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把酒言歡
第二天出門轉轉,體會當地風土人情,當然少不了品嘗美食。
第三天登門拜訪杜琪峰,也是來港島的主要目的,上次合作挺愉快,毒戰票房和口碑都不錯,難得杜sir主動邀請,必須給面子。
「走,咱們到酒窖。」杜琪峰見面很高興,直接拉著參觀,給丁輝顯擺顯擺多年珍藏的紅酒寶貝。
「我平生最愛兩樣東西,一是雪茄,二就是紅酒。」
看著滿牆紅酒,杜琪峰得意道:「特別是紅酒,如同美人,每一瓶都有自己的味道,千嬌百媚各有風情。」
丁輝不懂酒,只能禮貌的送上幾個馬屁,聽說港島很多土豪喜歡收藏紅酒,號稱還能保值升值?
「以後有什麼打算?」杜琪峰拿出一瓶好酒,醒酒後細心打開,慢慢用白毛巾擦拭瓶口,滿滿的儀式感。
「沒具體打算。」丁輝接過紅酒,笑道:「演員不就是演戲和等劇本嗎?」
「哈哈哈,沒錯。」杜琪峰大笑,很喜歡這傢伙的坦誠,演技只是一方面,主要還是人品,感覺很投緣。
「我杜琪峰不會看錯人,更不會隨隨便便找人拍戲!」杜琪峰晃晃高腳杯,先深吸口氣,品口紅酒,滿臉享受。
丁輝笑笑,對於杜sir的高傲已經見識過,能被他看上演員的不多,看看以前作品就知道。
梁家輝、張嘉輝、劉青雲、古天樂、吳鎮宇、任達華、林家棟……
都是妥妥影帝。
就連御用配角都是林雪那種級別的。
當然銀河映像也有自傲的底氣,雖然這些年產量不高,但每部都是精品,在觀眾心裡就是金字招牌。
「第一次在內地拍戲,其實很不習慣。」杜琪峰也沒藏著掖著,開門見山道:「條條框框太多,麻煩事甩都甩不掉,以後可能不會拍。」
丁輝一愣,很快點點頭,身為參與者,毒戰拍攝過程中亂七八糟的糟心事不少,雖然內地團隊早就習慣,但對於追求效率的銀河團隊必然水土不服。
「好在沒丟人,玩玩就OK了。」杜琪峰輕晃酒杯,彷彿自言自語道:「我還是喜歡港島,雖然小,雖然越來越少的人看本土片,雖然……」
「但還是喜歡!」
丁輝沉默,這次來港島最清晰的感受就是四個字:日薄西山。
電影票房只是經濟的縮影,當年最輝煌的時候也是港島經濟最巔峰的黃金年代,有錢才有市場,有市場才有需求,有需求才有供給。
這種事是大勢所趨,不是一個銀河映像能解決的,無論是劉天王還是杜琪峰,作為黃金年代的受益者,自然不希望見到這種頹勢。
拍電影半輩子,沒點喜歡和追求早就放棄,不只是他們倆,很多人都一樣,甚至橫店群演也一樣。
沒人願意看著奮鬥熱愛的行業走向滅亡!
「港島電影越來越不行了。」杜琪峰無奈道:「十年前就開始走下坡,新人越來越難出頭,全靠幾個老傢伙撐著。」
「除了華仔古仔家輝他們,你在內地還能看見其他港島演員嗎?」
「能看見新電影嗎?」
丁輝搖頭,別說新電影,就連橫掃金像的踏血尋梅國內都沒上映。
應該說這幾年得獎的電影基本就沒有上映過!
「會不會是文化差異?」實在忍不住問道。
「文化差異?」杜琪峰嗤笑:「都是華夏人有什麼不理解的文化差異?」
「算了,抱怨這些沒用,來喝酒。」
感受到意興闌珊,丁輝也沒再繼續,道理誰都懂,都能分析的頭頭是道,然後呢?
都是打嘴炮。
這次登門拜訪也沒什麼具體目的,銀河映像出了名的低產,特別是這幾年,三五年不見得能拍一部戲。
杜琪峰是最喜歡導演之一,劉天王也是最敬佩前輩,登門拜訪既是尊重,也是完成自己一個小小夢想。
劉天王還好,勞模名不虛傳,每年最少兩三部作品,合作機會很多。
杜琪峰有點難,特別是創作生涯進入成熟與高峰期之後,明顯感覺將人性當成自己樂於探討的主題?
除極少數的放鬆之作,如《高海拔之戀》《我的拳王男友》之外,都會用各種角度的警匪電影,從不同角度去表現人性的不同側面。
就連第一次內地處女秀也是選擇警匪題材。
最有代表性莫過於神探,丁輝印象最深刻一幕就是劉青雲將能聽到他人卑劣心聲的耳朵剪下。
極端地想要排斥對人性負面的認知,但他依然擁有一雙看到人性負面的眼睛,看到那個人格分化衝突而又陰暗面佔據上風的罪犯,看到正義警官安志傑的墮入黑暗。
好點如《文雀》,擺脫當代社會規則與秩序的壓制,追逐自由之性如那隻雀鳥,終於在片尾擺脫束縛,奔向無盡的天空。
又如《放逐》,槍手們在上層給予的任務與自身內心的俠義情感之間掙扎,並在最終選擇對自我本願的尊重。
但在這些電影里,都看到杜琪峰的某種悲觀情緒——在通篇強調現實的壓制后,於結尾才做出童話故事一樣的選擇。
就連毒戰真正結局不是正義戰勝邪惡,而是蔡天明逃之夭夭,繼續從事犯罪,這不是電影虛構,而是真正原型。
只不過因為過審……
幾乎全部篇幅去展現警察與毒販之間的對立,讓雙方與觀眾一起,不停地猜測著蔡天明內心的真正立場歸屬。
到底是貓,還是老鼠?
高潮的警匪槍戰段落中,將雙方的對抗推上巔峰,而蔡天明在這場戰鬥中的連續反覆,也愈發讓人琢磨不透。
到結尾死刑,將一連串的鏡頭,完整而持續地強調罪犯生命的逝去過程,然後將畫面停留在蔡天明最後一次呼吸,以及隨後再無起伏的身體之上。
直至死亡,杜琪峰才給出答案:蔡天明不屬於任何陣營與立場,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作為警察或毒販,而只是作為一個基於人性原始求生欲的個體之人。
只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