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烏姆里奇
第二天仍舊是個灰濛濛的天氣,早上,艾格尼絲給我帶來了安娜寫的信,我邊吃早飯邊匆匆地讀了起來。信里除了日常的問好之外,安娜還提到了兩件事:路易斯搬去了倫敦以及安德魯離開了魔法部。
「……現在部里的情況有些複雜,我和你爸爸討論之後一致認為他應該暫時休息一下,因此昨天他已經向部里提交了辭呈。」
我想起暑假時安德魯偶爾提起魔法部的態度,深深地懷疑他的離開並不是意外,畢竟他看起來似乎並不認同福吉在伏地魔這件事上的應對措施。更何況現在魔法部里或許已經混進了伏地魔的人,對安德魯來說,離開魔法部應該會更安全一點。
「順便一提,」安娜接著寫道,「路易斯現在搬進了埃文在倫敦的公寓里,如果你想給他寫信的話,記得改一下地址。」
路易斯的動向倒是讓我十分好奇,我仍舊很想知道他在倫敦到底想做什麼,於是我收起安娜的信,決定晚上再給她和路易斯寫信。
周二上午的兩節魔法史和之前的一樣枯燥無味,賓斯教授在講台上滔滔不絕地照本宣科,連巨人戰爭這種血淋淋的主題都被他講得如此無趣。我心不在焉地在底下做著筆記,努力抵抗著睡魔,只可惜我還是敗下陣來,筆記本上清晰的字跡最後變成了奇怪的鬼畫符。
在留下一篇一英尺半長的論文作業后,魔法史終於結束了。當我們匆匆走進黑魔法防禦術課的教室里的時候,烏姆里奇已經坐在講台後面了。她仍舊穿著那件粉紅色的開襟毛衣,頭上戴了個滑稽的黑天鵝絨蝴蝶結,臉上掛著詭異的甜笑。我忍不住渾身一哆嗦,在教室後排坐了下來。
「同學們,上午好!」全班同學都坐下后,她這麼說道。
「上午好。」我不情願地咕噥道,教室里的聲音稀稀拉拉的。
「這可不行,是不是?」烏姆里奇嗲聲嗲氣地說,「我希望你們這樣回答:『上午好,烏姆里奇教授!』請再來一遍,同學們,上午好!」
布雷斯、達芙妮和我偷偷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後大家異口同聲地說道:「上午好,烏姆里奇教授!」
「很好,」烏姆里奇微笑起來,「現在,請大家收起魔杖,拿出你們的羽毛筆和《魔法防禦理論》。」
緊接著,她便開始讓我們抄寫出現在黑板上的課程目標(比如「理解魔法防禦術的基本原理」等諸如此類的廢話),在這之後,我們便照她所說的,開始閱讀《魔法防禦理論》的第一章。
這簡直比上賓斯教授的課還要折磨人,那本書上的長篇大論即深奧又無趣,讓我看得眼皮直打架。我不禁在心裡暗暗叫苦,為什麼非要在上午安排兩節這樣的課呢?
很快,我的注意力便不集中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發現自己連第一頁都沒有看完。我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撐著下巴翻過一頁,重新盯著書本上的空白處發起呆來。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鼻子里突然出現了一股暖流,我不在意地吸了吸鼻子,沒想到那股暖流變本加厲地從我的鼻子中沖了出來。我連忙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在拿開紙巾的時候,我意外地看見了一片血紅色。我手忙腳亂地再次捂住鼻孔,仰起頭,舉起了手。
「怎麼啦,親愛的?」半晌后,烏姆里奇做出一副像是才看到我的樣子,轉過頭笑眯眯地問我。
烏姆里奇的明知故問讓我忍不住翻了翻眼睛。我站起身,一邊艱難地仰著頭試圖止血一邊說:「教授,我認為我需要去一趟醫療翼。」
「你叫什麼名字?」
「瑞亞·瓦倫丁。」烏姆里奇那牛頭不對馬嘴的問題讓我有些煩躁。
「噢,瓦倫丁小姐。」她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來,我皺起眉,偏過頭看向她。烏姆里奇笑得一臉慈祥,仍舊掐著嗓子說,「我倒是覺得你的狀況看起來沒有那麼嚴重,坐下吧。」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身體微微有些發抖。烏姆里奇又笑著看了我一眼,臉上卻出現了一閃而過的輕蔑。此刻我無法分出心思去揣摩她的想法,於是我只得按住已經有些濕潤的紙巾,堅持道:「抱歉,教授,我現在覺得很不舒服。」
布雷斯和達芙妮的手同時舉了起來,烏姆里奇看向達芙妮,好脾氣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達芙妮·格林格拉斯。」達芙妮放下手道,「教授,瑞亞看起來很糟糕,她流了太多血——」
「只是流鼻血而已——」烏姆里奇好聲好氣地回答她,我剛想爭辯,卻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些打晃,頭暈目眩得像是被提起來拚命搖晃了好幾十下一般,我用另一隻手吃力地撐住桌子,知道自己快要站不住了。
當烏姆里奇轉向布雷斯的時候,我已經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了,因為下一秒,我就頭重腳輕地栽了下去。
我不知道過了有多久,可能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我的意識才終於回籠。清醒的那刻,我還以為自己仍舊在黑魔法防禦術的教室里,直到我聞到一股特有的魔藥味道,我才明白這裡是醫療翼。我微微地鬆了口氣,閉著雙眼不願離開這張柔軟的床鋪。但下一刻,那隻輕柔地撫上我額頭的手讓我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德拉科,」我半睜著眼睛,因此只能模糊地看到他的輪廓,我的嗓音有些嘶啞,「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怕被別人發現嗎?」
「他們還在上課,龐弗雷夫人在辦公室里,這裡沒有別人。」我身側的床墊微微向下塌了點兒,德拉科側身坐了上來,他的右手正摩挲著我額前毛絨絨的碎發,輕聲問,「你感覺怎麼樣?」
「困。」我小聲嘟囔著,用手揉了揉眼睛。
「那你接著睡一會兒——」
「別走——」感覺到德拉科要離開,我著急地朝下抓住了他離我最近的左手,與此同時,我聽到德拉科低聲抽了口涼氣。
「怎麼回事兒?」這下我終於清醒了,低下頭看到了他那隻血跡斑斑的、正用奇怪的姿勢放著的左手。我瞪大了眼睛,著急地坐起身,問,「你的手怎麼受傷了?」
「噓——」德拉科連忙用完好的右手捂住了我的嘴,壓低聲音說,「不然我怎麼能在上課的時候出現在醫療翼里?輕點兒聲,我還沒去找龐弗雷夫人呢。」
我眨了眨眼睛,點點頭,就在德拉科鬆開手的時候,我便用氣音飛快地問道:「這個傷口怎麼回事?疼嗎?你在哪裡受的傷?別坐在這兒了,快去找龐弗雷——唔。」
德拉科忍著笑又一次用右手捂住了我的嘴,我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他卻湊上來,額頭貼著我的,說道:「你這樣會讓我很想親你。」
我抬起眉毛,困惑地發出了一聲變調的「嗯?」
德拉科輕笑一聲,收回了手,然而緊隨而至的,是他溫暖柔軟的嘴唇。
他的親吻比以前急切了一些——我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可德拉科似乎不允許我這樣做。他的右手強硬地扶住了我的後頸,整個人又往前湊近了一些,嘴唇極具侵略性地吻著我,他的吻和氣息都讓我渾身發軟,我不禁懷疑自己隨時都會因此而倒回枕頭上。我只好把雙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猶豫了好一會兒到底是該推開他還是拉近他,最後我卻只是攥緊了他的長袍布料。儘管我們已經親吻了無數次,但他很少有這麼步步緊逼的時候,這次他更像是在著急地證明著什麼——或許是我的突然暈倒嚇到了他。
「好了好了。」我含糊不清地在親吻間隙說道。
「你不知道——」德拉科終於退開了一點兒,他微微地喘著氣說,「我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花了多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站起來。」語畢,他又湊上來親了親我的嘴角。
「你真厲害。」我誠懇地誇獎他道。
「別用這種語氣哄我,」德拉科垮下嘴角,抱怨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我是說真的。」我無奈地嘆了口氣,垂下頭看著他的左手,說,「你的手到底怎麼了?」
「是剛剛在課上被護樹羅鍋抓的,」德拉科聳了聳肩,語氣輕鬆極了,彷彿受傷的不是他一樣,「那東西看著挺不起眼的,沒想到手指那麼尖利。別擔心,我發誓龐弗雷夫人只要用一個咒語——」
「德拉科,」我認真地瞧著他的神情,打斷了他的話,「你不是為了來看我才故意讓護樹羅鍋把你抓成這樣的吧?」
德拉科頓了頓,不動聲色地說:「怎麼可能呢?瑞亞,我看你是睡傻了。」
我眯起眼睛審視了他好一會兒,在明白了他不會說實話后,我只好把這個話題輕輕揭過:「好吧,你快去找龐弗雷夫人吧,這傷口看起來很深。」
德拉科站起身:「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不了,等你包紮完,我們一起走。」我抬腕看了眼手錶,距離這節課結束還有十幾分鐘,「我不想錯過魔咒課。」
德拉科點了點頭,輕手輕腳地撩開了圍著我的病床的帘子,我聽見他重重地朝龐弗雷夫人的辦公室方向走了幾步,做出一副剛剛走進來的模樣說道,「龐弗雷夫人,我受傷了——」
隨後我便聽到龐弗雷夫人匆匆走出來的腳步聲,他們倆小聲地交談著這個傷口是怎麼回事,龐弗雷夫人關切地說:「哎呀,馬爾福先生,你得留意著點兒護樹羅鍋,它們沒那麼好欺負。」緊接著是幾聲「癒合如初」,龐弗雷夫人說道,「好了,去洗洗手吧。」
就在這時,我拉開了床簾,假裝睡眼惺忪地與龐弗雷夫人打了聲招呼。
「你醒啦,親愛的?」龐弗雷夫人一個箭步走到我身邊,端起了放在我床頭的杯子,說,「來,喝掉它,我保證你會感覺好很多。」
我皺皺眉,但還是乖順地喝掉了那杯味道奇怪的魔葯。
「你吃了什麼奇怪的糖果,是不是?」在我喝完后,龐弗雷夫人這麼問道,「這段時間來了好幾個鼻血不止的學生了。」
我非常懷疑那與韋斯萊家的雙胞胎有關,但我的問題的確不是他們造成的,於是我堅定地搖了搖頭。
「這就有些難辦。」龐弗雷夫人皺起了眉頭,「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我查不到任何會讓你流血暈倒的原因——我記得你這是第二次了,對嗎?」
我又誠實地點了點頭。
「我給你準備了一些藥劑,回去之後記得按時服下,注意休息——馬爾福先生,你怎麼還站在這裡?」龐弗雷夫人正要轉身回辦公室拿藥劑的時候,發現了仍舊站在一邊的德拉科,說道,「你的手已經沒事了,下回小心一點兒。」
德拉科像是才回過神來一樣,對龐弗雷夫人道完謝后便轉身離開。沒過一會兒,龐弗雷夫人便將幾個小瓶子交到我手裡,語重心長地說:「如果再出現一次這種情況,瓦倫丁小姐,我建議你去聖芒戈檢查一下。」
「我會的,謝謝您,龐弗雷夫人。」我俯下身穿好鞋子,站起來真心實意地說道。
醫療翼外的走廊里空空蕩蕩的,我沒走出幾步,便毫不意外地在一根柱子旁邊看到了德拉科,他的左手已經被洗乾淨了。看到我來,他便站直了身子,迎上來拉住了我的手,問道:「龐弗雷夫人說了什麼嗎?」
我言簡意賅地複述了一遍龐弗雷夫人的話。聽完后,德拉科皺著眉問道:「安德魯叔叔和安娜阿姨知道這件事嗎?」
「他們不知道,」我不在意地聳聳肩,「沒關係,可能是預言帶來的副作用之類的,不用擔心——」
「別不當回事兒。」德拉科有些生氣地打斷了我的話,他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我說,「這種事已經發生兩次了,每一次你都看上去像是、像是——」
德拉科說不下去了,他惱火地甩開我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哎,德拉科!」我著急地追上他的腳步,挽住他的胳膊,溫聲道,「我會重視的,好嗎?」
德拉科只是沉默地瞪著我。
恰好響起的下課鈴像是某種提醒一般,德拉科撇過頭,不願意再看著我。直到城堡里逐漸傳來了喧鬧聲,他都還是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緊抿著嘴試圖把手臂往外抽,而我仍舊牢牢地抓住他,雙眼無辜地眨了一次又一次:「我不騙你,我真的會重視這件事——別生氣了。」德拉科終於敗下陣來——我相信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才不會那麼好哄——他掃了眼四周,匆忙地吻了吻我的額頭,瓮聲瓮氣地說:「別讓我擔心。」隨後,他便將胳膊從我手裡抽出來,率先朝走廊盡頭的魔咒課教室走去。
當布雷斯和達芙妮在魔咒課教室里看到我的時候,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一副十分驚訝的表情。在確定了我已經沒事以後,布雷斯便說道:「我們吃過午飯後去看過你,但你睡得很沉——本來我們還以為你得在醫療翼過夜呢。」
「你什麼時候醒的?」達芙妮問。
「在你們上保護神奇動物課的時候。」我如實答道。
「噢,」達芙妮奇怪地和布雷斯對視了一眼,說,「那你沒有碰到馬爾福嗎?」
我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於是有些慌張地搖了搖頭,達芙妮感到更奇怪了:「我還以為他是故意找借口去看你呢。不然他為什麼去招惹護樹羅鍋?而且明明格拉普蘭教授就能治好他——」
「他本來就那樣,你忘了三年級的事情啦?」我心裡一緊,心虛地打斷了達芙妮的話,岔開了話題道,「說起來,是誰把我送去醫療翼的?」
「是我,道謝的話不必說了,」布雷斯微微一笑,轉過頭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是用漂浮咒把你送過去的話。」
「沒關係,哪種方式都好,」我擺了擺手,「不然我還真擔心自己會倒在烏姆里奇面前失血而亡呢。」
「我不明白,」達芙妮皺起眉毛,「她為什麼要那樣針對你?」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根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桌面,思索道:「我猜她是知道了我爸爸要離開魔法部的事情了。」我回憶起她在得知了我的名字后臉上的那副神情,低聲說,「與其說是針對我,倒不如說是她看不起我。」
「可你是純血家的孩子。」布雷斯的臉頓時就冷了下來。
「但她不會對所有純血家的孩子都一視同仁——起碼她不會對我這樣。」我搖搖頭,說,「我爸爸家在這裡根基不深,而我媽媽家……唉,說實話,我覺得在我外祖父去世以後,弗利家便開始一蹶不振了,更別提現在我們家和馬爾福家之間的關係變得那麼糟糕——在烏姆里奇眼裡,我或許就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螞蟻。」
「哼,我倒是不知道她哪裡來的優越感,」達芙妮嗤笑一聲,尖刻地說,「我聽說烏姆里奇總說自己和塞爾溫家有親戚關係,我敢打賭,塞爾溫家的族譜上絕對沒有她的名字。」
「那倒是,塞爾溫家不會有長成她那樣的親戚,」布雷斯傾過身子,安慰我道:「不用太在意烏姆里奇,瑞亞。」
我沖他們感激一笑,說:「放心,我才不會因為她而煩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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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護神奇動物課。
德拉科時不時扭過頭朝城堡的方向看去,無法光明正大地探望瑞亞讓他十分心煩,他甚至對找波特麻煩這件事毫無興趣,只想著如何才能不被人發現地走進醫療翼。
「……但如果被惹急了,就會用手指來挖人的眼睛。你們可以看到,它們的手指非常尖利,碰到人的眼球可不是好玩的。好了,如果你們願意靠近一點——」
格拉普蘭教授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德拉科看向前方那張長長的桌子,若有所思地揚了揚眉毛。這堂課瑞亞不在,因此他難得地與布雷斯和達芙妮組成一組,他拋下一句「我去拿一隻護樹羅鍋」后便朝長桌走去,挑了一隻最大的護樹羅鍋,走回了布雷斯和達芙妮身邊。
「你們先畫,我來按著吧。」德拉科擋開布雷斯想要拿護樹羅鍋的手,說道。
「小心一點,德拉科,它看起來脾氣不太好。」布雷斯好心提醒道。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就在布雷斯和達芙妮低頭作畫的時候,德拉科思考片刻,隨後快速果斷地朝護樹羅鍋伸出了自己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