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入地獄

落日黃昏，

路上行人，欲斷魂。

滴答！

天空，下起瓢潑大雨。

行人更加匆忙。

皺眉望天，秦蒼無奈快步躲進前面帶頂的公交站牌。

拍拍襯衣上的雨滴，習慣性站到邊緣位置。

站牌下，

聚集著不少落湯雞。

雨，滴滴落下，沒有停歇的意思。

興許是等待太久，

兩個不相熟的女人互相攀談起來。

「這雨啊，下的真不是時候。」

最先說話的一個裹著厚衣服的中年大媽。

「可不嘛，這天氣預報也不準，明明看著沒雨結果下這麼大的雨。」

回話的是另外一個燙著捲髮的中年大媽，整個人縮在站牌內側。

「哎，聽說了嗎，最近又有失蹤事件發生了。」

「聽說了，都上新聞了，現在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

神神秘秘的對話，聽得周圍人莫名有些不自在。

角落裡，

秦蒼翻轉手臂，撓起後背。

動靜有些大，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包括兩個大媽。

「小夥子，怎麼了？刺撓啦？」

捲髮大媽調侃道。

手掌停止撓癢，秦蒼面色尷尬。

「今天剛去紋身，有點不舒服。」

後背不知怎麼的，越來越癢，有種灼燒感。

也不知是因為紋身師技術差，還是因為用的材料是自己帶過去的爺爺傳下來的老古董。

看著秦蒼拘謹的樣子，捲髮大媽語重心長道:

「小夥子，聽姨一句勸，紋身那東西不好，不幹凈，有條件還是洗了吧！」

大媽說完，其餘人齊齊看了過來。

一瞬間，秦蒼有種社死的感覺。

他這個人多少有點社恐，不喜歡被圍觀被注視。

平時走在路上，他都恨不得自己能多兩條腿趕路。

奈何今天，遇見了這煩人的雨。

出於禮貌，秦蒼沒有多做反駁，只是低頭髮呆玩起了手機。

大媽見他這樣，也是無趣地轉頭與別人交談起來。

雨，一直下，

腳下的檯子很快積起一個小水坑。

水面上，

浮現出一張年輕英俊卻又不失蒼白的臉頰，顴骨分明的臉蛋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苦笑。

這雨，沒完沒了了。

半小時后，雨終於停了。

暗淡天色下，公交站牌剩餘幾個沒上公交的人作鳥獸散。

路邊沿街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照亮了回家的路。

地面上，積水很多。

腳下畫著蛇形走位，秦蒼靈活躲避著水坑。

一路上，

路燈，越來越少，行人，也越來越少。

寂靜驟濃。

踏踏！！

踏踏！！

孤單的腳步聲與地面擦出聲響。

落寞的背影，好像條狗。

不對！！

秦蒼猛然間停下。

他剛剛聽到的腳步聲，不止自己一人。

或許是因為站牌下大媽的危言聳聽，今天的秦蒼，格外敏感。

扭頭看向左後方，空空如也，只有點點黃光。

再扭頭右後方，

刷！！

近在咫尺的路燈下，一個頭戴兜帽的神秘身影正在彎腰致敬。

搞不清楚什麼狀況，秦蒼腳步加速，想要拉開距離。

猛不防撞見一個神經兮兮來路不明的怪人，

是人都會提防。

他雖有點社恐，但並不膽小如鼠，只想加快速度趕緊回家。

剛邁動腳步，

耳中，傳來了同樣加快速度的腳步聲。

心中咯噔一聲，

不會吧？

遇到變態了？

不是說變態只會尾隨女性嗎？

難道？

他想嘿嘿我？

紛亂思緒下，秦蒼鎮定自我，定住腳步，轉身回頭。

卡茲！！

脖子，卡殼了。

怎麼肥事？

用力抬腿。

唉？

腿咋也動不了了？

像被鬼上身一樣，他突然失去了身體控制權。

唯一還能感應到的，只剩心跳。

胸腔內，心臟不受控制越跳越快。

轉瞬之際，心臟超負荷跳動，不堪負重。

眼角余光中，自己裸露在外的手掌手背，膚色快速變紅淤血，

直至，毛孔滲出殷紅。

「桀桀桀桀！」

耳後，腥風吹過，

一條分叉的狹長舌頭如靈活小蛇般肆意舔過面頰一側。

噗！！

沒有一絲絲防備，劇痛襲來，秦蒼感受到一陣透心涼。

恍惚間，他醒悟過來。

自己，這是被噶了？

僵硬的視線內，正前方的反光物投射出一點身後的影像。

一雙變態的血腥雙眸輕貼自己臉頰，咧到極致的誇張嘴角似乎在嘲笑著什麼。

可惜，一切已經為時已晚。

視線，越來越暗，無邊黑暗侵襲。

秦蒼，好睏。

「新鮮的血液！哈哈哈哈！」

失去知覺的最後前夕，耳旁傳來瘋癲的呢喃。

可惜，他已經無力掙扎。

身體無力搖晃，兩隻手臂頹然垂下。

秦蒼身後，

頭戴兜帽的神秘身影，掀開帽子，露出了非人類的頭顱。

血紅雙眸，露嘴獠牙，根本沒有一點人類的氣息。

怪物呼吸著混雜血腥氣味的空氣，一臉陶醉。

大笑的嘴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啊嘶呼呼！！

啊嘶呼呼！！

異樣的呢喃聲不合時宜響起，打斷了怪物的狂笑。

怪物，又怒又驚。

不知何時起，秦蒼死去的屍體上，開始瀰漫黑霧。

霧氣無風自動，籠罩四周。

黑霧中，有活物遊動。

怪物腥紅雙眸閃過驚懼，下意識想要躲開。

嘶嘶嘶！！

「啊……！！！」

痛徹心扉的凄厲慘叫，回蕩夜空之下，施法般沉默了整條街道。

黑霧裡，一條巨蟒閃電射出，朝著怪物大腿上狠狠來了一口親密蛇吻。

仔細看去，說是巨蟒，其實更像觸手。

碗口粗細的軀體，頂端掛著一個像極了蛇頭的吸盤。

觸手肆無忌憚地拍打著地面，一直延伸到了秦蒼背上。

透過染血襯衣，能看到背部皮膚上沾滿血跡的青色紋身，一條蜿蜒在背部整條脊椎的紋身。

紋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字。

借著月光，字跡熠熠生輝。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構成紋身的密麻小字，全部由這句話組成。

而觸手，便是從紋身上長出來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怪物下意識投射過去的目光，似乎看到了紋身在動，在緩緩的蠕動。

青紅夾雜的紋身體表，也泛起暗沉光芒影像。

影像中，

一片黑色熔岩的世界里，一隻遮天黑瞳，緩緩睜眼。

滴答！！

怪物雙眸不受控制的開始流淚。

淚水流著流著，開始淌血。

之前囂張的血眸，眼白逐漸翻起，佔據眼球。

怪物身體失控般開始打擺子。

逐漸混亂的意識里，它知道。

那目光，不可直視。

砰！砰！砰！

心跳如鼓。

鼓聲來自怪物體內。

清脆的心跳聲具象化在街道上，沒了生機的秦蒼身體不受控制的血液暴動。

可惜，觸手毫無反應。

怪物沒有氣餒，

心臟的高負荷跳動，催生出身體強大力量，力量灌輸雙腳，起跳後仰。

跳躍的剎那，怪物嘶聲高呼，

「不可能！邪神！饒……呃啊啊……」

嗖！嗖！嗖！

連續三道破空聲，又是三根碗口粗細的觸手狠狠吻住怪物。

怪物痛的撕心裂肺。

就連起跳的動作，也因為被觸手們拉住，只是徒勞地原地起跳一厘米。

落下的一剎那，觸手們暴躁發狂。

吸盤大張，獠牙入體。

僅僅一瞬，怪物眼神渙散，身體徹底僵直，失去生機。

隨後，

四根觸手倒卷而回，嚴絲合縫裹住秦蒼身體。

風輕輕吹過，

黑霧收縮，開始下沉。

堅硬的水泥地，如遇劇烈硫酸，滋滋慘叫著破開一個大洞。

秦蒼的屍身，沉入大地，不見蹤影，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