日死是當真?」

「如果只有幾年或者幾日了，那確實可以驗驗，但具體到幾天，不可盡信。」

這次唐風診脈顯得極為認真，直至摸了五六分鐘，才停止。

「甚好甚好，並沒有臟腑精氣衰竭，用藥就可以了。只是這葯極為苦楚，怕是老人不能接受啊！」唐風剛診了脈顯得放鬆了下來，隨即又擔心起來。

「小唐醫生不用擔心，儘管開方，我娘老子不怕苦的。只是不知道這葯要吃多久？」

「你看你娘老子的舌頭，什麼時候黑苔黃苔退了，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再來複診就行了。一定要注意舌苔變化，如果退盡了還服用這個葯，反而會傷身體。我會把用藥的一些注意給你寫清楚了，你得注意看，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