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群雄齊心破姦邪
眾人一起苦思冥想,皆不知其所以然。一旁的阿朱眼珠一轉,突然開口道:「諸位高人,小女子有個想法,不知當說不當說?」蕭峰連忙握住阿朱手腕,細細把脈,見她脈象平穩,沉著有力,鬆了口氣,輕聲說道:「你有孕在身,可莫要太費心神。」
一旁阿紫大大的翻了個白眼,頭一偏,正巧看見李逍遙苦著臉,揉著肚子。李逍遙見她看來,做個鬼臉,阿紫連忙低頭。
於公公笑著說:「蕭夫人有何見教,還請說來,遼國南院大王世子妃的主意,咱家可是好奇的緊。」
阿朱輕輕說道:「敵人是如何行事的,咱們一時半會只怕想不明白,那是因為敵人行事之際,定然要設下種種陷阱、布下層層迷霧,以防我方識破。」
於公公深以為然,又聽阿朱說道:「但咱們也不必費時費勁的去猜敵人如何行事啊!世人行事,皆有所求,我就不信敵人費了這麼大的功夫,就是窮極無聊的給咱們開了個玩笑。」
在場之人,皆是心思剔透的人物,於公公更是人精,聽了阿朱所說,立時反應過來,說道:「蕭夫人一語驚醒夢中人,多謝,多謝!」
吳長風見大家都若有所思,他滿頭霧水的對著李逍遙說道:「李兄弟,你們又想明白什麼了?」
宋長老臉色一黑,陳長老一把捂住吳長風嘴巴。於公公倒是無所謂,笑呵呵的命童貫拿了些酒食,分與大家,吳長風得了一大袋酒水,從此不再說話。
李逍遙沉吟道:「各位,我有個想法,還請大傢伙參詳一下。」
眾人齊齊看向李逍遙,李逍遙緩緩說道:「現下大宋雖然也有種種弊端,但天下總算太平,大宋政治還算穩妥,若我是慕容博,想要恢復燕國,無論在大宋境內何處舉兵造反,也是毫無勝算的。
既然在大宋難以成事,那就只能去尋外援了。這些年,大宋對上遼國或者西夏,雖然占不到什麼便宜,但擁兵自守,還是綽綽有餘的。可若是遼、夏兩國一同大舉攻宋呢?」
於公公面色難看,尖細的嗓子也不免沙啞道:「大宋即便能勉力應付,只怕也得掏空家底了。」
李逍遙眼睛一亮,說道:「是啊,大宋可戰之兵盡數發往邊境,曠日持久之下,中原腹地空虛,他慕容家經營百年,我就不信他們天天窩在燕子塢,只是苦苦鑽研武功。」
蕭峰滿臉鄭重,說道:「屆時他若在山東河南舉兵,輕則威脅京師,重則大宋根基不穩,立時便有亡國之危。」
李逍遙點頭道:「便是退一步,他在江南起兵,也有機會割據一方,做幾天土皇帝。」
他兄弟兩人侃侃而談,指點江山,一旁眾人嚇得面如土色,汗出如漿。吳長風酒也不喝了,對李逍遙說道:「李兄弟,你說的是否太過嚇人了,事情真有你說的這般危急?」
於公公道:「那倒也不至於,不過若是真如李公子所說,他慕容家還真有幾分機會成功。只是……」
阿紫連忙舉著手說:「我知道,我知道,只是他慕容家不過一落魄世家,如何能指揮的動大遼和西夏皇帝。」說完,她一臉得色,看向蕭峰,誰知蕭峰眼神炯炯,目不斜視,她一張小臉皺成一團,垮了下去。
於公公擊掌道:「著啊,所以他偽造了一個所謂的『玄冰閣』,讓咱家誤將蕭世子當做遼國坐探頭子,咱們皇城司對待他國坐探,一貫不計手段,先殺后審,蕭世子死在大宋皇城司手上,遼國的傾國之兵即刻便要南下了。
」
阿朱心思靈巧,聽了於公公說話,面色不免難看幾分,猶豫說道:「咱們行蹤,只有公爹知道。這事…」
「不,你們二位行蹤,還有遼國皇帝也是知道的。」李逍遙說道:「大哥出事,蕭老伯才會發狂,與遼國皇帝同心向南。若是蕭老伯出賣了大哥,到時候就算大遼入主中原,天下歸遼。蕭老伯自家卻斷子絕孫,難道就很好玩嗎?絕無此理。」
蕭峰聽了,只感到陣陣心寒,說道:「我與爹爹冒死為他平亂,他卻如此……」想起自己與耶律洪基意氣相投,兩軍陣前,結為兄弟,心中不免酸楚,說不下去了。
李逍遙說道:「於老師你可不是朝堂上的那群酒囊飯袋,敵國若是真有這『玄冰閣』,絕無十餘年來,你對此一無所知的道理。」
於公公說道:「這麼說來,那慕容博應該是與遼國皇帝達成了默契,遼國送出蕭世子性命,便可會合南院大王麾下兵馬,又有了出兵的借口。如此一來,他將自家身份公之於眾也就說得通了。」
李逍遙奇道:「這兩件事是如何關聯到的,還請於老師教我!」
於公公笑眯眯的說道:「李公子雖然聰明絕頂,但平生都是與豪爽俠氣的英雄好漢為友,不知道卑鄙小人心中的鬼蜮伎倆。」
阿紫介面道:「李二哥,那慕容老賊這是在給遼國皇帝納投名狀呢。」她見李逍遙目光獃滯,搖頭道:「怎的你們一個二個都是這麼天真。」
李逍遙對阿紫道:「小阿紫,你給二哥說說,這到底是個什麼道理。」阿紫見他自認二哥,這第二條粗壯大腿擺在眼前,心中高興不已,便費心解釋道:「二哥,雙方合作,首先雙方實力要差不多,否則便不是合作了。那大遼皇帝,是天下間最有權勢的幾人之一,他慕容老賊憑什麼配與大遼皇帝談條件?」
李逍遙說道:「那他將自家身份說出來,權勢實力也不見有何變化啊,現在中原武林群雄群起圍攻,他境況只怕較之於之前,還要更糟了。」
阿紫急道:「哎呀,二哥,你看啊,我要是大遼皇帝,我會想:你慕容家算什麼東西?我出了兵馬錢糧,費心費力,你躲在暗處,幫了我一個小忙,就想著割土自立,稱王稱霸?哦,若是事有不諧,我還得費盡心思重新緩和兩國關係。你呢,搖身一變,又成了大宋武林名宿,德高望重,在江南瀟洒自在,頤養天年?這沒道理嘛。」
李逍遙獃獃說道:「所以慕容博就將自家身份公開,斷了慕容家在大宋的退路,以此向遼國皇帝表示誠意?」
阿紫冷笑道:「只怕他還打著如果事敗,便舉家投靠大遼的算盤。」
於公公笑道:「小姑娘確實厲害,咱家佩服。」
阿紫一抬頭,眼睛望天,傲然說道:「我可不是什麼小姑娘,當初為大遼皇帝平亂,我也是有戰功的,現在我可是大遼堂堂正正的端福郡主。」
於公公鄭重說道:「原來是端福郡主當面,失禮了。」他回過頭來,對著李逍遙說道:「郡主所言,頗有見地。皇家最重顏面,只有你勢窮來投,我酌情賞賜的道理,絕不會上趕著為他人作嫁衣裳。」
「況且……」他猶豫了片刻,看著李逍遙,對李逍遙說道:「況且咱家懷疑,那慕容博還有后招,說不定可以從西夏借力,這樣他才算有了上桌下棋的資格。」
「西夏?……」李逍遙沉思良久,突然間靈光一閃,想到某個冰窖,連忙說道:「若是慕容復當上了西夏駙馬,慕容博說動西夏國主出兵的機會大不大?」
於公公聞言,緊張無比,說道:「現下慕容復的身份可不是什麼江南武林世家的公子了,而是與遼國皇帝有著默契的燕國皇家血脈,當個西夏駙馬,這身份血統也算是名正言順。況且那西夏國主也是個不安分的,慕容博若是和他做了親家,左右逢源之下,只怕真能挑動遼、夏兩國一齊攻宋。」
在場眾人心頭沉重,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奚長老狠狠一拳,打在一旁大石頭上,那石頭斷成兩截,碎末橫飛。他惡狠狠的說道:「他奶奶個腿的。一個個的都有百十來個心眼子,我老奚腦子笨,只知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管他什麼陰謀詭計,權勢滔天,咱們豁出性命,與敵人轟轟烈烈打上一場,分個生死便是。敵人死絕了,任他多少陰謀也沒用了,咱們死絕了,也就管不到那許多了,只能去到地下,向列祖列宗請罪。」
吳長老抱起鬼頭刀,說道:「正是,咱們捨命一搏,將那慕容氏父子,西夏,遼國的皇帝統統宰了,讓他們去陰曹地府商議大計去罷。」
於公公本來被奚長老幾句話說得熱血沸騰,然後聽到吳長老所言,頓感哭笑不得。他搖頭道:「諸位果敢勇烈,咱家佩服至極。可這兩國博弈,可不能如此簡單粗暴,還請兩位英雄稍安勿躁,咱們再想個穩妥點的法子。」
宋長老瞪起眼睛,沉聲道:「老奚,老吳,莫要發牢騷,咱們血戰一場,轟轟烈烈倒是痛快了。可你們想過沒有,若是咱們事敗,三國紛爭再起,禍結兵連,老百姓可沒有你們的一身武功,他們到時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咱們幾個老傢伙到了地下,能閉得上眼嗎?」
奚、吳兩位長老低頭耷腦,不敢說話了。李逍遙倒是哈哈一笑,說道:「若大宋上下,人人都如兩位老哥一般,天下間又有誰敢來欺負大宋。」他對於公公說道:「現在該如何做,咱們這群江湖草莽可就麻了爪。還請於老師發號施令,在下絕無二話。」
大家眼睛一亮,紛紛看向於公公這位專業人士。蕭峰拱手道:「蕭某在大遼有親人,在大宋有朋友,宋遼邊境紛爭百年,無數兩國百姓互相仇殺,碾為肉泥,這等人間慘事,蕭峰實在不忍再見,還請於老師出謀劃策,消弭兩國紛爭。」
於公公見事情緊急,便開口道:「那咱家就僭越了。現下咱們有幾件事火燒眉毛。第一件事,便是請蕭世子速速北返,穩住令尊,只要遼國皇帝與南院大王不能同心,這南下之事,便做不得准。」
蕭峰抱拳道:「喏!」他回頭看向阿朱,滿眼擔憂之色。阿朱笑道:「夫君心懷天下蒼生,莫要作小女兒狀。」她又拉過阿紫,對蕭峰道:「朝堂之事,陰謀多於勇武,阿紫心思靈巧,又擅用毒,且讓她助夫君一臂之力罷。」
於公公看向李逍遙,對著少林僧人方向使了個眼色,李逍遙點頭會意,對玄苦道:「還煩請幾位大師,保護我大嫂安全,讓大哥能安心北上。」
於公公介面道:「不錯,蕭世子夫婦若是能安全成功,遼國之危便可立解,還請諸位大師相助。」
玄苦道:「阿彌陀佛,玄寂師兄,你看…」玄寂沉吟片刻,點頭道:「玄苦師弟,我知你何意,此事關係兩國無數生靈,我便做主,咱們師兄弟四人保護蕭夫人,往遼國走上一趟。」一旁玄難、玄痛齊齊念了聲佛號,點頭應下。蕭峰見此,再無擔憂,帶著阿紫,揚長而去,僅存的三名契丹武士,草草包紮了一下,也咬著牙跟隨蕭峰而去。
於公公又看向丐幫四位長老,對宋長老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要請丐幫相助。」宋長老鄭重抱拳,說道:「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於公公說道:「還請丐幫能廣撒耳目,細細查訪,這中原與江南兩地,是否有慕容家藏匿的兵馬,此事一無目標,二無地址,這三嘛,隨時都是性命之憂,不知丐幫……」
他話未說完,宋長老慷慨一笑,說道:「於先生莫要用激將法,我丐幫為國為民,從來不計生死,此事,我丐幫便應下了。」說完丐幫四位長老站起身來,對著李逍遙與於公公一抱拳,說道:「山高路遠,保重了!」四人轉頭就走,不多時,已不見人影了。
於公公看向李逍遙,嚅囁半天,說道:「這第三件事,卻是有些難為人了。」李逍遙哈哈一笑,問道:「怎的,於老師是要在下前去刺殺西夏皇帝?」
於公公聽了,哭笑不得,說道:「哎呦,我的李大公子,這等玩笑可開不得。」他見李逍遙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知道自己心思被他看透。說道:「咱家上次見那赫連鐵樹對李公子你恭敬有加,知道李公子身份不凡,本想著求你去當這個駙馬,既破壞了敵人的陰謀,李公子也能美人在懷,這不是兩全其美嘛。」
李逍遙笑道:「我與西夏太後娘家有親,若論起來,那西夏公主還得叫我一聲表舅,這駙馬,我可是做不得的。」他見於公公面露失望神色,接著話音一轉,說道:「討老婆難,但若要當個攪屎棍子,那還不容易嗎?且讓我去西夏皇宮大鬧一番,定要讓慕容復斷了做駙馬的心思。」
於公公擔心道:「若是難以阻攔,該當如何?」李逍遙目露凶光,惡狠狠的說道:「若是真的事不可為,哼哼,那西夏皇帝總不能招個死鬼當駙馬吧?」
於公公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笑道:「咱家還以為李公子這位『鎮西戎』與他『南慕容』英雄惜英雄呢。」李逍遙乾笑一聲,盯著於公公眼睛,說道:「行了,於老師,你裝模作樣的,不就是等著我說這句話么?這些彎彎繞,我不喜歡,卻不是不會。咱們是朋友,以後有話直說就好。你又不是妙齡少女,與我這般你猜我猜的,咦,肉麻死了。」
他一轉身,揮揮手,與童貫打了個招呼,驟然展開身形,飛掠而去。童貫見於公公站在原地,獃獃望著李逍遙離去方向出神,走上前去,說道:「乾爹,咱們走罷。」於公公喃喃說道:「小童啊,你說咱們這等沒了卵子的殘廢,也能交上朋友嗎?」
童貫愣了一下,說道:「乾爹,孩兒不知。不過這位李公子,似乎與眾不同一些。」於公公不再說話,轉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