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夜幕獵殺

「……這幫該死的混蛋，難道是把我忘了么？」

咬了一口又冷又鹹的魚乾，慢慢咀嚼了幾下，趴在暗哨位的伯特，就是林克口中的斥候「阿五」，正默默地在心裡抱怨著。

按理說，到了該找人替換他的時間了。

他是這支隊伍的「耳朵」不假，但也不是那種可以不吃不喝不睡的工具人，至少得讓他去火堆旁邊暖和暖和身子吧。

側著耳朵聽了聽，木屋前的喧鬧似乎已經結束了，只有首領那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在敲打他的耳膜。

有點奇怪。

這也不是第一次跟著首領出來幹活了，在他的印象里，對方是個看起來粗獷，實則很精細的人。

否則，女王大人也不會把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他們這個小隊來做。

這本身就是一種榮耀的象徵，讓他倍感自豪。

是的，真正的凡斯凱瑞勇士，其實並不是外界盛傳的那種毫無組織、智力低下的野蠻人。

他們要比某些道貌岸然的領主和貴族，都更重視自身的榮譽，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凡斯凱瑞的強力戰士。

限於身體條件，伯特不是隊伍里最能打的，但他自認也有驕傲的本錢，那就是自己的這雙耳朵。

多年的苦練，讓他不會放過周圍五百米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他有點猶豫了，不知道該不該返回到據點裡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之所以沒動，是因為在凡斯凱瑞人的戰士信條里，擅離職守也是大罪。

正當他陷入兩難的時候，據點的方向，忽然出現了很輕微的「沙沙」聲，應該是有什麼「東西」蹭到了灌木的樹葉。

是什麼？

覓食的夜行野獸？

不懷好意的敵方探哨？

還是……

伯特眯著眼，仔細辨認那「東西」的輪廓，很快就借著月光的幫助，確認了對方的身份——是那個好不容易綁來的貴族小少爺。

果然，不對勁！

心裡咯噔一下，伯特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有一種不祥預感終於應驗了的感覺。

這小子應該是知道，自己就埋伏在這附近，否則也不會在這黑漆漆的環境里，連個火把都不敢點。

看著對方就這麼獃頭獃腦地往外逃，他笑了，真當自己這個暗哨是擺設了？

確定對方是孤身一人，急於返回據點去調查情況的伯特，悄悄地爬起來，半蹲著就摸了過去……

「你想去哪啊？」

手中的短劍頂在對方的后心上，伯特用陰惻惻的聲音問道。

沒想到，這小子的膽子是真得小，身子像篩糠一樣哆嗦，差點撞上短劍的尖端，嚇得伯特趕緊把劍向後收了收。

「媽呀~」鬼叫了一聲，這小子撒腿就要跑。

哪能那麼容易？

眼疾手快的伯特，伸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順勢發力，將他推倒在地，頂著後背，壓在了自己的膝下。

這一撞的力量不小，應該沒吃過什麼苦的貴族小少爺，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著。

伯特有點後悔，他知道「那位」對這小子可是相當重視的，別再因為自己這沒輕沒重的一下，闖出什麼禍端來就不好了。

即便如此，他還是兀自惡狠狠地喝道：「叫你小子偷跑！說，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說完，還拿著短劍，在對方的眼前晃了晃，威脅的意味十足。

「別……別殺我……」

小少爺開始求饒，

並且可憐巴巴地說道：「內個大塊頭，和另外那個大個子，為了搶那個女人，打起來了，看守我的禿頂大叔，去拉架，也被打暈了，然後我就趁亂跑了出來。」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啊？

伯特一腦門子問號，根本就聽不懂這小子在說什麼，但機敏的他，還是從中找到了幾個關鍵點：「大塊頭」、「大個子」、「禿頂大叔」。

哦，最重要的是——「女人」。

思索了片刻，熟知同伴性格的他，覺得自己猜到了。

應該又是諾姆和托克這兩個好色的混蛋，衝到山洞裡去，欲對那女俘虜用強。

這種事吧，在純正的凡斯凱瑞人看來，其實並沒有什麼問題。

他們漂洋過海來到潘德，很重要的一個理由，就是自己的島上女性稀缺，狼多肉少。

所以，除了掠奪物質資源，他們的目標還有解決生理上的需求。

甚至，包括種族的延續。

要知道，他們最高階的兵種叫「狂戰士」，啥叫狂戰士？

雄性荷爾蒙爆棚，光著膀子、擋塊布條就敢往前衝鋒的，就是狂戰士！

這和2億兄弟奔紅心的賽跑，何其相似，贏了你就是寶寶，輸了你就是炮灰。

至於俘虜么，就該無條件地服從征服者的，而且在集市上，貞潔也值不了幾個錢。

碰上那種有特殊癖好的貴族老爺，開了封的女奴隸反倒是更吃香呢。

但這兩個白痴，居然自己人和自己人動起手來了？

是先後次序沒談攏，還是上下位置分不清了？

伯特歪著嘴，冷笑了兩聲。

說實話，堅持走技術路線的他，一直都看不上那兩個沒腦子的肌肉男。

尤其是托克那個傢伙，不僅沒腦子，嘴巴還臭，早就瞅他不順眼了。

可不管怎麼說，大家都是一個小隊里的同伴，平時面子上總還是過得去的。

不過，現在是在執行如此重要的任務過程中，兩個蠢貨竟然為一個女人大打出手，這還是讓他有了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最好打得鼻青臉腫，兩個人都是，這才是一次好的教訓。

尤其是想起首領暴怒時那恐怖的樣子，伯特心情大好。

伸手準備將貴族小少爺拉起來，卻在對方的衣服上，摸到了一手濕潤的液體，這不禁又讓他狐疑起來。

放在鼻子前聞了聞，那股濃厚的血腥味讓其意識到，事態的發展可能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短劍抵在對方咽喉上，伯特厲聲問道：「你衣服上的血跡，是哪來的？」

「這……」

貴族小少爺猶豫了一下，隨即抱著頭往那一蹲，怯生生地答道：「是那個大個子的血，大塊頭噗呲一下，把劍捅進了他的胸口……」

什麼？

還鬧出人命了么？

伯特感覺有點難以置信，難道首領是傻了么？眼睜睜地放縱這兩個混蛋胡鬧。

不，應該不是眼睜睜，側耳傾聽，還能聽到那節奏感極強的呼嚕聲。

怪了事了，雖然知道首領嗜酒，但從來也沒誤過事啊。

伯特心中疑竇重重，也顧不得堅守崗位了，暗想自己若是再不出面，別說抵禦外敵了，內訌也得把這支小隊給折騰沒了。

提起癱在地上的貴族小少爺，伯特連拖帶拽，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到臨時據點。

木屋前的篝火旁，包括首領在內，三名同伴依舊在呼呼大睡，這騙不過他的耳朵。

「老大！」

輕輕扒拉了一下首領，伯特不敢太過用力，酒醉的巨斧勇士，可不一定是頭腦清醒的。

自己沒道理，去找那不自在。

沒有反應……

睡得這麼死？

伯特又去擺弄其他兩人，即便加大了力道，也都睡得和死豬一樣。

算了，人沒事就好。

伯特暫時放棄了小屋前的三人，那其他人呢？

1、2、3、4、5？

山洞中，只有五個人的呼吸聲，在心裡默默盤算了一下，人數對不上。

伯特有些慌了，之前他還不太相信這貴族小少爺的話，但現在由不得他不信了。

那是誰被殺了？

諾姆還是托克？

這小子口中的「大塊頭」、「大個子」，讓人傻傻分不清楚。

但有一件事很確定了，那就是殺人者現在還淡定地躲在山洞之中。

想到這裡，伯特把短劍收起來，從其他人的身邊撿起一柄單手戰鬥斧。

多少能彌補一點力量上的差距吧，此時的他，已經下意識地把同伴當成了敵人。

不，伯特又在心中極力否認，自己這樣做，應該只是為了自保才對。

手邊沒有合適的東西來捆住這個貴族小少爺，想到他的重要性，伯特又不能將他置之不理。

只好用另一隻手抓住對方的手腕，逼著他跟自己一起進山洞，同時伯特還恫嚇道：「不要耍滑頭，否則我一斧子把你的腦袋劈下來。」

看到對方順從地點了點頭，伯特拉著他，慢慢向洞口靠了過去。

一切都太過平靜了，平靜得有些不可思議。

伯特很緊張，此刻的他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第一次踏上潘德土地的菜鳥。

可等看到洞內的畫面時，他又懵了，因為從沒見過如此詭異的殺人現場。

托克是受害者，背靠在岩壁上，無神的雙眼對著洞口，乍一看像是正盯著自己，這讓伯特心裡發毛。

鮮紅的血液弄得到處都是，也不知道當時這些人是經過了什麼樣的搏鬥。

疑似的殺人嫌犯諾姆，光溜溜地躺在篝火旁酣睡。

旁邊是那個看起來很凄慘的女俘虜，衣服都撕爛了。

而故事裡的另一名重要人物——拉架的朗納爾，此時趴在木桌上。

至於另外兩個呼吸聲，來自剩下的兩個俘虜，不知是誰幹的，他們不僅被綁在了一起，而且還被打暈了。

想來，是嫌他們礙手礙腳吧。

好不容易穩定了心神，伯特撿起剩餘的繩子，把旁邊的貴族小少爺綁在了一邊。

接著，上前推了朗納爾一把，他想從自己的同伴口中，聽一遍事情的原委。

可惜，對方顯然還處於昏迷不醒的狀態，被他這麼一推，晃晃悠悠地滾到桌子底下去了。

這是喝多了，還是被打暈了？

伯特有點拿不準，這方面可不是他的專長。

沒辦法，只好當面問諾姆這個混蛋了。

踢了一下這傢伙的屁股蛋，這腳力道可不弱，因為伯特的心情正糟。

還是沒有反應……

這就有點太詭異，一個兩個的，為什麼都和死人一樣，明明他們的呼吸很平穩，也沒有什麼外傷啊？

看到地上的巨漢不著片縷，也沒有藏武器的地方，伯特戒心稍減。

蹲下來，放下手中的戰斧，雙手搭在諾姆的肩膀上，想把這蠢貨翻過來檢查一番。

可就在他翻開對方的瞬間，一柄鐵劍從諾姆的身邊，悄無聲息地捅了過來……

伯特猝不及防，想要躲閃已經來不及了，眼睛一花，咽喉處就傳來一陣撕裂的劇痛。

接著，便是血液噴涌著離開了自己的身體。

他想大聲喊出來，卻因為劍刃同時劃破了聲帶而讓他的這個企圖落空了。

最後的感覺，竟然是鐵劍被抽離的空虛感。

就這樣，伯特死了。

到死他也沒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