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只是憐惜
路過紅星機械廠的時候，幾人又繞到廠後邊的湘西人家打包了兩份臭豆腐，一份是給劉琴琴、林玉茹帶回宿舍吃的，一份是劉國棟提醒劉琴琴幫陸紅梅帶的，說她今天晚上正好值夜班，好送一份給她當宵夜。
接近九月，白天變得越來越短，幾人出鄭州的時候還能看到天邊殘存的一點晚霞，等買了臭豆腐上路，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依舊都在後邊車斗里，東西全部裝車之後留了一個角落，四個人一起窩在角落裡，起初兩個女生還靠在一起說著話，她們還在討論祁坤的小辮子和他的袖珍照相館。
不出半個小時，就有些犯困了，劉琴琴先是撐不住，往邊上挪了挪靠在劉國棟的身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林玉茹說著話，不一會兒便沒了聲音。
車廂里安靜了一瞬，石敬期起身將遮起來的車廂布放下來些，擋住半邊的車斗，也將幾人都籠罩在黑暗中。
又回到剛才的位置坐著，劉國棟一邊胳膊被劉琴琴壓著，用另外一邊的胳膊摸索著點了一支煙。
在香煙的一明一暗裡，石敬期感覺旁邊的林玉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順勢便摟了過來。
林玉茹透過另外一邊沒蓋的車斗望著天空，說了一句：「今天的星星還挺好看的哈。」
「嗯。」石敬期點頭，手不自覺的放在了林玉茹的腰間，感覺懷裡的林玉茹身體僵了一下，卻沒有動。
石敬期的手便也沒有動，一直安分的放在那一處。
劉琴琴被劉國棟的煙味嗆醒，本想說哥哥兩句，眼睛微眯，看到旁邊兩個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這一睡便到了民城。
今日高團結沒有在廠里等著，也沒有迎賓館的菜等著。
製冷車間已經配齊了正、副車間主任，以後這樣進料選料來回跑的事情多的是，廠里不可能一直跟在後邊做保姆。
不過原本計劃好了，今日車間里有一個人在等著。
此人叫溫雪峰，和劉國棟的年紀相仿，從鄉下來的，老婆領著一歲多的孩子在鄉下住，許是因為擔子重，平日里工作就極認真，也不挑活，是個老實人。
因此廠里大大小小的頭兒便對他多照顧些，當時石敬期挑人，就把他挑到了製冷車間。
商量著今日去進材料，需要有個人吃完晚飯在車間等著，幫著搬東西，溫雪峰就主動應承了下來。
到製冷車間門口的時候，溫雪峰正蹲在牆根處抽煙，看到卡車過來，忙熄滅了煙頭迎上來。
製冷車間里沒有規劃具體放配件的地方，去鄭州之前石敬期就和劉國棟商量著將車間隔壁空出來的那間屋，也就是當時祁坤給林玉茹拍照的那間屋，找廠里要了過來，打掃乾淨了，當作製冷的倉庫，專門用來堆放各式材料和零配件。
兩個姑娘拎了一份臭豆腐回了宿舍，幾個大男人開始卸車。
裝車的時候，有賣方的人幫忙，此時往下卸，便只有他們四個了，有站車上往下遞的，有往倉庫里搬的，有在倉庫里等著接的，有負責擺放整齊的，直直忙了半個多小時才算是忙完。
劉國棟提出要請大家吃個宵夜，在離廠大概三百米的地方有條小衚衕，衚衕里有家餛飩攤子，每每都要開到後半夜。
幾人便聚在餛飩攤子那裡吃了一頓餛飩，石敬期要付錢，被劉國棟攔下來了。
「你的工資還沒發下來，等發了工資再請哥幾個吃頓好的。」
最後到底還是劉國棟結的賬。
吃完飯，小黑要開車回運輸隊，拎了另外一份臭豆腐再手裡，打趣道：「要不，這一份我帶回去？」
劉國棟忙上去搶了過來：「運輸隊都是大老爺們，你們去火車站攤子上吃吃得了。」
眾人知道他是要給陸紅梅送去，便笑了一通，四下散了。
石敬期回了宿舍，洗漱了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今日在車上時那光滑細膩的手感，想起女孩子靠在自己懷裡淡淡的洗髮水香味。
索性坐了起來，拿起一直放在床頭邊的那部《英漢詞典》翻著，越翻腦子越亂，慢慢的腦子中白玲和林玉茹的影子竟重疊了。
這邊劉國棟騎了自行車往招待所來，遠遠的看到招待所的燈亮著，騎的更加用力了。
剛才幾個人的鬨笑他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他覺得自己對陸紅梅不是那種感情，他就是把陸紅梅當成另外一個琴琴，琴琴一工作就和自己這個親哥哥在一個單位，沒有吃過社會的苦，可是陸紅梅和琴琴一樣大的年紀，卻什麼都是一個人，確實有些可憐。
劉國棟將自己這種忍不住想要關愛的心情當作是對陸紅梅的一種憐惜，卻不曾想這個社會上如陸紅梅這般情況的比比皆是，如劉琴琴這般的卻是少數。
胡思亂想著，已經到了招待所。
隔著玻璃門就看到陸紅梅正半趴在櫃檯上翻一本畫報，劉國棟拎著臭豆腐推門而入。
陸紅梅聽到門響，忙抬頭看，見是劉國棟，眼神里立刻盛滿了驚喜。
劉國棟只覺得心跳慢了半拍，一下子陷進了這驚喜的眸子里。
自己對劉琴琴，恐怕不只是憐惜。
「國棟哥，你怎麼來了？」陸紅梅的聲音里也滿是驚喜，從櫃檯後邊蹦跳著出來，振的頭髮上卡的一個蝴蝶髮夾，蝴蝶翅膀跟著不停的顫動。
劉國棟的臉色發紅，說道：「我和琴琴、石敬期他們今天一起去鄭州辦事兒，遇到一家做臭豆腐做的好吃的店家，琴琴非要給你帶一份兒。」
說完，將臭豆腐遞了過去，等陸紅梅接過去了，也不看陸紅梅的眼睛，繼續說道：「你正好今天當宵夜吃，省得到後半夜的時候犯餓，你吃吧，我走了。」
一扭頭又跑了出來，待騎上自行車離開招待所視線能看到的範圍，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劉琴琴看看臭豆腐，再看看轉眼就消失的人影，嘀咕道：「這個人真是的，我還想問問給我帶臭豆腐是他的主意還是琴琴的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