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無所謂，我會出手

自從得了精神病，方啟感覺自己整個人越來越精神了。

加入青山精神病院快滿三年的他，此刻身穿藍白病號服，安靜坐在病院活動大廳角落位置，望著不遠處圍坐成一圈，正在集思廣益高聲闊論的一眾病友們。

這等學術氛圍濃厚的研討場面，幾乎每日都會在此地上演。

截今為止，已經攻克了「一個人以光速繞樹裸奔，樹木所產生的心理陰影面積共幾噸」、「將一隻貓關在添加了老鼠藥雞腿的密閉盒子里，沒有葯吃的老鼠什麼時候會發病去雞窩孵蛋」……等等諸如此類的高深莫測世紀難題！

而今日眾人所研究探討的課題是——

【北冥有鯤，鯤之大……需要具體多少個燒烤架？】，這等發人深省的嚴肅數學題！

「昆鯤這麼可愛，為什麼要吃昆鯤？我表示抗議！」

一位病友憤然起身跳到了中間木桌上，橫眉冷對義正辭嚴怒斥全場。

最後在臨下桌前，又抹了抹嘴補充了句：「哦對了！我喜歡吃辣，記得到時候多放點糖！」

經過這一打岔，研究課題頓時從原本的數學題，轉變為了究竟什麼選擇口味，才能讓昆鯤去世得更加幸福快樂的哲學題。

而在角落默默望著這一幕的方啟，忍不住笑出了聲。

在過去的三年裡，他一直是研討會中的核心人物，在病友群中擁有著很高的人氣威望，每次發表完意見都會收穫雷鳴般的掌聲。

但從今天開始，一切都不同了！

因為他精神病，徹底好了！

整個人是前所未有的精神！

他清晨便向管理員進行了精神檢測申報，做好了隨時出院的準備。

回想過去長達三年的智障歡樂日常，身為萬眾無一穿越者的方啟甚是汗顏。

前世的他生活在藍星，某天熬夜肚子餓去樓下便利店買泡麵，結果被一輛失控的渣土車給撞死了……佐證了熬夜和吃泡麵，確實會致人死亡的磚家所言！

被撞當場去世的他，穿越到了這與藍星文明有諸多相似的平行世界。

初始時的方啟，並未能覺醒前世記憶平凡生活著，直至十九歲那年的高考前夕，腳下一滑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腦袋先著地的那種。

隨後三年裡靈智丟失渾渾噩噩，被送到這家青山精神病院接受科學治療。

而今，三年之期已到！

早晨一覺醒來，恢復了兩世為人的全部記憶！

出院后隨便抄抄書、寫寫歌、拍拍電影，輕鬆走上人生巔峰豈不美哉！

就在方啟沉浸在對未來美好幸福生活的暢想中時，病友研討會那邊又換了個新的課題。

起因是一位睿智病友，在冷靜思考後一針見血提出了個犀利問題：

「昆鯤這麼大又會飛，大家可有什麼制止的方法？」

此言一出，滿廳皆驚。

研究課題得到了質的升華，從哲學題上升到了挽救世界萬物存亡的救世題！

「失去了太陽，世界陷入黑暗，大家的褲衩便再也曬不幹了，我們都會死的！」

「瑪德智障！懂不懂得變通啊！你不穿褲衩不就是不會死了，在下先脫為敬！」

「啊對對對！但恕我直言，這並沒有什麼軟用！太陽被摘下來后，天空還是會出現一個大窟窿，銀河之水傾瀉而下將會淹沒整個世界！」

「世界要滅亡了！所有人都得死！」

「嗚嗚嗚嗚嗚！」

「嚶嚶嚶嚶嚶！」

……

頓時，

整座活動大廳瀰漫著世界即將毀滅的悲傷氣氛。

一眾病友捶胸頓足痛苦哀嚎，真是聞者落淚見者傷情。

而就在這樣絕望悲傷的氣氛下，一道厚沉有力、充滿這傲視天下自信的嗓音自後方響起：

「無所謂，我會出手。」

沒有任何的語氣強調，輕描淡寫的淡然姿態，宛若在陳述一件簡單無比的事實。

一眾病友停止哭泣，朝著聲音來源方向看去。

方啟也不例外，好奇張望。

只見一位頭髮凌亂如雞窩的中年男子，正以指為筆、黏稠鮮紅液體為墨，在面前牆壁上揮灑作畫。

面朝牆壁，背對眾生！

絕世強者氣度展露無疑！

方啟認得此人，是位早自己一年多入院進修，名叫洪強的老哥，自己三年間與他還曾有過不少接觸。

原來這人平日里除了喜歡內褲外穿赤裸上身到處溜達，病情基本還挺穩定的，可就在大概一周前，突然整個人就變得憂鬱自閉了，沒事就喜歡一個人對著牆面亂塗亂畫。

明顯是抑鬱症的前兆，看來是病情又加重了。

而他此刻這般絕世強者姿態，不管方啟信不信，反正眾多病友都信了。

俱露出長夜中見到曙光的驚喜神情，紛紛激動附和：

「無所謂，我會溜走！」

「無所謂，我會放狗！」

「無所謂，我會無所謂！」

……

「諸位道友莫怕，不過區區一隻昆鯤，又能如何！」

髮型放浪不羈的中年男子停止作畫，九十度角仰望天花板追憶道：「想我洪強當年劍道大成遊歷北海，見猖獗海族竟敢將人族生靈作為血食圈養，於是一怒之下單人只劍殺入深海，面對無窮無盡湧來的海域妖族，我不停手起劍落，整整十天十夜眼睛都沒眨一下！屍骸堆積如山，血海經年才散！」

一眾病友聽得如痴如醉，多名情感豐富的性情中人已眼含熱淚。

「誰言我人族無大帝！」

「請洪強大帝壯哉我人族！

「在下深受感動，決心今夜與洪強大帝你大被同眠為所欲為！」

……

「我有一個問題，十天十夜沒眨眼，你眼睛難道不幹嗎？」

一直在旁默默圍觀的方啟，忍不住參與其中，問出了這個十分經典的問題。

然而未等那位洪強大帝回話，就立馬有熱心病友投來鄙夷目光訓斥道：

「傻B！海裡面都是水，眼睛怎麼可能會幹！能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你這人腦子是不是有毛病？」

此人說的好有道理，竟讓人無言以對！

方啟一時語塞。

此時的他，頗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優越感。

哐當！

活動大廳鐵門被重重推開。

穿著最大號白色醫護服，皮膚黝黑身材肥壯的護士長王翠花，大步流星氣勢洶洶跨入廳內。

原本討論氣氛熱烈的病院會場，在看到此女出現瞬間一片寂靜。

甚至有幾位病友，身體已經開始抑制不住顫抖，雙手死死捂住自身臀部。

因為眼前兇悍女子，乃鎮壓了青山精神病院億萬天驕的狠人，專治各種不服。

那些不願意好好吃藥打針治療的，都會被力大無窮的她單手按服於地，另一隻手扒下褲衩插入針筒，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李長生，把你的褲子乖乖穿上，屁股又癢了是不是？！」

環視場中一圈后的王翠花，瞪圓雙目對著先前曾高喊「先脫為敬」的那位病患一吼。

李長生立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已褪到腳踝處的褲衩猛地拉起，因用力夢猛不小心扯到了蛋，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唯恐會被王翠花當場拉走，到小黑屋進行一對一私人調教。

「諸位莫怕！我洪強出生微末，父母皆是世家奴僕，十七歲那年誤入上古劍仙洞府遺迹得傳承，十八歲那年劍道入門，斬殺吸人精魄狐妖名揚鄉里。二十歲劍道小成，斬殺欺男霸女無惡不作的家主全族，此後孤身一人問劍天下……千載歲月里，所遇強敵與艱難困阻何其多也！」

「今日這惡婦欺人太甚，那便由我出劍將之降服，還大家一個朗朗乾坤！如今我手中無劍，還望各位道友借劍於我！」

「劍來！」

洪強一臉傲然大步跨出，豪情萬丈朝觀戰病友們伸出自信手掌。

大抵是被這高昂熱血情緒所感染，略微遲疑后，病友們紛紛伸出了援助之手。

臭襪子、濕毛巾、報紙團、礦泉水瓶……

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東西，朝著洪強大帝匯聚而去。

喂！那個丟臭雞蛋的過分了啊！

話說這雞蛋是怎麼拿到的，又藏在身上哪裡藏了這麼久？

觀看著這一幕的方啟人間疑惑，感覺自己對於相處三年的病友們了解還是不夠深入。

就在他以為這場借劍，會以荒唐鬧劇收場。

萬萬沒想到，洪強大帝終究還是借劍成功了。

洪強動作柔情撫摸著掌中那柄被啃了一口，還留有牙印的褐色黃瓜，出聲驚嘆道：

「真乃一柄絕世仙劍，隱約可見其上沾染真仙之血，莫非此劍曾斬仙？哼！有此劍在手，我自當鎮壓世間一切敵，再護人族萬萬年！惡婦受……」

砰！

話還未說結束，他那柄「絕世仙劍」就被惡婦王翠花一掌捏爆。

而他本人，則如一隻柔弱小雞仔被提著后衣領單手拎起。

「前天就警告過你，番茄醬是用來吃的，不是用來塗在牆上當顏料浪費的！怎滴，難道因為你叫洪強，就非得把牆給塗紅不成？那我們院的『裴騎虎』同志，豈不是還要我出去抓只老虎給他不成？！」

兩米有餘個頭形如黑鐵塔的王翠花，拎著洪強衣領提到面前黑臉教訓。

此刻人群中，名為裴騎虎的病友聞聽此言，眼眸陡然一亮驚喜道：「啊！竟還有這等好事！」

王翠花目光凌厲掃視而來。

裴騎虎嚇得咽了口唾沫，把後面「必須是母老虎，公的不考慮」的話語一同吞進了肚子里。

最終，曠世大戰落下帷幕。

絕世仙劍被毀的洪強大帝，被王翠花單手鎮壓並拎走教育。

活動大廳又恢復了往日學術氛圍濃厚的歡樂氛圍。

看了一場好戲的方啟，目光無意間瞥向那面被洪強大帝用番茄醬塗鴉過的牆壁。

歪歪扭扭的線條，雜亂無章的塗抹。

根本看不懂是準備畫個啥。

正欲收回目光。

突然!

塗鴉線條竟自行動了起來！

凝成一柄璀璨刺目的猩紅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