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路邊的雪絨花

「可……部落里其他的人應該不會同意吧。」

修斯可以看出俊美男子仍在沒有放棄希望，不過還是毫不留情的擊碎了他的幻想：

「那就把反對的都殺了。」

說出這話時，修斯眉頭都沒有挑一下，平靜得就像冬日的湖面。

結冰了，沒有絲毫波動。

看著俊美男子怔在原地，修斯也有些於心不忍，不過還是把事情說清楚比較好，這種事情不是靠個別人的努力就可以完成的，他需要一批人的覺醒，需要流血，需要戰爭。

「在漫長的選舉過程中，我可以相信大多數的頭領都會是品德高尚的，都會為了部落的發展把頭領之位交給最合適的人。」

「可……你能保證每一位頭領都是這樣的人嗎？」

「只要有一位……把頭領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那麼整個之前的傳承方式就會統統作廢。」

修斯不緊不慢的繼續說著，又往嘴裡倒了一杯酒後才發現眼前的俊美男子已經不說話了。

只是從微微顫抖的眼睛可以看出他心裡的掙扎。

因為他知道修斯說的是對的。

在一個群體之中總會人是自私的，而只要那個自私的人通過自己的手段獲得利益之後，那麼會有無數跟風的人學會他的方式，哪怕這種方式並不道德。

畢竟天底下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道德楷模，這是不現實的。

品德高尚的人和卑鄙無恥的人其實一樣稀少，而大多數人，往往都是跟風的人。

這群大多數人會根據時代局勢作出自己的判斷，如果時局講究禮貌、謙讓、善良，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加入其中。

而如果是卑鄙者風光無限的時代，他們也會嘴上唾棄著這個傢伙然後身體很誠實的投身進去。

然後嘴裡還會給自己反駁上兩句：「大家都這樣，我這也是沒辦法。」

這就是人類。

偉大與無恥同樣深不可測的物種。

所以，在聽完修斯的話俊美男子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也明白了，修斯說的是正確的。

無私終究會被自私擊敗。

可這又和廢除農奴有什麼關係呢？俊美男子再次向修斯提出了這個疑問，不過這次他能感覺到，他已經非常接近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修斯則是感覺到有些頭疼，因為他覺得他無法簡單的把生產力三個字用能讓這個時代人聽得懂的方式表達出來。

「人類在生死存亡的時刻會拋棄一切選擇最利於生存的方式活下去，這就是一開始選舉的誕生原因。」

修斯一邊說一邊艱難的用手比劃著，同時眼裡迸發出希望的光芒，朋友，你應該懂我的吧？

「而在人類沒有敵人之後，他們可以輕易地生存下去，那麼有什麼必要選擇一位最優秀的人呢？」

修斯說到這就立即打住，他只想和這俊美男子聊聊生產力的問題，他怕再聊下去就會變成上層建築的問題了……

「前者和後者的區別在哪裡？」修斯眯起眼睛，希冀的看著俊美男子。

「生存環境？」

俊美男子學著修斯的用詞方式，試探著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正確的。」

修斯滿意的鼓了鼓掌，雖然和他心裡的答案有一丁點區別，不過也摸到了精髓，就繼續說道：

「你想要廢除農奴制，我不談你有沒有那個能力，假設有，你怎麼廢除？」

「頒布一條法令，

宣布天底下沒有農奴？」

「沒意義的，不僅僅是貴族需要農奴，那些農奴也離不開貴族的，離開了那些貴族，農奴們靠什麼生活？喝西北風嗎？」

「大片的土地要麼歸屬於貴族，要麼歸於國家，剩下一部分歸屬於自由民，天底下根本沒有農奴們生存的土壤。」

「你把從名為農奴的牢籠放了出來，他們也會為了生存重新進入貴族為他們編入的新牢籠，比如什麼工奴、什麼奴的，一個名字罷了，本質是不變的。」

「所以啊，我的評價是，農奴制，短期根本不可能廢除。」

「哦，對了，你別跟我說你要消滅那些貴族哦，我跟你講，沒意義的，就算你把所有貴族都消滅了，那麼在農奴之中也會出現一批聰明勇敢的人，他們會通過自己的機遇獲得力量，從而成為新的貴族……」

「而這批新貴族啊，他們為了彰顯出自己的尊貴、強大、特殊，他們會比曾經的貴族更加瘋狂的奴役著農奴們。」

俊美男子這時眼角似乎出現了淚痕，在燭光的照耀下原本就妖冶的臉龐更添幾分動人。

「朋友，你也別難過，這天底下也不存在不變的事物，這農奴制在許多年後肯定是會廢除的。」

修斯看了俊美男子這樣，心裡也有些不好意思，於是安慰道：

「隨著時間的流逝，帝國也會發生變化，等到了足夠的條件下，那些離開了貴族也能活下去的農奴找到屬於他們那一片土壤的時候，農奴制也就可以進入歷史的塵埃了。」

修斯此時已經醉得昏頭搭腦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到了俊美男子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再說了，你一逛窯子的，怎麼這麼關心國家大事，咱們吶，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別整天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沒意義……」說著說著就一悶頭栽在了桌子上，醉暈了過去。

俊美男子看了看右手邊已經醉趴在桌子上的修斯，向左手邊的凜音吩咐道：

「把這位朋友送進房間里休息吧……安排最好的房間。」

「是的，老闆。」

凜音得到允許，總算開了口，這一夜對她而言簡直就是煎熬，聽著修斯在那邊高談闊論什麼都插不上嘴，主人和修斯在聊什麼她根本聽不懂，只能像個花瓶似的當個擺設。

在吩咐夥計把修斯抱下去后一雙美眸就落在了俊美男子身上。

「老闆，還不知道今天什麼風把您吹到這來了。」說著就把自己的緊湊的胸膛往俊美男子身上湊。

「你去陪我那位朋友。」

俊美男子頭都沒回，絲毫不理身邊美人的多情，自顧自的倒起了酒，貌美如花的凜音在他的眼裡彷彿還不如眼前的這杯酒有滋味。

「可……您的那位朋友已經喝醉了。」凜音輕咬嘴唇，垂涎欲泣的模樣卻絲毫沒有打動眼前的俊美男子。

「那你就睡在他的旁邊。」

俊美男子語氣里已經有些不耐煩，微皺起眉頭橫向凜音，給她下達了最後通牒，然後就大踏步的走出了屋內。

料峭的夜風拂過臉頰，俊美男子的醉意也醒了三分，他今天原本只是看看烈風城的分店開得怎麼樣，卻沒想到認識了這麼一位容貌只比自己遜色半分的朋友。

回過頭望去，店內的花黃酒綠彷彿與屋外的天階夜色是兩個世界，一如他心目中的貴族和農奴。

而在他離去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才發現路邊盛開著幾朵綻放的雪絨花，蹲下來伸手輕輕地觸弄一會兒也就起身離開了。

不多時，孤單的背影就消逝在了漆黑的夜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