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北方有佳人
宴會散場衛皇后回到椒房殿,在正殿獨自枯坐,空曠的宮室浸滿冰涼,空氣里充斥著寂寥和孤獨,惆悵與失落爬上心房,衛皇后扶額垂下目光。
長御躬身來到跟前,低聲相告:「皇後娘娘,大將軍求見。」
衛皇后緩緩抬頭,眼眸微亮,輕聲回了一句:「請他進來。」
她知道衛青會放心不下自己,大概也只有他才會這麼在乎自己,但想著他會重提宴會之事,一顆心瞬間變得又緊又怯,眼眸里的一絲光又暗了下去。
衛青低身進入殿內,向她稽首行禮:「臣衛青拜見皇後娘娘。」
「弟弟免禮。」衛皇后淡淡說著,伸了伸手,示意他坐下來慢慢聊。
衛青眉頭微皺,憂慮重重,他想不明白姐姐今夜為何執意忤逆天子,這與她謹慎的性情截然不同,很明顯天子想藉助長公主的婚事,為劉據拉攏人心,這對太子而言分明有益無弊,他醞釀了半晌,斟酌著開口:
「如今皇太子初立,正是需要左膀右臂的時候,陛下看重據兒,才會以長公主婚事籠絡俊賢,這也是陛下一片苦心吶!」
該來的還是會來,躲是躲不掉的,衛皇后見他來興師問罪,深深呼出口氣,揚聲解釋說:「弟弟你應該知道,我非栗姬,怎會不知其中利害?可是我更非王太后!手心手背都是肉,兒女都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骨肉,我斷不會為兒子的前程去犧牲女兒的幸福。據兒若是有造化,自有他一番天地,我相信據兒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前程,狠心犧牲他姐姐的幸福。」
作為母親她固然盡職盡責,但顯然忽略了另一重身份,她更是大漢朝的皇后,作為皇后,就必須講立場。
衛青半憂抬首,眼中閃現一陣錯愕的目光,再看皇后,眼中已然濕潤,極力壓抑著悲傷情緒,心也跟著沉了沉,柔聲寬慰她道:「姐姐這樣想,是外甥女的福氣,即便沒有這樁姻緣,姐姐還有我和去病,我們永遠都是一家人。只要有我在,斷不會讓你和外甥受到傷害。」
衛皇后望著他,眼中俱是淚,一時無言以對。
「天色已晚,姐姐早些睡吧!」衛青拜別皇后,起身準備離宮,衛皇后親自出門相送。
衛青乘車出椒房殿駛向宮門,馭手停了車回身看了衛青一眼,他詫異一看,只見平陽公主迎寒而立,孤身站在車駕旁等候多時,她冷得渾身哆嗦,不停地搓手哈氣,衛青下車與她說話,「公主可是有話要說?」
劉娉定了定神,認真去看他,堅定地點頭。
今晚事出突然,衛青有些心煩意亂,正缺個知心人說說話,反正和她已經有了夫妻名義,也無需顧忌太多,便邀請她上車,二人同乘而歸。
回到府邸后,衛青直奔書房,提筆迅疾修書,劉娉湊近去看,竹簡上面書寫著辭官語錄,大意是衛青請求辭去大將軍職位。
劉娉訝然一驚,急忙將筆墨未乾的竹簡搶過來,高聲詰問:「衛青你瘋了?」
衛青眼神焦灼,緩緩坐定后看她,委實相告:「其實我早有此打算,自古功高蓋世者難得始終,我也想早日功成身退。如今霍去病青出於藍,朝廷基業也算後繼有人,我正好急流勇退,給後生施展抱負的機會。」
劉娉怎麼不懂他的心思,衛青主動辭官放權,分明是想給皇后減輕壓力,難道他真的以為這麼做,皇后就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嗎?大錯特錯!
「衛青此言差矣!先不論陛下是否倚重你,只說今晚形勢這般嚴峻,你豈可擅自辭官?」劉娉急紅了眼,清吒反駁。
衛青略微好奇地看向她,劉娉一五一十地向他說個透徹:「你若上書辭官,陛下會怎麼想?他可不會認為衛青你高風亮節,他只會覺得你是在為皇后打抱不平,藉機向他施壓。我這個弟弟我太了解他,你若逆著他的脾氣,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你不想想自己,難道也不為皇后想想?一旦龍顏大怒,皇后必然遭受牽連!子夫她論寵愛不如李夫人,論圓融不及邢津預,她在宮中如履薄冰,唯有仰仗你和劉據,才能保住如今的地位。為今之計,你最好什麼也不要做,就當今夜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只要你還是大將軍長平侯,劉據還是大漢朝的皇太子,子夫她永遠都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衛青被劉娉當頭一棒,瞬間醍醐灌頂,彷彿一盞明燭照亮渾濁的黑夜,他痴痴地看著劉娉,燈下看美人,她眉眼多愁卻飽含深情,錦裙與夜色融為一體,遠望高貴,近看典雅,朱紅唇色與面脂襯得她猶如畫中人。
這麼多年過去,她對自己的情意不曾消減,多年來默默相守,在這世上,她會是最欣賞自己的女子,此情此意,山高水長。衛青主動去牽了她的手,劉娉心頭微動,與他相看相望,繾綣目光彼此交織在一起。
翌日,衛青出門送別劉娉,目送她車駕遠去,留意到迎頭而來的李息,他笑著寒暄:「大將軍別來無恙?」
衛青低頭笑,迎他入府。
李息寒暄幾句后,忽然神色莊重地問:「大將軍軍務繁忙,可知外邊是什麼情況?」
衛青疑惑看他,不解地問:「究竟何事?」
「大將軍可曾聽到一首歌謠?」李息點撥他道。
衛青沉默未語,不置可否。
李息捏著嗓子坦言相告:「不知何人膽大妄為,引得長安城人人傳唱,歌曰:生男無喜,生女無憂,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
衛青瞳孔猛然閃過一陣驚恐,這首歌謠分明是想中傷皇后,不、不僅如此,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藉此離間自己和天子的關係。但他轉念細想,劉徹是何等人物,朝野皆為他的耳目,他又怎麼可能會被蒙在鼓裡?這種雕蟲小技根本用不著自己費心,劉徹自然會去擺平。
張湯獲悉市井傳唱的歌謠后馬不停蹄地入宮奏報,劉徹踱著步子思量,立馬篤定打造這首歌謠的人用心險惡,根本不是想對付皇后那麼簡單,只怕是一石二鳥之計,藉機挑撥君臣之間的關係。
「一首歌謠遍地傳唱,鬧得滿城風雨,可見背後聚集多少不為人知的力量。」劉徹姑妄一說,目光陡然銳利。
「陛下聖明!」張湯萬分認可,伏首稱讚。
劉徹暗暗看向張湯,他正忙於制定刑律,清查商賈巨資,不能什麼事都讓他操心,得物色個能幹的人選,既能獨當一面,又能跟張湯搭好班子。劉徹漫漫一想,心中有了人選:即張湯昔日掾屬兒寬,此人謙虛智謹,文辭筆賦十分了得。
不過是騾子是馬,還得拉出來溜溜,正好給他個施展才幹的機會,且看他能否挑起大梁。「傳令下去,此案由兒寬全權負責,務必抓住始作俑者。」
張湯立刻頓首,悟道:「臣明白。」
兒寬收到旨意后,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苧麻衣,腳踩泥濘的草鞋,帶著兩名貧窮打扮的隨從,深入長安千家萬戶,走訪附近百姓,遇上孩童以飴糖相誘,遇上流民施捨錢財,很快查到蛛絲馬跡,接著命令隨從在閑春居守株待兔,將散播謠言的五名狂徒一網打盡。
劉陵從探子口中得知自己的人馬被抓,焦急了一宿,五個人五張嘴,難保他們不會供出自己,父王籌劃這麼多年,決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事已至此,總得有人出去頂罪。劉陵嘴角一彎,計上心頭,昭平君不就是個很好的替罪羊嗎?於是對外放出消息,把髒水一概潑到昭平君身上,倒要看看劉徹這個做舅舅的,怎麼處置罪大惡極的外甥?
兒寬審訊量刑過程中,驚愕發現這五人口供出奇地一致,選擇性地坦白從寬,譬如收買流民、利誘孩童去散布謠言,目的是為了挑撥皇帝和大將軍之間的關係等等,一概供認不諱,唯獨不肯供出劉陵,並且死死咬住昭平君。
兒寬將搜集到的案件信息撰寫成章,親自入宮向天子彙報:「臣走訪數日,遍訪流民,得以窺探真相,散布謠言的狂徒攏共五人,其中三人為淮南王臣,兩人為落魄豪族後裔,現已羈押在獄中,請陛下過目。」
宦者令接過竹簡轉身遞給劉徹,兒寬話說的隱晦,踟躕地去看天子,他接過竹簡專註御覽裡面的內容,條理清晰地說明來龍去脈,抓獲的五個狂徒,三個為淮南王臣,兩個為落魄豪族後裔,這裡面的邪門歪道不言而喻,令劉徹感到意外的是,昭平君居然也參與謀划。
劉徹迅速地捲起竹簡,面上有些掛不住,還沒到收網的時候,暫時不去動劉陵,昭平君這個蠢貨十有八九是被劉陵利用,隆慮公主病得厲害,不好驚動她,故而將這件事壓下來,先來個殺雞儆猴:「妄議搬誣,其罪可誅!」
兒寬腦海中過濾一遍他的話,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跪安后回到廷尉署,著手處置五名惡徒,判處他們梟首示眾。
衛青在平陽公主的勸諫下收起辭官隱退的念頭,對宗室宴會之事更是隻字不提,並且拒絕對外招攬賓客,平日里忙碌軍務,校場和未央宮兩頭跑。
劉徹在宣室召見衛青,談了會兒軍國大事,便目光調轉,輕描淡寫地拋來一問:「近來謠言甚囂塵上,衛青可有耳聞?」
衛青淡泊如水,恭敬道:「陛下英明神武,臣不需要為此擔心。」
劉徹漆眸深沉地盯在他臉上,短促地笑了笑:「衛青是個厚道人。」
既然有人要挑撥離間,那豈能讓人家得逞?劉徹視朝過程中,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厚重衛青,命令文武百官見大將軍如見天子,必須向他大禮參拜。
文武百官不約而同地轉身向衛青俯首稱臣,唯獨汲黯抱著寧死不屈的氣節,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王公大臣無不為他捏把汗。
汲黯性子剛烈,劉徹不想招他的晦氣,拋下新的朝議話題,將眾臣的注意力拉回正軌。大農令顏異枉死後,大司農機構群龍無首,由大農丞孔僅暫時主持大局,他的能力有目共睹,劉徹任免他為新一任大農令接替顏異,搜粟都尉桑弘羊為大農丞,協助孔僅在全國範圍內推行鹽鐵官營,兒寬則被提拔為新任廷尉,掾舉侍御史,輔助御史大夫張湯。
散朝後有臣僚追上汲黯的步伐,悉心勸說:「陛下欲以大將軍為貴,都尉為何不拜大將軍?」
汲黯甩袖哼了一聲,板著臉詰問:「一臣不侍二主,我不拜大將軍,大將軍就不尊貴了嗎?」
臣僚汗顏失色,一時無言以對。
大雪紛飛,銀裝素裹,白梅凌寒怒放,萼綠花白,臨風飄香,嬌艷的花朵,為凜冬增添生機。李妍采了七枝白梅,留下三支插瓶觀賞,剩下四支準備親自送給邢夫人。
邢夫人收到李妍拜帖,得知她要來合歡殿,提前命人把前屋後殿洒掃乾淨,候在殿外翹首以待,李妍車駕駛入眼帘,邢夫人忙親自迎了上去,伸手扶李妍下車,為她披上一件寒衣。
「妹妹大老遠的來,仔細著了涼。」
李妍理順衣襟,笑著向她福身行禮,從周芒山手中接過四株白梅,雙手捧給邢夫人,柔聲說:「妾見白梅芬芳馥郁,采了幾枝想送給夫人,還望夫人不要嫌棄。」
邢夫人佯嗔喜笑:「妹妹說的哪裡話,正所謂禮輕情意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邢夫人喜笑拍她的手,擁著李妍入殿。
及入殿內,暖氣繚繞,彷彿脫寒入春,再看長几,上面擺滿春夏果蔬和糕點果仁,杏仁、桃仁、板栗、荸薺……應有盡有。
李妍臨幾跽坐,邢夫人挨著她,捧了一碟子乳餅給她嘗,李妍隨手拈了塊乳餅吃,和劉徹送給自己的味道一樣。
「板栗和荸薺都是昨兒下午去太官園裡採的,到底不是時令生長出來的,妹妹嘗個新鮮便好。」邢夫人一邊說著,一邊將蝦仁酥餅遞給李妍,「才剛炸好的酥餅,取蝦仁入味,又酥又脆,妹妹嘗嘗?」
「多謝夫人。」李妍掰碎了酥餅,把有蝦仁的一半塞進嘴裡,輕輕嚼動,酥脆爆油,李妍擦了擦唇邊油漬,另一半送給周芒山。
宮娥入殿奉上一盅黃漿,還在冒著熱氣,邢夫人為她舀上一碗黃漿,兌上一勺蜂蜜,順著一個方向攪拌入味,然後遞給李妍。
李妍恭敬地接過黃漿,半羞抬首:「勞煩夫人這般費心,妾身慚愧。」
邢夫人兩手按住她的肩頭,湊趣一笑:「妹妹若是慚愧,不如晌午陪我用頓便飯?」
「妾怎好再叨擾夫人?」李妍急忙搖首。
邢夫人佯怒嬌嗔:「妹妹可是嫌棄我?」
「非也非也。」李妍急切擺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
銅漏漸希,午膳如約而至,紅燒芋頭、鮮燉甲魚、冬蟲夏草等菜肴加起來足足擺了十道,李妍看著琳琅滿目的菜品,驚訝於邢夫人的待客之道,誰看了不感嘆一句賓至如歸!
邢夫人熱了壺溫酒,在李妍酒樽中滴了兩滴香露,李妍鼻翼輕嗅,品評道:「薔薇花的香味。」
「正是。」邢夫人靈氣一笑,往自己酒樽中也滴了兩滴薔薇露,與李妍把酒言歡。
午膳結束后,李妍跟著邢夫人參觀合歡殿,杏木香櫞,雕樑畫棟,殿里七間門戶,其中一間類似於鴛鸞殿的神明堂,裡頭供奉人首蛇身的伏羲和女媧神像。
李妍盈盈佇立,遙望著伏羲和女媧莊嚴慈悲的寶相,目光一時定住,肅然起敬的神聖感冉冉升起,聯想到劉徹對鬼神的痴迷,不外乎對生命的渴望和神聖的信仰,其實也沒有什麼錯,李妍貝齒輕咬芳唇,忽然間對劉徹的行為舉止有種感同身受的感覺。
邢夫人注意到她凝望神像出神,沒有急於驚擾,而是雙眼仔細地打量著李妍,蓬鬆的高髻如雲如霧,玉簪斜入雲髻,珠釵搖曳垂簾,青絲如瀑散落在肩后,只留一處皓白如雪的絕美頸項,彰顯遺世獨立的韻味,她拖著一身白雪綠松的錦裙,清新脫俗宛如月上姮娥。
宮娥入殿回話,打破二人的沉思:「博具已備,請夫人遊戲。」
邢夫人嫣然含笑,拉著李妍的手說:「妹妹,咱們今兒玩個盡興。」
李妍點頭回應,跟著邢夫人去偏殿,和她對坐行棋。
博戲有大博和小博之分,李妍和邢夫人準備切磋小博,十二道棋盤,兩邊注水後放入魚,黑白各六枚棋子置於棋盤上,李妍和邢夫人輪流擲瓊,按大小進棋,棋子到達終點后,入水食魚,亦稱「牽魚」,牽一魚獲二籌,翻一魚獲三籌,獲六籌為勝,以五局三勝為準則。
邢夫人行棋穩中求進,連番牽魚拔得頭籌,進入第二回合,邢夫人繼續穩紮穩打,一旁圍觀的周芒山汗流浹背,親眼看著邢夫人拿下第二局勝利。李妍連輸兩個回合,形勢十分不妙,盡量避開邢夫人鋒芒,第三局開始情況有所逆轉,李妍逐漸佔了上風,連拔六籌,拿下第一個勝利。
進入第四個回合,李妍謹慎應對,見招拆招,勉強拿下六籌,在對弈過程中,李妍發現自己的節奏完全混亂,被邢夫人帶著跑,第二場勝利贏得十分艱難。進入第五個回合,一局定勝負,邢夫人心態很穩,水潑不入,針插不進,一點破綻也看不出,李妍最終敗下陣來。
「妾自認博戲了得,今日與夫人切磋,才知人外有人。」李妍自嘆不如,對邢夫人的博藝深深佩服,很想鑽研裡面的學問,於是虛心向邢夫人討教:「夫人博戲造詣極高,可否給妾身指點迷津?」
邢夫人歡快笑道:「妹妹今晚留下,我定傾囊相授。」
李妍咧嘴笑了笑:「一言為定!」
酉時初刻剛過,天色逐漸昏黑,宮娥燃起暖爐,添上幾盞宮燈,李妍和邢夫人一邊用晚膳一邊對弈行棋,邢夫人把自己的招數進行拆解,一字不落地傳授給李妍。
劉徹迎著夜色趕來鴛鸞殿,不見李妍蹤影,喚了執事來問話。
吳丙回話說:「啟稟陛下,李夫人在合歡殿,尚未歸。」
宦者令瞅著劉徹的臉色咂嘴罵道:「糊塗東西!李夫人未歸,你們還不趕緊去找?」
吳丙忙帶了黃門去合歡殿,陳夢傳了晚膳,劉徹悶悶地吃了幾口,興緻寥寥地去寢殿歇息。
周芒山心急如焚地入殿,苦口婆心地勸李妍回宮,她沉醉於博藝,死活不肯抽身回去,打發周芒山出去傳話,就說今夜不回鴛鸞殿。
夜色深沉,天氣又這麼冷,李妍在外邊還沒回來,劉徹冷得坐不住,往被窩裡一躺,眼巴巴地等著李妍回來,也不知道合歡殿有什麼香香的,這被窩都暖好了,愣是不見人回來!
吳丙沒見到李妍,被周芒山打發回來,差事沒辦好,不敢去招惹天子,於是推搡著宦者令,請他出面幫忙。
宦者令眨了眨眼,佝僂著身子徐徐入殿,還沒開口,劉徹仰頭先問:「夫人呢?」
「這……」宦者令欲言又止,小聲坦白說,「李夫人在合歡殿博戲,今夜歇在邢夫人處,不回鴛鸞殿……」
劉徹冷著臉喘了口惡氣,垂下眼瞼不吭聲,心裡卻叫苦:好!很好!有了博戲,就不要自己了,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