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女的思緒
杜賓,十六歲,喜愛DC漫畫和本格派偵探小說,酷愛蝙蝠俠和康斯坦丁,崇拜的偵探是波羅。
「我將會成為一名偵探,生來如此,無可更改!」
他把偵探作為與生俱來的使命,正如亞瑟王撥出石中劍,哥倫布發現新大陸。
每個人都有與生俱來的宿命,只是認識到的人極少,大多數在生活的節奏中遺忘了它。
閑暇的休息時間,杜賓總會趴在月台的鋁製欄杆上,懶洋洋地沐浴陽光。在緊湊的學習時間,這絕對是不可多得的享受。
最近,有了另一個理由,隔壁班的學姐。她每天中午都會經過下面的走廊,無論是去超市,還是上廁所。
今天,也不列外!
「戈德,千語學姐好像和你同班吧?」杜賓目光跟隨丸子頭的少女,直到倩影轉入樓梯間。
「你已經打聽清楚了,何必問我?」戈德站在石柱的陰影里。
「問個問題,她有朋友嗎?」女孩有種神秘氣質,深深吸引杜賓。
「你指的是什麼朋友?」戈德反問。
杜賓沒有說話,眼睛深沉地盯著樓梯口,宛如被磁鐵引動的鋼珠。
戈德隨著他的目光斜睨,吸引物是一個女孩,冷漠的眼中含著淡淡哀愁,彷彿披著痛苦鉤織的雲衣。
「喂!她剛才好像對我微笑了,看見了嗎?」杜賓竊喜。
不是青春少年的戀愛妄想,少女確實恬靜地笑了。這笑容如鏡中美杜莎,像莎樂美手中的葡萄酒,淺淺的酒窩如橋影的漩渦。
「左邊三個獃子,他們抱有同樣的想法。」戈德戳破美夢。
「憑我敏銳的直覺,她一定是朝我的方向笑。」杜賓篤定。
「這最多說明有麻煩找上你。」戈德可不覺得女人會毫無索取的獻媚。
下午,偵探社四位元老齊聚圓桌。女孩們總有說不完的話題,杜賓正沉迷維多利亞偵探的解謎遊戲,戈德慢慢攤開《星城日報》。
「5月18日,漢林中學高一學部教學樓樓頂,兩位學生墜樓自殺。時值漢林高中全校舉辦母親節活動,兩名學生一男一女,均是問題家庭。據悉,少年墜樓搶救無效死亡,女孩雙腿癱瘓,終身殘疾。」
「戈德同學,話題好像又變的奇怪了。」夏日悠涼略感不妙。
「男孩當場斃命,女孩失去雙腿。」杜賓推理時絕不像十六歲的樣子,「按道理,男生身體素質比女生強壯,而結果恰恰相反,這是巧合嗎?」他一向不相信巧合。
「另外,法醫自少年血液樣本中檢測出毒品成分,死者生前是個癮君子。」戈德補充說明。
「這件事絕不簡單,第一步是去漢中調查。」杜賓摩拳擦掌。
「果然。」夏日悠涼的直覺準確無誤。
「咚咚咚!」大門傳來少有的敲門聲,「打擾了,我聽說偵探社的各位能幫人解決煩惱。」
少女畏縮地倚在半開的木門后,眼神閃爍,眉宇間略顯焦灼,似有化不開的愁緒。
「偵探社樂意為您效勞。」只要不是面對杜賓,夏日悠涼還講點道理。
「那個······我是隔壁輕音部的,很早就想來打招呼。」少女煙灰色的眸子有些怯生,細語柔聲說,「我叫千語,請多指教。」
「千語學姐,你的丸子頭好可愛啊。」莉美熱情請教扎辮方法,兩人很快熟絡了。
此時,坐在椅子上的杜賓有些局促不安,繼中午的微笑事件后,
又親自找上偵探社,沒想到千語學姐如此主動。
可是,甜得掉牙的校園生活是我想要的嗎?把彼此完全展露給對方,生活被另一人以愛之名侵佔,而愛又是什麼呢?把一勺子冰激淋不顧衛生安全標準,放入喜歡的人口中?每天講述美國式的,永不兌現的空頭支票?星期天去人滿為患的遊樂園,星期一去影院看愚蠢愛情電影,星期二計劃周末······杜賓手扶著腦袋,激烈反思。
「坐下吧,千語同學。」夏日悠涼說。
「好的。」出乎意料,她竟然坐在戈德旁邊,靠近一塊移動冰山。
杜賓無限惋惜,同時又有些輕鬆,彷彿掙脫無形的枷鎖。
「三天前開始,每次放學回家,總感覺身後有人。」千語雙手捂住胸口,「開始我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可是有一次借路燈光,我看到那個人的影子。」
女孩抬起煙灰色的眼睛,如落難的公主,「所以,我想請······」
杜賓挺直身子,謙和地微笑,隨時願意效勞。
「戈德同學請幫助我。」少女握住戈德冰涼的手,虛幻的眼眸浸濕淚水。
杜賓啞然失笑。
「好像有人很失望,對吧杜賓同學。」夏日悠涼笑得幸災樂禍。
「戈德同學,我能感覺到你和別人不同,你的目光清澈平靜。」千語繼續說,「我相信你是善良的人。」
你可能沒發現,他看你就和看待木頭沒什麼區別。杜賓內心嘟囔,不過以戈德的性格,一定會冷漠拒絕。
「我知道了。」戈德破天荒般點頭同意。
莫非獅子也會細嗅薔薇?
一向不近人情的戈德,居然會同意,這簡直太詭異了。
這不是杜賓一個人的心聲,錯愕的莉美和夏日悠涼同樣如是。
5月23日,星期五。
「時間6點03,目標漢林中學,已到達。」
杜賓特意挑選走讀生回家的時間節點,漢林中學的門禁十分嚴格,要潛入必須把握時機。
為此,他挑選一件珍藏許久的白襯衣,搭配藍色領結,下身是黑色長褲,這套正好和漢林中學校服相匹配。另外,校內路線圖保存在手機文件夾,這次調查跳樓案是有備而來。
「出發!」杜賓趁著湧出校外人群,從最右邊進門,邁入時故意低頭佯裝看時間。
萬幸,這次的準備沒有泡湯,順利逃過門衛和兩位保衛科人員法眼。
進校后是學校晨會的廣場,可以容納四十個五十人的方陣,廣場中央是菊花和大麗花簇擁的花壇,爭妍鬥豔的花兒是兩支旗幟的陪襯——校旗和國旗。
穿過廣場,途經茂密蓬鬆的三葉草小徑,杜賓隨手摘下一片幸運四葉草。灰石板鋪設的路直達兩棟教學樓,路旁種植驅蚊的香樟樹,枝頭結著綠色漿果,成熟后變成紫色,有祛濕治胃痛的妙用。
路的盡頭,兩座藍圖相同的高樓彷彿鏡像般對望,樓層間架設天橋。這就是漢林中學的高中部,也是杜賓的目的地。
「不愧是有名的貴族學校。」杜賓早有地圖,否則偌大的校園一定逛的暈頭轉向。
「左手邊是高二年級,沒想到地圖標記這麼體貼。」杜賓會心一笑,愉悅的探案正式開始。
教學樓東西相望,每棟樓五層,外加天台。
「真是冷清啊,但願高二3班有人。」杜賓打算扮演死者的弟弟,詢問有關一起跳樓的少女的事情。
關於這一點,杜賓早有說辭,畢竟高中生挺好騙的。
杜賓踏上東教學樓大理石台階,樓梯光亮可鑒,薄紗似的水膜說明打掃不久。他不緊不慢地走到高二3班後門,透過明亮地玻璃窗,杜賓看見課桌上零落地數學書。
「來晚了,數學課果然容易餓嗎?」
杜賓百無聊賴趴在走廊圍欄上等待,但願有個冒失鬼回來拿東西。
雲,犬牙交錯,樟樹林柔弱的小黃花被風抄起。
花瓣飛舞,要去往何方呢?它並不知道,風知道嗎?
淡黃色花瓣飄零著,落在一隻白嫩纖細的玉手上,女孩站在西教學樓已有多時了。
杜賓終於注意到這個人,系著紅繩髮帶,姣好的面容和月牙般的笑眸,簡單的白襯衣抒發少女獨到的美。
難怪黃花會落在她的掌心。
兩人中間隔著天橋的距離,紅髮帶少女在杜賓注意到她后,馬上笑著揮手。
杜賓禮貌性微笑,點點頭。
女孩好像按耐不住了,誤解成邀請的信號,激動得像只小麻雀,邁著歡快的步伐通過天橋。
「那個······杜賓同學,上次的事還沒好好答謝你呢。」她叫出杜賓名字,手指不知所措地交纏。
杜賓略為思索,恍然大悟的笑著說:「我記起來了,你是之前手機被偷的女孩。」
「嗯嗯,我是芹香。」青綠色眼睛女孩頭如搗蒜。
「哈哈·····」杜賓摸著頭髮,不解風花雪月,一時詞窮。
「你特地過來,是為了什麼?」女孩面頰頓起兩片紅暈,低頭垂弄衣角。
少女懷春,總會添幾分嬌艷,一如夕陽下的雲彩。
「我這次來是調查你們學校內的跳樓案,芹香同學了解多少,不妨說來聽聽。」木頭杜賓不解風情說。
「我了解不深,但我知道有個人知道。」芹香幽幽地說。
6點32分,星城第二大橋。
大風,呼嘯掠過鋼架橋,灰色地河水奔騰不息,不知疲倦。
栗色髮絲地少女在風中敞開懷抱,短裙幾乎被風掀飛,露出白皙的大腿;她毫不在意地轉圈,朝著暗流涌動的星河放聲高呼。天邊只有一隻孤雁。
這個女孩是千語,那個矜持自重的少女,那個笑容永遠只露四顆牙齒,那個說話細聲細語。現在,或許才是她的本性。
戈德反手拎著書包,不發一言,默默注視江水。
少女的反差並不能使他吃驚,世上彷彿沒有東西能讓他震驚。
「戈德同學,我知道你一定會理解我,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千語煙灰色眸子亮的出奇,這是一種病態的激情,往往表示理性缺失。
「是嗎?」戈德語氣頗有玩味。
少女手指托著臉頰,笑容逐漸變態,這種貶低玩弄的語氣令她亢奮,同時眼睛愈發明亮,「難道不是嗎?生活中一群虛偽、無能、卑賤、奉承、欺瞞和污穢的人中,日復一日扮演枯燥的角色,每天重複重複又重複,365天過成365次的一天。」
「這種生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將這種生活強加你我的無形力量,那種控制一切,那種持久龐大。」她嫣紅的臉詭異的笑著,像一朵凋零的罌粟花,「最可怕的是那些被強加者渾然不覺,而且樂在其中,他們歌頌格式化的青春,讚美牢獄般的校園。謊言!全是謊言!我們全被無所不在的力量推動,它將誤導更多人!我知道你討厭那些人,我能看出你的冷漠,你的鄙夷!」
「我厭惡平庸的人。」戈德聲音在風中遠去。
「可是,你為什麼加入社團,一群自以為是的人,聯合起來打發時間。」少女如喪考妣,眼角一滴淚珠掉入星河。
「偵探社有個特別的人。」戈德單手提包,冷冷說,「而且路上沒人跟蹤你,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戈德同學。」少女毒蛇般纏住戈德左手,嘴唇雨點般親吻,某種激情在煙灰色眼中燃燒。
戈德抽回粘濕的左手,黑眸冷漠厭惡,還有一抹肅殺。
「啊~」少女沉醉於這眼神中,花枝搖顫著呻吟,精神蹂躪讓她獲得奇妙快感,「星城的夜晚很美,你不想體驗嗎?一個女子高中生在危機四伏的城市遊盪,很容易成為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