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共和國之輝
血海，
漩渦貫穿天地。
雖沒了剛才的沖勢，但依舊短時間內不會消散。
龍捲造成的通天之勢，徹底改變了這裡的地形。
安然無恙的海獸戰士，大部分選擇了緊急回歸，只有少部分肩負偵查工作的戰士留在了殘破血海之中。
好好的捕魚日，就這麼變成了喪日。
漩渦，
強行吸扯著周遭所有一切。
海水倒卷，海底撕裂。
無數淵魚不可抗拒的被卷進漩渦，下餃子掉入黑暗之中。
幽黑，是黑洞的主旋律。
負責偵查工作的海獸戰士，眼饞卻又無可奈何。
如果這些魚兒是自己的該有多好啊！
帶著腦中的黃粱一夢，他們忠實地執行著自己的使命。
魚兒落了一批又一批，
漩渦逐漸收縮。
隆！！
最後的餘力消失，漩渦幻滅。
激蕩的海水瞬間停滯。
隆隆！！
海水以黑洞為中心狂涌而下，像極了沖馬桶的那一剎。
無窮的吸力從黑洞擴散，牽引四方。
遠遠的，
負責偵查的海獸戰士嚇得立馬逃遁。
膽小者，逃回通道；
膽大者，邊撤邊觀察。
時間行走緩慢。
幸福來的很突然。
吸力快速消散，不再牽引。
海水恢復平穩。
水涌不顯。
瑰麗的海底世界，塵埃落下，泛起清輝。
駐足觀察者，不敢妄動。
僵持持續許久，沒有人敢於接近。
直至，
黑洞再次出現波動。
絲絲金光衝破黑暗，絢爛世間。
光明綻開，金光升騰。
一顆虛幻金光構成的巨人腦袋緩緩降臨世間。
不可置信的眼光中，有人揉了揉自己早已不似人類的魚眼。
怎麼看著，有些熟悉。
這份熟悉，逐漸擴大。
盤膝而坐的巨人，就這麼赤裸裸毫無預兆升了上來。
金色，聖潔。
誦經聲在海中響起，無視萬水。
巨人體內，
熟悉的人影出現，同樣盤膝而坐。
身後，
幾十條張牙舞爪的觸手交織在金光之中，咬著一個個網兜，兜里塞滿消失的淵魚。
魚兒還在活蹦亂跳，卻怎麼也破不開網兜。
還有幾條觸手，合力布下漁網大陣。
密密麻麻的魚兒被網在漁網中，奮力想要掙脫束縛。
力度很大，震的海水一直在顛簸。
但幾條觸手死死咬住漁網各角，就是不鬆口。
平時被海獸戰士視為必須多人協作的捕獵方式，幾條觸手輕鬆做到。
連接所有觸手的核心區域，
盤膝而坐的人影正在投餵食物。
一條觸手叼著一條淵魚送到了三條格外嬌小的觸手嘴邊。
猙獰嗜血的淵魚，用生命上演了一出嗜血進食。
血水瀰漫，
魚兒瘦身，
直至骨頭渣都不剩。
海水沖刷而過，帶走血水，露出了三小隻的模樣。
體型膨脹，拉長。
乃至於，
長出鱗片。
遠處張望看來的人，並沒有驚訝於長出鱗片，他們更吃驚這樣的生長速度。
而對於秦蒼，
後者才是驚訝所在。
觸手竟然還可以這樣進化？
魚人那次，
他看到了觸手囫圇吞棗。
換來的是數量，體型，長度的爆發。
但是現在，
他看到了另外一條路。
雖不能暴兵，卻也可以單兵武裝到牙齒。
對，是真的到牙齒。
吸盤內的牙齒開始二次生長以及誕生新牙。
甚至於，
吸盤在長出眼睛，鼻子。
它們，更像蛇了。
心中落下一個想法，隨即付諸於行動。
波濤驟生，群蛇嘶鳴。
有條不絮的協同配合下，所有觸手開始大口吃魚肉。
這一幕，看的遠處徘徊人員心在滴血。
暴殄天物啊！
怎麼可以如此食用。
然後，
他們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狼吞虎咽。
一條觸手率先鑽進漁網故意露出的一個缺口。
就著海水，觸手大塊食肉。
漁網中，平素猙獰的淵魚，成了可憐的籠中雀。
它們想跑，跑不出去。
它們反抗，收效不大。
觸手看似薄弱的外皮，它們只能咬出一個個牙印，並不致命。
而觸手，依舊在無所謂的抓捕有眼緣的魚兒。
兩相對比，淵魚完敗，數量無濟於事。
越來越多的淵魚開始恐懼，開始躲避。
亂象之中，一切又都井井有條。
吃。
吃出鱗片。
吃出眼睛。
吃出進化之路。
血水瀰漫，紅黃交錯。
巨人低首，一動不動，凝視黑洞。
海水倒卷，湧出物品。
破爛雜物，散亂骨頭。
沒人在意。
隨波逐流的命運長歌里，它們飄向遠方。
秦蒼什麼也沒做，目送它們離開。
自由，或許才是他們的夙願。
嘶嘶嘶！
觸手電筒射而出，咬住一枚不起眼勳章。
腐蝕的外殼沉積歲月，海水還在分解著包裹勳章的土壤。
手掌接過觸手叼來的勳章，手指沾染著海水輕輕揉搓。
土質分離。
五角紅星重見天日。
金光匯聚勳章，微微閃爍。
身處巨人體內，看什麼都有些不對勁，目之所及，俱是金燦燦一片。
不過，也有好處，壓力趨近於無。
金光可以抵消深海壓強。
這一點，與天幕的能力不謀而合。
兩者有共通之處。
看著看著，秦蒼突然就感覺，眼花了。
視線被拉進一個神秘莫測世界，他看到了顯微之下的大千世界。
一點金光，便是一顆金色粒子。
一顆金色粒子，即是一個金光加持的虔誠小人。
小人的模樣有種熟悉感。
但此時，該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他們的戰鬥。
肉眼看不到的世界，第三道目光加持下的世界，他們正在廝殺奮戰。
無窮無盡的水分子中，金色小人正在對抗一種肉眼世界根本看不到的灰色甲蟲。
金光狀態下，小人很勇，一個個悍不畏死守衛家園。
奈何，蟲子太多，滿世界都是。
死了一批，還有下一批。
小人開始出現傷亡。
正常世界，
金色巨人的虛幻軀體不為察覺的零星閃爍金光。
沒有人察覺。
唯獨秦蒼髮現了原委。
海水有毒？
或是海水被污染？
一想到海水裡滿是這樣的蟲子，胃就犯嘔。
問題是，之前貌似不小心喝過幾口海水。
秦蒼感受到了吞一千根針的極致痛苦。
身體周圍，另一種顏色的黑色甲蟲一圈又一圈徘徊在側，讓人毛骨損然。
儘管黑甲蟲沒有任何動作，而且看著很老實，但依然讓人如鯁在喉。
強烈的心念催動身體，第三道目光出人意料地逐漸閉合，滲人的微觀世界開始遠離。
可此時，面龐早已沒了血色。
隨著目光閉合，連鎖反應發生。
巨人縮小，無數金色粒子湧進額頭。
不一刻，
巨人消散，
金身不再。
咔咔！
咔咔！
深海壓強臨身，骨頭不堪負重。
短短一瞬，秦蒼遭遇致命危機。
嘶嘶嘶！
嘶嘶嘶！
所有觸手拋下手頭進行事，閃電回縮，包裹本體，游向血海。
殘存淵魚，幸得逃生。
只有少量未開封網兜，得以攜帶。
帶著戰利品，蛇球蕩漾起水波，以減弱一半的速度沖入血海之中。
壓力頃刻急降，蛇球舒展，托出秦蒼。
一個離得較近的海獸戰士幸運兒，驚慌地張起嘴巴，吐出一串泡泡。
感受著差點壓死自己的眾多觸手，他動也不敢動。
全身護具並沒有為他帶來一絲安全感。
嘶嘶嘶！
嘶嘶嘶！
隨著確定通道位置，觸手們爆發強大沖勢，直奔通道。
一路疾馳，
安全抵達，
穿梭通道。
吧嗒！！
像是穿過帘子，那種熟悉的感覺。
緊接著，就發現了不對勁。
通道另一端，被堵死了。
一個巨大圓管對接住了通道。
圓管和通道之間，還能看到排隊的海獸戰士。
這些人一看到秦蒼進來，速度立馬加快，緊趕慢趕湧進圓管中的簡易鐵門。
略一思索，秦蒼跟了上去。
觸手一條接一條消失在空氣中，滿載魚貨的網兜被擱在一旁。
輕裝上陣，一步一步接近。
推門。
吱～！
還有點費勁。
一進來，就看到一排排簡易格子房間，以及最後一個推門步入消失的身影。
看了眼旁邊。
緊挨著的房門上，嵌有圓燈，閃爍紅光，與剛剛那個人影消失的房間一樣顏色。
心裡有了計較。
踏踏！
踏踏！
走到一間閃爍綠燈房門口。
用力一推。
嘎吱！
門開，人進。
咔！
自動上鎖。
屋內，很簡單很簡陋。
屋頂插著數條管子，牆壁上貼著一塊led屏幕。
屏幕里是簡單的三維動畫。
秦蒼看懂了。
脫衣沐浴。
羞澀頓生，這讓人情何以堪。
萬一有監控怎麼辦？
視線到處撇了撇，沒發現攝像頭。
心裡鬆了一口氣。
要知道，他雖是北方兒郎，但很少去澡堂。
最多也就是小時候和爺爺一起洗澡。
為此，他還練就出一手搓澡絕活。
「能給塊搓澡巾嗎？」
最後的倔強。
無人理會。
磨磨蹭蹭，秦蒼把三叉戟和勳章放在地上開始脫衣。
頭盔，護具，破爛黑袍。
最後，內褲。
清涼感襲身，雙手捂襠。
咔咔！
咔咔！
房間內，異變頓生。
在某雙眼睛的驚嘆中，光滑牆壁變形。
一個個機械手臂探出，精準抓起每件物品，帶回各自區域。
咔咔！
與屋頂相似的管子伸出。
噗嗤！
噗嗤！
白霧繚繞，水流滋花。
血色流淌。
清洗開始了。
噗嗤！
噗嗤！
屋內同樣響動。
神經一瞬間被冰涼纏繞。
「嘶！！」
秦蒼涼的嘶嘶叫喚起來。
管子不搭理，繼續加大力度。
白霧籠罩房間，水流灑滿全身。
雖很涼，卻也感覺到一種舒適和輕鬆。
這水，這霧，像在殺毒。
秦蒼想起了血海之外無意中看到的微觀世界。
那個世界，對人類極度不友好。
那些蟲子，像是一種病毒，滲透海水。
如此說來，
這方天幕，難道是為了抵禦這種病毒？
要真是這樣的話，
那延伸出天幕金光的血海應該也具備抵禦病毒的能力。
但是一想到血海的來歷，這些作用再重要也讓人愛不起來。
雙手加大揉搓力度，腹腔里湧出一陣陣噁心。
身處海水，揪心的是生與死。
但當安全以後，良知與道德佔據大腦。
一遍遍的記憶回溯與一陣陣的水霧，沐浴身心。
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水霧不再噴洒。
一頭濕漉漉中長黑髮的秦蒼無所事事站在原地。
咔咔！
咔咔！
洗澡時收縮的牆壁再次打開。
一件件已然烘乾的衣服護具被機械手臂抓著帶出。
秦蒼一邊驚嘆一邊快速穿衣。
一件件套在身上，恢復進來時模樣。
咔！
出口適時打開。
不是原來的房門，而是另一邊的牆壁。
踏踏！
不急不緩，穿過出口，印入眼帘的是一條走廊。
空蕩蕩，寂靜無聲。
想來，自己應該是最後一人。
踏踏！
一人，一道。
腳步清脆，通道天花板攝像頭跟著轉動。
記憶彷彿回到年少之時，
回到放學爺爺接自己的時候。
同齡孩子，
等歡喜，
而他，
等歸途。
漫漫長路，總有終點。
吱！！
光明重現。
門后，不是曾經熟悉的世界。
這一切，不是夢。
恍惚間，秦蒼看到急匆匆趕來的老女傭以及莉亞珊瑚城黑袍領隊帶領的大批戰士。
他們，似乎很緊張自己。
這種緊張，來源於關心，來源於保護。
再看四周，黑壓壓的人頭全都盯著自己。
白袍們，正圍著幾個之前為自己說過話的白袍大聲爭論著什麼。
直到，看見秦蒼出現，爭論漸小。
某人，壓力倍增。
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揉揉太陽穴，秦蒼轉動腦袋避開視線。
身後，
是一個巨大的可移動履帶房區。
巨大的履帶輪子，貼合光幕的綿長屋壁，以及暴露在眼前的一排排房門，再加上全金屬的設計風格，頗為獨特。
未等感慨，熟悉的聲調響起耳邊。
「身體有沒不適？」
老女傭走的很快，氣息有些喘，但這不妨礙她使勁上下打量秦蒼，尤其是後者的額頭部位。
「挺好，水有點涼。」
秦蒼提出了一點建議。
「多洗幾次就習慣，霧韻很珍貴，沒有霧韻，你們的身體會被海水腐蝕，中毒萎縮，最後不人不鬼。」
聽聽，什麼是專業，這就叫專業，一下子就把秦蒼懷疑的事情徹底坐實。
「中毒？」
「海水有毒，淵魚可以海中生存，但是人類不行。」
「為什麼？」
「我一個僕人哪知道這麼多，不過老城主說過，世間遭遇侵襲，邪惡物種降下詛咒。」
沉默驟起，相顧無言。
眼見秦蒼情緒低迷，老女傭立馬安慰。
「放心，這方神環世界，我們很安全，神環的力量，常人無法企及，這是神的力量。」
乾巴瘦臉抬頭望天，目露虔誠。
奈何，某人根本沒在認真聽。
秦蒼並不是被嚇到，他只是想著世間遭遇侵襲這六個字，再回憶起黑洞里的所見所聞，眼前彷彿看到了他們奮起抗爭的畫面。
緊繃的面容，掩藏內心波濤。
沉默，代替致敬。
轟隆隆！！
轟隆隆！！
喧囂聲起，地面震顫。
秦蒼與老女傭同時看向聲響源頭。
遠方，
一輛輛螃蟹狀半生物半機械戰爭工具正在集群而來。
「這是？」
秦蒼下意識問道。
「捕魚日出現意外，收穫嚴重短缺，血陣也出現破損，需要加大捕撈力度，上面派來了蟹式戰車。」
老女傭對答如流。
「為何不早用？」
機械力不用用人力，怎麼想的？
「海淵對金屬有一定的腐蝕性，長時間浸泡會嚴重損耗金屬使用壽命，相比起奴隸這種廉價可再生資源，高端戰爭工具更為珍貴，你要知道，金屬是一種很稀有的物質。」
老女傭說話的時候，秦蒼已經迫不及待查看身上裝備。
果然，只要是金屬部位就出現了不同程度磨損。
難怪去倉庫的時候看到的基本以生物改造為主。
難怪看到的海獸戰士基本佩戴的都是以生物防具為主。
原來，還有這麼一說。
一旁，老女傭看著他這般菜雞模樣，露出姨母般笑容。
「這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為軍備競賽，戰甲戰車這類重要戰力單位不能隨意揮霍，這關係到我們自身安全。」
「競賽？」
「你不會天真的以為海淵里只有我們存在吧？」
老女傭乾巴巴的手指捅咕了下上空。
「你的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海淵里還有其它生存區，生存區與生存區之間，沒有仁慈，只有資源搶奪，-只有你死我活。」
秦蒼的世界觀，再次擴大。
他感受到了本質。
吃人。
這是一個吃人的世界。
轟隆！！！
可移動履式房屋伴隨著轟鳴突然移動。
轟隆！！
蟹式戰車挺近通道。
啪！！
秦蒼一拍大腿，瞬間急了。
「完了，我兜回來的幾網海貨還在通道，不會被截胡了吧？」
「什麼？」
一直穩如老狗的老女傭也急了，腦袋晃的像撥浪鼓一樣沖著不遠處的中年領隊大聲嚷嚷起來。
中年領隊更誇張，領著幾名手下直接以更大分貝的聲調咋咋呼呼極速奔向通道。
看到這，秦蒼眉眼舒展，心情立馬好轉。
瞅瞅！瞅瞅！
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小夥子，血海之外你那種能力是什麼啊？」
老女傭發問的很突然，時機選的很好。
「咳咳！」
假意咳嗽兩聲，秦蒼腦子飛速轉圈。
他不吃驚別人問這些，自己動靜鬧得那麼大，又有那麼多返回的戰士，被人知道是必然的。
他只是一時有些不好解釋。
觸手在水中世界，並不突兀，大可用章魚怪掩飾。
金身雖有點怪，但也還在人類理解範疇之內。
但是這金光巨人，屬實有些離譜。
就連秦蒼自己，到現在都是懵懵的。
凝神三息。
掌心捏住勳章。
「那種能力啊，就叫共和國之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