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你喜歡我嗎
儘管我用「也許是路易斯送的」這種話努力安慰了惱怒的德拉科,但顯然,德拉科並不相信我(「路易斯不是已經送了那支羽毛筆了嗎!」他惡狠狠地說),哪怕我們各自回宿舍睡覺的時候,他的怒氣也未全消。雖然德拉科說他生氣是因為「這個禮物意味著赤|裸|裸的挑釁」,但我還是不太明白他是怎麼從一個手鐲上看出「挑釁」來的。
「那應該不是你哥哥送的吧?」達芙妮在與我的睡前夜談里突然提到這件事,「看起來你的身邊似乎有個崇拜者。」
我把乖乖躺在我旁邊的培根摟到懷裡,反駁道:「噢,我倒覺得那不是什麼崇拜者。」
「所以你知道這是誰送的?」達芙妮敏銳地問道。
我只得含糊地說:「我應該能猜到是誰。但我得去核實一下……」
達芙妮從我的語氣里感受到了我的猶疑,於是她沒有接著追問下去,只是和我道了聲晚安便不再說話了。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看到那兩顆藍寶石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曾和我提起過那些矢車菊的西奧多·諾特。我隱隱地猜測這應該是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但他與我之間並沒有親近到能隨意送出這麼貴重的東西——哪怕他曾經說過「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更何況,我們倆現在的關係簡直與「朋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我翻了個身,腦子裡出現了一個詭異的想法。
難道西奧多·諾特喜歡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被我惡狠狠地按回去了,可它帶來的感覺還是讓我不適地抖了抖身子。我肯定是被德拉科和路易斯這兩個超級自戀王帶壞了,不然我怎麼會有這麼臭屁的想法?我一邊唾棄自己一邊隨意地揉搓著培根的腦袋,它哼哼了幾聲后,掙脫開了我的懷抱,跑到另一頭去了。我又翻了個身,情不自禁地揮動了下手臂,像是想把這個念頭如趕飛蟲一樣趕出我的腦海。不可能的,我暗暗告訴自己,西奧多可能得被灌下十份迷情劑才會喜歡我。
第二天達芙妮叫醒我的時候,我的夢境里正在上演著誤喝了迷情劑的德拉科追著西奧多到處跑的場景。那個夢實在太真實了,導致我一整天都在用詭異的眼神打量著德拉科。還好德拉科今天似乎有別的事情要忙,並沒有發現我的古怪之處。
下午上完草藥課後,德拉科便急匆匆地先走了,我有些奇怪地問布雷斯他這是要去哪兒,布雷斯卻只是神秘兮兮地說道:「德拉科去解決他的好勝心了。」
我困惑地皺了皺眉:「什麼好勝心?噢算了,過會兒我們禮堂見,我得先去個地方。」當我用餘光瞥見正要離開溫室的西奧多時,我連忙抓起書包站了起來,跟上了他的腳步。
此刻正是下課時間,走廊上擠滿了急著去禮堂吃飯的學生,周圍熱鬧得像是一鍋煮沸的水。我嘗試著叫了幾聲西奧多的名字,但談論著學校八卦、晚餐吃什麼的聲音像海浪一般蓋過了我的,我徹底放棄了這個計劃,只得匆忙地追著他的身影。
當我費力地穿過一群嬉鬧的赫奇帕奇,轉過一個拐角后,卻差點一頭撞上負手站著的西奧多·諾特。他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瓦倫丁,我沒想到你還有跟蹤別人的癖好。」
他的話讓我氣不打一處來:「我當然不喜歡跟蹤你,我只是找你有事!」
西奧多打量了我一眼,點點頭說:「也對,你只會做馬爾福的跟屁蟲。」
我一邊勸自己不要和他多計較,一邊胡亂地把手伸到書包里找那個小禮盒。西奧多看著我的動作,突然輕笑一聲:「喂,你背著馬爾福偷偷找我,該不會是想給我送情書吧?」
我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他:「你是在上課的時候把龍糞塞到自己的腦子裡了嗎?」西奧多的面色一沉,就在他剛想說什麼的時候,我便及時地掏出了那個裝著手鐲的盒子,伸手遞給他:「這是你送的吧?」
他隨意地掃了一眼我手裡的東西,氣定神閑地說:「是。」
「謝謝你送我生日禮物,但是它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我有些急切地晃了晃手臂,示意他拿走這個盒子。
西奧多雙手插兜,用稀鬆平常的語氣說道:「只是一個手鐲而已,沒那麼金貴。」
我相信如果老諾特聽到這種話,一定會被他兒子氣瘋的。
「不行,」我堅定地說道,「你得收回它。」
西奧多嘆了口氣,右手漫不經心地伸向我手裡的盒子。我心頭一松,以為他願意收回手鐲了,誰知道他只是用大拇指輕柔地蹭了蹭盒子表面,隨後他的手便掠過盒子,快速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我被他嚇了一跳,用力地掙扎著想縮回自己的手,可他卻只是用腳頂開了身邊一間空教室的門,猛地把我拽了進去。
「諾特!」我有些氣惱,笨拙地用左手去拿被我放在長袍口袋裡的魔杖,就在這時,一直被我捏在手心裡的盒子「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你想拿魔杖?」西奧多終於鬆開了他的右手,垂下眼睛看著摔落在他腳邊的盒子,「瓦倫丁,原來你這麼防備我嗎?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呢。」
「什麼樣的朋友會這樣一聲不吭地拽走對方?」我把手縮到身後去,沒好氣地反駁道。
「抱歉,我只是聽到有很多人正往這邊走。」西奧多朝著教室門口的方向歪了歪腦袋,此時,教室外傳來一陣熱熱鬧鬧的說話聲,可我只是站在原地瞪著他,打定主意不去撿那個盒子了。於是西奧多俯下身撿起它,開始認真地打量起了裡面的手鐲。
我鬆了口氣,只覺得大功告成:「我就當你收回它了。不管如何,還是謝謝你。我先走了。」然而,就在我轉身的時候,西奧多突然問道:「你怎麼知道這是我送的?」
我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磨磨蹭蹭地回過身子,尷尬地看著被他捏在手裡的手鐲,說:「因為那兩顆藍寶石。」
「我猜也是。」西奧多輕輕地笑了一聲,把手鐲放了回去,輕聲問道,「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送你這個嗎?」
當我對上西奧多那雙淺色的眼睛的時候,昨天晚上那個詭異的念頭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我的腦海里,我只好又一次把它按了回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我沒有回答,西奧多也不著急,只是懶散地把玩著手裡的小盒子,突然換了個問題:「馬爾福生氣嗎?」
「當然了,他說——噢!」我恍然大悟,猛地鬆了口氣,那個詭異的念頭像是水面上的氣泡一樣,「啵」的一聲就徹底消失了。「我明白了,你想惹惱德拉科,對不對?」
西奧多懶洋洋地笑了一聲:「他現在一定很煩心。」
我有些懷疑地皺了皺鼻子。
西奧多瞥了我一眼,彷彿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別小瞧馬爾福的好勝心。」
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這個詞語了。我挑挑眉,不解地重複了一遍:「好勝心?」
「當然。」西奧多點點頭,「在關於你的事情上,馬爾福一點都不希望被別人比下去。我猜他現在應該在找有什麼東西可以勝過我這個手鐲呢。」
「他不用這麼做。」我忍不住脫口而出道,「在我這裡,德拉科永遠都不需要和別人爭個高低。」話音剛落,我便忍不住紅了臉,於是我強硬地轉移了話題,「諾特,我能理解你為什麼想針對德拉科,他之前對你的確不太友好。如果你想做出相應的反擊,我也不會攔著你。但是,你下回不要再利用我和他之間的感情來對付他了,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西奧多側過腦袋,淺色的眼睛後面像是有什麼在涌動一般。儘管我從沒有看過他生氣的樣子,但他這副模樣卻意外地咄咄逼人。他向我走近一步,說:「但那會讓我的反擊更有效果。如果這是馬爾福的弱點,我又為什麼要放過他?你以為我是什麼大善人嗎?」
「你喜歡我嗎?」我冷靜地看向他的眼睛,裡面似乎正在醞釀一場風暴。而就在我問出這個問題后,那陣迅猛地刮過冰原的暴風停了下來。西奧多微微睜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他剛剛聽到了什麼的樣子:「你說什麼?」
「你喜歡我嗎?」我一字一句地問道。
這似乎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現啞口無言的模樣,如果不是他的睫毛偶爾會顫動那麼幾下,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偷偷對著他念了石化咒。過了很久,西奧多才給出答案:「不,當然不——你怎麼會這麼想?」
「如果你喜歡我,」我咬咬牙,努力把遊走在我心頭的尷尬壓下去,「或許我能理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既然你不喜歡我的話,你這種捨近求遠的做法才會讓我困惑。而且,」我深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你的確不是什麼老好人,但我個人認為,你起碼會尊重感情。」
西奧多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在他眼睛里翻湧的風暴逐漸平靜了下來。他突然說道:「你是在暗示我可以直接去揍馬爾福?」
或許是我臉上的表情很好地娛樂了他,於是他微微揚起嘴角,恢復了之前的模樣:「別把我想得太好了,瓦倫丁。」
我隨意地捏起大拇指和食指,說:「不用太有負擔,我只是把你想得稍微好了那麼一點點。」
西奧多嗤笑一聲,把小盒子放到我身邊的桌子上:「你就把這當作是我的道歉吧。」
「不用——」
「諾特家從不會收回禮物。如果你不想收,那我就只能扔掉它。」西奧多打斷了我的話,抬腳向教室外走去。可當他的手剛覆上教室門的時候,他突然回過頭看著我,「更何況,那兩顆藍寶石很襯你的眼睛。」
隨後教室門就被輕飄飄地關上了。
我有些頭疼地看向被西奧多放在桌子上的禮盒,暗罵這些純血家族的小孩都是怎麼養成這種驕奢淫逸的作風的——西奧多說起這個手鐲的口氣就好像這是什麼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似的。我想了半天,最後還是把手鐲放回了自己的包里。
當我到達禮堂的時候,德拉科還是不見蹤影。我多半能猜到他現在在幹什麼,因此我並沒有在長桌邊坐下,只是走到布雷斯身後,拍了拍他:「德拉科在哪兒?」
「不是在休息室就是在貓頭鷹棚屋吧。」布雷斯聳聳肩,「他好像要給家裡寄信。」
我和布雷斯道了聲謝后,便往禮堂外走去,打算先去休息室看看。只是當我走到門廳的時候,我便和拿著什麼東西的德拉科迎面碰上了。一見到我,德拉科便把手裡的東西往背後藏了藏,非常不自然地喊了我一聲:「瑞亞!你怎麼沒去吃晚飯?」
「那你怎麼也沒去吃晚飯?」我一邊反問他,一邊快速走到他面前,用瞭然的語氣說道,「行了,別去寄信了,和我一起去吃飯吧。」
「我不是要去寄信!」德拉科嘴硬道。
「得啦,」我拖長了音調說,「你難道不是想寫信給盧修斯叔叔,讓他找個代表著馬爾福家至尊榮耀的東西寄給你嗎?」在德拉科震驚的眼神里,我湊近他,低聲說:「如果它能比那個手鐲貴重就更好了,是不是?」
「你都知道了?」德拉科心虛地眨了眨眼睛,一隻手把薄薄的信塞回自己的長袍口袋裡。
我抬起頭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冰涼的臉頰,說:「我永遠都不會把你和別人作比較。」我沖著他笑了起來,「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最好的。」
「我當然是最好的!」德拉科握住我的手,抬起下巴,一副非常驕傲的模樣。可我倒是聽出了他語氣里無法掩蓋的欣喜。
「那就別和手鐲過不去了,給盧修斯叔叔省點事吧。」我放軟了聲音,晃了晃我們交握的手,說,「我們去吃飯吧。」
就在我拖著他的手轉身要往禮堂走去的時候,還沒有邁開腳的德拉科卻突然把我往他的方向拽去,我轉過身,慌亂地抓住了他的長袍前襟才勉強穩住了自己的身子。德拉科的手挪到了我的后腰上,他稍一用力,我便與他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我盯著他長袍上近在咫尺的斯萊特林院徽,禁不住耳根發熱:「這裡可是門廳!」我著急地想要朝禮堂方向看去,生怕會有學生突然經過這裡。
「別動。」德拉科用一隻手扶住了我的後腦勺,迫使我看著他。可他臉上的笑容卻讓我直覺他在打什麼壞主意,我有些抗拒地往後仰著上半身,但他橫在我后腰的手臂卻把我牢牢地固定在一個非常親密的距離里,我倒是沒想到德拉科的力氣比他看起來的要大得多。
在我掙扎了幾下都無果后,我只好勸說他道:「不然我們回休息室再說,好不好?」
「不好,」德拉科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我的,說,「你親我一下。」
「一定要在這裡嗎?」德拉科身上的氣息讓我面紅耳赤,我實在猜不透他突然這麼做的原因,畢竟我們倆很少會在公共場合下親熱,更別提在門廳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了。
「就在這裡,」德拉科輕啄了一下我的臉頰,他那淺灰色的眼睛里洋溢著一種過於快活的情緒,他語帶懇求地催促道,「親我一下就好,瑞亞。」
「我真搞不懂你……」我嘟囔著拽緊了德拉科的長袍前襟,他立刻便順從地垂下了腦袋。我輕輕地嘆了口氣,抬起頭便去吻他。就在我們的嘴唇相貼的時候,德拉科的嘴角突然勾了起來,那是一個我非常熟悉的壞笑。這個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一眨眼就結束了,但我的臉卻燙得厲害,畢竟這個地理位置把我的羞恥感放大了無數倍。我剛想環顧四周看看有沒有人經過,德拉科卻把我牢牢地按進了他的懷裡,因此我只能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前方空蕩蕩的走廊。
德拉科湊到我的耳邊,語氣裡帶著一絲奇怪的興奮:「我們現在可以去吃飯了。」
我困惑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猶豫著說:「你為什麼這麼開心?」
「因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德拉科的心情簡直好到離譜,他抓起我的手,主動往禮堂走去。
我還是不放心地問道:「剛剛有人經過嗎?」
「當然沒有。」德拉科快速地回答道,可他的笑意卻越來越明顯,我狐疑地回頭望去,發現四周的確空無一人。
在這之後,那隻手鐲就被我收進了箱子深處,而德拉科似乎完全不在意這隻手鐲的主人是誰了。當布雷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問起他是如何克服自己的好勝心的時候,德拉科只是笑得意味深長:「克服?我根本不需要克服那種東西,布雷斯,反正我總是能贏。」
*
「你喜歡我嗎?」
在西奧多·諾特目前的人生里,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慌亂。
可他的慌亂卻是沒有道理的,畢竟問出這個問題的女生表現得十分平靜。她那雙藍色的眼睛像是無波的海面,又像是沒有被春風驚擾的矢車菊,總而言之,羞澀這個詞語與她毫無關聯。
西奧多開始後悔起來。他明明只想告訴她,這隻手鐲上的藍寶石很襯她的眼睛,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馬爾福生氣嗎?」正是這句話才讓目前的局面變得如此複雜。
瑞亞看著他,耐心地等著他的答案,然而他卻無法把自己的目光從她的眼睛上挪開。西奧多突然想到,三年級的那個夜晚,她冒冒失失地撞到了自己身上,當她轉過頭的時候,西奧多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只有和馬爾福呆在一起才比較有存在感的女生竟然有這樣一雙好看的眼睛。西奧多一直以為那晚的偶遇只是引起了一場短暫的迷戀,這場迷戀甚至比英國的夏天還要短。它如同夏季夜晚的閃電,又如同燃燒的火柴,總而言之,它是不值得西奧多為此而停留的東西。
可是直到瑞亞問出這句話后,西奧多才發現這與他之前所想的完全不同。終於,他在安靜的空間里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不,當然不——你怎麼會這麼想?」
西奧多的心裡有一座雪山,可當一陣風吹過時,他知道一場雪崩即將到來。
···
如果放在平時,德拉科·馬爾福當然不會孩子氣地要求瑞亞在門廳這種地方親他一下,可是當他看見遠遠走來的西奧多·諾特時,他改變了主意。儘管瑞亞沒有告訴他那隻惹他心煩的手鐲到底是誰送的,可他不用動腦就能猜到是諾特。
當諾特看過來的時候,德拉科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他想他得給諾特一個教訓。
德拉科知道自己會成功的,因為瑞亞在這種不涉及原則的問題上比誰都願意縱容他。所以當瑞亞紅著臉親上他的嘴唇的時候,他忍不住瀉出一絲得逞的笑容。
雖然諾特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但德拉科能感覺到他的目光,他甚至知道諾特不會如他看上去的那樣平靜。這種詭異的快感蒸騰著他的血液,那些在他的心頭升騰起的熱煙甚至將那隻手鐲帶給他的陰霾一掃而光。德拉科不想讓瑞亞看見諾特,因此他把她緊緊地摟到自己懷裡,安心地感受著他們倆近在咫尺的心跳。
德拉科感覺自己的興奮像是一場燎原的野火,無止盡地燃燒著一切可被燃燒的東西。於是他愉悅地挑了挑眉,傲慢地迎上了諾特的目光。隨後,他緩慢地用口型吐出了兩個單詞:「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