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詔書

羅南坐在座位上，睜著眼挨到天明。

他一夜未睡，任誰經歷了昨夜的一切也無法安心入睡。

黑暗退散，即便有窗帘的遮擋，屋內也越來越亮。

他吐出一口氣，最後看了眼角落裡那團模糊的血肉，起身拉開了窗帘。

太陽還未升起，陽光並不刺眼，他眯著眼睛，儘可能的攝取溫暖的陽光，滋潤他冰冷了一夜的身體。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似乎是知道裡邊不會有人回答，屋外的人輕輕推開了門。

羅南回到木桌前一語不發，他雙手縮在袖口，匕首隱藏在長袖內，緊繃著身體，表面上卻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放鬆，看上去更加自然。

進來的是兩名女僕，不算年輕，見到羅南居然著裝整齊的站在木桌前，明顯有些詫異。

但她們很快就惶恐的低下頭，彎著腰，快步走向鐵牆。

「少爺，車隊已經準備好，老爺吩咐過，您必須在今天一早就出發。」

就在女僕拖動屍體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說話的是一名老者，滿頭白髮，微低著頭，穿著筆挺的黑色禮服站在門口。

出發？

去哪？

老爺？

是那名貴族少年的父親嗎？

羅南一時間心思百轉，本想詢問，但嘴剛張開又重新閉上。

老者看到了羅南的面巾，有些疑惑，眼球微微轉動，很快就注意到額頭那隱藏的傷痕，立刻驚恐的低下頭，不敢再跟羅南直視。

他確信，此時的少爺心情絕對非常糟糕，心中已經做好了被訓斥的打算。

好在，自己是他的管家，總不至於被鐵鏈鎖到牆上。

與之相反的是，羅南倒是鬆了一口氣。

沒有被發現，看來自己做出的犧牲有用。

當然，也有那名死去的貴族少年的功勞，很明顯，這些僕人都非常懼怕他，不敢跟他長時間對視。

「走。」

羅南沙啞的吐出一個字，抬腳走出房間，站在長廊。

管家有些疑惑，為什麼少爺今天會如此的好說話，於是再度微微抬起眼睛。

從他的位置只能看到羅南的側臉，感覺頭髮有些散亂，衣服也鬆鬆垮垮的。

但既然羅南沒有出言訓斥，總也是好事，哪還管得了這些瑣碎小節，立刻抬步走在前方引路。

長廊中，沒有窗戶，牆壁上華美的燭台依舊在燃燒，旁邊掛著一幅幅人物畫像，看樣子無不是英武雄壯，眉目中隱隱有貴族少年的影子。

不時有僕人匆匆走過，見到羅南和老者立刻停下腳步，低下頭，微彎著腰，退後一步，讓出道路。

一路走來，羅南猜測這裡應該是類似歐洲中世紀的世界，也可能就是歐洲的中世紀。

被他殺死的那名貴族少年的家境應該非常好，貴族出身，而且絕對是那種有錢有勢的大貴族。

這讓他對自己的未來感到更加黑暗，畢竟他不是魂穿，他是假冒，不可能一直使用這個身份。

一旦逃離，如果兩者之間沒有撇清關係，以後他就只能跟老鼠一樣，東躲XZ的過日子。

「也許出國是個好辦法。」

羅南胡思亂想著，跟在老者身後走出城堡，來到院落。

高聳的石牆遮擋住了視線，院落中的四輛馬車已經裝滿了貨物，衣衫襤褸的奴隸正用繩索做最後的捆紮。

緊閉的大門口前，騎士們騎著馬，

聚集在高聲說笑，這些傢伙穿著厚重的板甲，頭上戴著頭盔，連眼睛都沒有露出來。

正打量著，一名奴隸快速跑過來，趴在了地上。

羅南愣了一下，順著那名奴隸看向旁邊的馬車，很快明白這是在做人肉凳子。

「這個人真的願意這麼做嗎？被人踩在身下，充當板凳？」

他的腦海不由自主的升起這樣的一個問題。

正遲疑要不要踩上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回頭，一名僕從正滿臉驚慌的跑過來。

這個時候追過來，難道是死去的貴族少年被發現了？

怎麼會這麼快，明明已經用匕首......

一想到被發現后，自己很可能被千刀萬剮的局面，他的心就難以自控的慌亂起來。

神經隨著僕從的靠近越綳越緊，隨時都有斷裂的可能。

臉上的也露出難以抑制的慌亂，好在有面巾遮擋才沒有被人發現。

「少，少爺，您忘了您的詔書。」

僕從跑的滿頭是汗，來到羅南面前，雙手捧起一張卷著的硬皮紙，面向羅南的一側還可以看到半個腳印。

這張羊皮紙他知道，只是上邊的文字他並不認識，而且又被隨意扔在地上，也就沒有在意。

沒想到，居然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

虛驚一場，羅南抬起手，控制著不去擦額頭上的汗，接過詔書。

再沒有心情思索跪在地上的奴隸，轉身踩上人肉板凳，鑽進馬車。

到了車內，確定不會有人看到自己，他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摘下面罩，雙手用力的搓了搓臉。

「好險，差點自己就綳不住了。」

接下來沒再出現任何意外，短暫的等待后，車隊正式出發。

透過車窗，看著城堡越來越遠，最終隱沒在身後的樹叢中，羅南終於徹底放鬆下來。

即便是那些僕人發現羅南是假扮的，短時間內應該也追不上車隊，最少目前算是安全了。

他挺直後背，伸手抖了抖后衣領，讓與汗水黏連在皮膚的內衣脫離後背。

馬車中鋪著柔軟的動物皮毛，剛接觸時感覺手感不錯，坐在上面非常舒適。

但很快，他就發現，單薄的動物皮毛並不足以緩衝馬車的顛簸。

他那本就不是很健康的身體，正向即將散架的邊緣瘋狂試探。

雖然不知道去向何方。

但車隊剛剛出發，距離城堡沒多遠，周圍又有騎士來回巡邏，肯定不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從懷中掏出詔書。

上面的文字類似英文，當然，這是羅南的推斷。

事實上，在他有限的知識中，文字只分為兩種。

一種是方塊字，另一種則是由字母組成的文字，統稱英文。

微微思索，他伸手敲了敲馬車，知道老者就跟在外邊。

「找個識字的人來見我。」

老者恭聲應答，很快，一名年輕的女孩被迫鑽進了馬車。

這名女孩穿著一件麻布長袍，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光著腳，進到車內就儘可能的將身體蜷縮在一起，縮在馬車的邊緣，也不說話，緊咬著嘴唇，看向羅南的眼睛充滿了無助和驚恐。

羅南本想問女孩的名字，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

畢竟，他也不清楚這個女孩跟貴族少年到底有多熟，沒準相互之間認識也說不定。

將手中的詔書扔過去，命令道。

「念。」

女孩手忙腳亂的想要接住飛來詔書，可詔書還是順著她的指尖掉到了馬車上，又調皮的滾回到羅南的腿邊。

她驚恐的張大了嘴，想發出驚叫，又很快用手捂住。

小心的看向羅南，發現他已經閉上了眼睛。

難道是睡著了？

再三確認羅南是閉著眼睛的，女孩鼓足勇氣，伸出一條腿，大腳趾靈活的夾住詔書的一角拖到身邊。

將詔書撿起，攤開，放到膝蓋上，看著上邊的連筆字，吭吭吃吃的小聲嘟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