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父親

疼。

劇烈的疼。

彷彿有上萬根長針猛地扎入腦袋一般的疼！

唰！

李景猛地睜開雙眼，滿頭冷汗，看著上方的天花板，呼吸急促，大腦一片空白。

我死了嗎……

這是哪……

李景逐漸恢復意識，微微抬頭，環顧四周，看著周圍有些熟悉的紅棕色衣櫃、鐵皮老式電風扇，以及牆上貼著的那張鄭y健過肩龍紋身海報。

他雙目微顫，慢慢起身，滿臉不敢置信：「這是……小時候的家？」

砰！！

這時，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從外衝進一名皮膚黝黑壯碩的中年男子！

他手裡抓著一包捏扁的煙盒狠狠砸在了床上李景的頭上，大吼：「李景！！你是不是還在吸煙！！」

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子，李景雙眼逐漸睜大，臉色震驚，微微張嘴，竟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面前這名男子正是李景二十歲時去世的父親李建華！

那時的李建華因為工作不順、兒子叛逆，長期喝酒又飲食不規律，從而得了胃癌去世。

而隨著李景成家后，逐漸理解了父親獨自把自己拉大的不易，父親的早逝也成了他內心後悔莫及的心結。

此時，李景看著面前這個鬍子拉渣、手臂曬脫皮的中年男子，不知為何，完全沒在意砸中自己腦袋的煙盒和對方暴怒的神情，而是鼻頭一酸，雙目微紅，嘴唇顫抖了片刻，終是嘶啞喊出了一句：

「爸……」

「你？！」

望著情緒不對勁的兒子，本憤怒至極的李建華神色一怔，心中也莫名跟著緊了一下，隨即眉頭蹙緊，表情有些不自然，收回怒火，轉身往房外走去：「都多少歲了，罵一下就哭？」

見李建華離去，李景的情緒也逐漸平緩了下來，抹去眼角的淚水，發現落在床上的煙盒。

「白沙……」

李景拿起那個熟悉的煙盒，喃喃道：「這是我中學時最喜歡偷著買的煙……」

說著，他環顧四周，逐漸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驚疑道：「難道我……穿越回年少時了？」

想到這，他瞪大雙眼，努力回想之前的記憶……

我好像是被車撞了……

所以穿越了？！

李景立馬從床上爬起，拿起床頭柜上的黑白小靈通，打開一看，上面正顯示著2006年8月10號！

2006年！

我竟然回到了2006年！

這……應該正是自己初三的時候！

難道這是老天爺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嗎？！

「咳咳咳！！」

這時，客廳里傳來李建華的咳嗽聲，李景微驚，連忙跑出房間，只見對方正在吃胃藥。

原來這個時候父親的胃病就已經如此嚴重了，可我之前卻從來沒在意過，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父親在吃什麼葯！

看著父親年紀不大，卻已經有些灰白的鬢角，李景內心揪緊，忍不住大步走向了廚房。

「你幹什麼？」

李建華餘光瞥見了李景的身影，放下送葯的水杯，轉頭低沉蹙眉道：「廚房裡沒早餐，平時也沒看你起這麼早過！」

「不，你胃不好，我給你煮點粥。」

「什麼？」

聽到自己兒子的話，李建華驚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看到在廚房裡開始忙碌的身影，他愣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對方是在做粥后，不由懷疑開口道：「怎麼，你又沒錢了？」

聞言，正在開火的李景動作一頓，想起自己曾經稍微表現得聽話點的時候，都是想向自己父親要錢，現在想來，自己真是從沒給自己父親真心做過任何一件事。

「不……」

李景重新開始手上的動作，低聲道：「不用錢……」

啪！！

話沒說完，李建華突然從身後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自己兒子的手臂，盯著對方眼睛，沉悶道：「李景，你到底想幹什麼？！」

李景抬頭看著父親質問自己的模樣，久久無語，莫名有些心酸。

自己連做一碗粥，對方都不願相信。

在對方眼裡，或許自己從來就不是一個有孝心的兒子。

「爸……」

李景慢慢推開對方抓緊自己手臂的手，望著對方疲憊滄桑的雙眼，愧疚又難受道：「我真的……只是想為你煮碗粥。」

話音落下，李建華怔怔看著自己的兒子，直至此刻都不敢相信對方說的話。

前幾日還扯著嗓子怒罵、要和自己斷絕父子關係的兒子，現在竟然主動給我煮粥了？

望向重新開始煮粥的李景，李建華沉默良久，而注意到對方手臂剛才被自己抓紅都沒吭一聲時，他終是神色動容，眼神複雜，最後看了眼李景背影后，默然轉身，往客廳走回。

不久后，李景小心翼翼端了一碗粥出來。

李建華看著眼前熱騰騰的白米青菜粥，沉默不語，始終沒有開口，也沒拿起勺子。

「粥還有些熱，晾一會再喝……更好。」感受到氛圍的尷尬，李景勉強笑了笑，重新拿起熱粥：「要不我幫你……」

「疼嗎？」

話沒說完，李建華突然開口。

見李景疑惑的表情，他拿出一瓶噴葯，示意了一眼對方手臂：「噴一噴，剛才是我太用力了。」

聞言，李景這才發現自己手臂已經紅了，連忙道：「沒、沒事，這個過會就恢復……」

「拿著這五塊錢，去樓下吃碗牛肉粉。」

李建華從衣服兜里掏出一張舊紙幣，不容置疑道：「抓一下就紅了，你身子骨太弱了，出去多吃點！」

「這五塊不用……」

「怎麼？」

見對方竟然拒絕拿錢，李建華臉色一沉：「還嫌少？」

「不是。」李景連忙搖頭，然後真誠看向對方：「我們家沒錢，不用浪……」

「錢再少也不至於讓你餓死！」李建華突然聲音提高，瞪眼怒道：「怎麼？你現在是看不上你爹是吧！」

「不、不是！爸你誤會了。」

李景慌忙解釋：「粥煮了兩人份，我不用下去吃。而且我也沒嫌棄我家窮，只是……」

李建華眯眼：「只是什麼？」

李景微微吸了一口氣，才看向對方眼睛，逐漸堅定道：「只是我覺得我家既然錢不夠，那我就該幫你一起賺錢。

爸，我這個暑假想跟你出去一起做事！」

「你？！」

聞言，李建華瞪大了雙目，看著自己兒子認真的樣子，不知為何，向來堅強倔強的他，此時眼睛竟是也忍不住有些發酸。

最終，他幾次張嘴都沒說出一個字后，終於低下頭，深吸一口氣，緩緩伸手拿過粥碗，低沉道：「粥應該涼了，趕緊一起喝了吧。」

……

片刻后。

李建華反鎖房門，李景老實站在身後。

餘光瞥了眼後方變得莫名乖巧的兒子，他沒有說話，但心裡卻覺得剛才那碗粥莫名的甜。

或許自己兒子……真的變了？

就當李建華準備騎單車帶李景出去時，小區內一名消瘦眼鏡中年男見到李建華父子二人，頓時氣沖沖地大步走來，指著李景怒道：

「李建華，我終於碰到你了！你管不住你兒子，要不要我幫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