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牆頭草
顧長秋從思賢居出來后思緒起伏。
這七皇子拉攏人心的手段,當真了得。
當面寫下那句話,又直接當面撕了。這是告訴他,他是支持老頭的,但因為種種原因,這東西美是美就是廢紙。
顧長秋回味了面見原恆的所有細節,忽地恍悟,暗罵自己腦殘。
思賢館掛了這麼多名詞佳句,浩然賦多個句子上榜,唯獨沒有那句話。偏偏自己近來的時候他卻寫那句話,明顯有做作之嫌。
呵……素有賢名,不過是個機會主義者,和老頭師兄比差遠了。
今日見了原恆,顧長秋有點明白,老頭為何不接受原恆伸出的橄欖枝。
或許是因為老頭看透了他的本質,或許是因為原恆身體不佳。
千萬別小看這一點。對於一個皇子支持者而言,身體狀態無疑有巨大的加分項,反之身體不好也是減分項。
大淵以武立國,三皇子身體康健,據說武道天賦異常出色。好像是二十五歲便突破先天照神成功。妥妥的宗師境武者。
大淵的武道傳承,和道修傳承一樣,也相對完整。
鍛體境、鍊氣境、聚頂境、朝元境、先天境、這幾種境界統稱為武者。
只有突破先天,成就照神,方可稱為宗師。
六境照神境為小宗師,七境焚心境為宗師,八境鑄身境為大宗師。
武道六境照神境和道修六境明神境,皆是武者和道修一大桎梏。
可以說大淵武者,只要終生不放棄習武,大部分都能突破先天境界。
但是照神境的突破,卻是極其考研心性、悟性、靈性。
再加上機緣方有可能突破。
大淵六境以下武者如過江之鯽,數之不勝。但六境及以上武者,卻是鳳毛麟角極其稀少。
有的人根骨奇佳,能三十歲之前突破先天。可能花一輩子也摸不到照神境門檻。這樣的人江湖中實在太多。
大淵很大,人口眾多。
大部分武道天才,年輕時候境界進展迅速,但隨著年華流逝,漸漸泯然眾人。
武道一途,煉體境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不要根骨資質,日日錘鍊自身,熬時間便成。
武道第二境界到第五境界,根骨越好,進展越迅速。
六境及以上則更是考驗心性悟性靈性。
顧長秋打算習武,和原恆的談話,對他來說最有價值的莫過於那句:八境大宗有幸座談。
這句話完全打破了他以往的認知。
據他了解,大淵已經有幾百年沒有大宗師消息。
原恆有幸和大宗師座談,那這個大宗師是誰?是近百年突破的?還是以前就存在的?若是以前就存在,那大宗師豈不是能活幾百年?
大淵皇族果然深不可測。
原恆無意間透露的這個消息,其實就是告訴他。我身後也是有大佬的,你若真心為我辦事,說不定我還能給你引見。快來舔!
至於原恆為啥要拉攏他,也很簡單。自然是因為老頭的名頭極號召力。
因為樂知游就算死了,但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在朝堂還是有不小的影響力。
畢竟老頭沒劍闖十二宮之前,便是文化界的泰山北斗。在江湖正義俠士眼中也頗受尊敬。
這次劍闖十二宮,更是以身正法,聲名日盛。
顧長秋走後,有三人走了過來。
當先一人身材微胖。年約五十餘歲。他身著絲制錦衣,背著雙手,邁著八字步一臉富貴氣象。
此人正是原恆的岳父,八大世家滎陽鄭氏家族族長鄭孝集的三弟鄭孝昶。
另外兩人皆是三十餘歲年紀,左邊男子身著青色便服。右邊男子則是白色袍子。
兩人雖然便裝打扮,但一臉威嚴,一副久居上位者的氣派。
「岳丈、董大人、吳大人,對於此人你們怎麼看?」原恆問道。
「果然和市井傳言一樣,心思活絡善於變通。」鄭孝昶道:「也不知這種滑頭之輩,樂知游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點。會選擇收他當徒弟?」
「此人機巧善變,不可輕信。」白袍男子道:「他拒絕公子的推舉名額,看似自有骨氣,但又不講話說死,實是投機之輩。」
原恆見青袍男子,久久不語似乎若有所思,問道:「董大人你覺得呢?」
「哦。」董大人回過神來:「我和鄭兄和吳大人的看法一樣,此人不可輕信,不可重用。我剛才在思考他最後那句話?」
原恆和吳大人均是一愣。
「最後那句?」原恆道:「他最後是勸我回皇城養病。」
「此子並非醫士。況且你已成年,怎可能再回到皇宮,完全不著調。」鄭孝昶道。
董大人一臉肯切道:「公子,大淵以武立國,有崇拜強者的傳統。毅公子武道天賦出色,又得李崔兩氏支持,在軍中自有擁躉。公子若想文以載道,朗肅乾坤,必要行非常人手段。公子若想取勢,單靠自己力量,絕對不行,唯有取信於你父親。」
「董大人快快請起。」原恆道:「可這和顧長秋的話又有何關係。」
「我這些年一直在思考,如何讓公子取信於陛下。剛才顧長秋那話令我茅塞頓開。」董大人道:「世事如棋,我們就是因為身在棋局中,加上被世俗禮法規矩所困,所有看不清時事。想要取信於人,必先拉近距離。陛下年紀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縱然掌控慾望強烈,但他畢竟是人,還是個老人。他不可能長生不老,必然脫不開親情羈絆。」
董大人說完,又在原恆耳邊低語幾句。
「可,皇子成年,遷宮於外,新皇君臨,內聖外王。這是規矩。」
「規矩之外,也有舔犢之情。進宮對毅公子而言,難入登天,但對公子你來說,還是大有可為。」董大人道:「顧長秋此人,明悉世事,脫於規矩,但其人投機心重,可用不可重用,可信不可盡信。」
……
顧長秋完全沒想到,這一次見面,直接在原恆等一干人心中落得這麼一個評價。
不過就算是知道了,他也不會在乎。
他從來都不是道德君子,目睹了老頭的下場,更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做道德君子。
顧長秋剛回到小院,卻發現吳小辮正焦急的在門口等著他。
「你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被……」吳小辮拽著顧長秋道:「進去說。」
兩人到了院子,顧長秋疑惑道:「什麼情況?你一副火燒屁股猴子的樣子?」
「我這些日子,忙著幫你收集武館信息,今天有人說要賣個天大的消息給我。我去和他接洽后得知,有人密謀要殺你們師兄弟三人。」吳小辮道。
顧長秋一驚,「可有提供樣貌特徵?」
「據說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沒啥特點,另一個臉上有個痣,痣上還長了毛。」
這不是老陰陽人少師程思遠嗎?
因為樂知游的關係,他和程思遠有過幾面之緣,因為其獨特的體貌特徵,印象比較深。
「你認識他們?是不是三皇子的人?」吳小辮問道。
「臉上長痣的那傢伙叫程思遠,官居少師,三皇子的人。」
「他可有在朝堂兼任什麼官職?」吳小辮問道。
顧長秋搖了搖頭。
「沒有具體官職,那少師就是一個虛銜。」吳樹名道:「怕就怕他是受三皇子指使?可這又說不通啊,那傢伙目空一切剛愎自用,應該不會將你們放在眼裡。這事有兩種可能,一、姓程的自作主張。二、受原毅指使,現在沒動你,估計也是怕影響不好。畢竟你老師才因原毅而死,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他。」
顧長秋陷入沉思。
「喂,你倒是說話啊。」吳小辮道:「現在擺在你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光明正大投靠七皇子。這樣他不便不敢明著動用朝廷機器,只需防備暗殺。二,悄悄逃出上都。你師兄師姐目前皆不在上都,倒還好說。可你沒有修為,只怕躲不過暗殺。」
沉默良久后,顧長秋終於回過神來。就在剛才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思慮了數遍。
「若是原毅要殺我和師兄師姐,我們逃走有幾成活路?」顧長秋問道。
「他親自出手,你們沒有絲毫機會。他若派人,你師姐有可能獨活。如果只是那個姓程的自作主張要殺你們,他必然要借用原毅的勢力,和原毅親自派人情況一樣。」
「既然逃走,求生機會渺茫,那便不逃。」顧長秋道。
「吃錯藥了?你不是一向最貪生怕死嗎?」
「說的好像你不怕死一樣。」顧長秋對吳小辮翻了個白眼。
「我剛才已經去見過原恆。也算是投靠他了吧。」顧長秋道:「不過這還不夠,我還得去見見那位傳說中的三皇子。」
「我怕你見了他會嚇的說不出話。」吳小辮譏諷一句,見顧長秋臉色不像是開玩笑,驚訝道:「你來真的?」
「只能找他談談。」顧長秋點點頭道:
「此人喜怒無常,你千萬別犯傻。」
這一夜,無眠。
看來必須要當一回牆頭草了。
牆頭草,兩邊倒,名聲臭,站的牢。
原本他是打算,兩邊不沾,但自身實力弱小,保住性命才是王道。
第二天一早,顧長秋便出發前去捧星會館。
路程稍遠,他順手買了四個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