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赴京
鄧艾覺得這段回家的路很長。
這條短短几里的路卻讓他覺得比他小時候跟著母親和族人從南陽走到潁川的路要長，也比從他擔任典農都尉學士到現在這十年的時間要長。
從小鄧艾就在母親的支持下，潛心讀書，心懷遠大志向，決心通過奮鬥和才識來改變自己和家族的命運。
最終在自己弱冠之年因自己的才識宏博被人推薦為典農都尉的屬官學士一職，這是一個很低級的佐吏。
在這個講究出身世家的時代，家世微末的鄧艾能獲得此職位，對他來說已經是一條絕好的進身之路。
黃初七年十一月的潁川已是寒風凜冽，而鄧艾的心也有些心灰意冷。
苦苦堅持了近十餘年，可如今這一切都沒了！
不知不覺間，鄧艾已經回到了家門口。他聽到了兒子的讀書聲，也聽了自己妻子和母親的交談聲。
就在鄧艾推門進入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手。
一向以他為驕傲的母親，如果聽到了自己丟官的消息，又該會多麼的傷心。
當年母親為了不讓他受到族人的欺侮，也為了讓他有機會可以獲得教育，便帶著他離開了剛剛安定的汝南，來到了大儒輩出的潁川。
這其中的辛酸，讓早熟的鄧艾也是深有體會。
自來到潁川后，母親一直獨自勞作來供養鄧艾去學習，去遊歷。
而自己做了典農都尉學士后，整日忙於公務，對家裡照料頗少，又是母親一人再操持，甚至虧欠。
可每次回到家，母親對他總是噓寒問暖，鄧艾知道自己是母親的驕傲，也是鄧家的希望。
可如今，唉......
鄧艾定了定神，雙手一推，進入了院子。
「母親，我...我回來了！」鄧艾決定還是面對現實。
「父親回來啦！」回應他的不是母親的聲音，而是一聲稚嫩的童音。
童音的主人正是鄧艾的兒子，鄧忠。
鄧忠一陣風般地跑出屋，抱住父親的雙腿，抬起頭瞪著一雙大眼睛問道：「父親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忠兒的書還沒背好呢！」
「是士載啊，今日府衙沒有事務需要處理嗎？為何回來這麼早？」一個老婦人在年輕婦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
鄧艾勉強朝著笑了一下，然後連忙走上前去，攙扶老婦人另一邊返回屋內，讓其做回榻上。
看著床榻旁邊的織棱機上的梭子，就知道剛才母親和妻子都沒閑著。
鄧艾又有些猶豫是否要把去職的情況告訴家人。
鄧母看到了鄧艾的猶豫，便知兒子遇到了事情，便開口寬慰道：「士載，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的事？家裡還有些財資布帛，你儘管拿去。」
鄧艾聽到母親的話，不禁眼眶一紅，強忍著淚水說道：「回...回母親的話，今日在府衙，那...那都尉因奏疏一事對孩兒百般刁...刁難羞辱，一怒之下，我便與他起了爭執，結果他去了我的職。
孩兒辜負了母親的期望，是孩兒的不好。」
說著，鄧艾跪在了鄧母的面前。
鄧母看著自己的兒子，雖然性情剛強，但從小就頗為沉穩隱忍，不會輕易與人爭鬥。
今日只是想必也是到了他所不能忍的地步，才會有如此舉動，自己怎可再怪罪於他。
鄧母拉著鄧艾的手，說道：「士載，這又不是你的錯，母親怎可再怪罪於你呢。
母親年紀大了，
也巴不得希望你在我身邊多陪陪我呢。」
「正好，這次去職，也得了清凈。咱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我的寶貝孫兒一直在念叨你為什麼不多陪陪他。」說著，又拍了拍正靠在鄧劉氏懷裡的小鄧忠。
隨即鄧母便讓鄧艾起身，還寬慰著他讓他趁機好好休息幾天，正好教她的小孫兒讀書。
一旁的小鄧忠聽到父親又可以教自己讀書了，開心的直拍手。
「鄧郎君，可還在家？」就在鄧艾一家人說話的時候，院外傳來了陌生人的聲音。
屋內的鄧艾聽到聲音后，讓鄧母三人噤聲呆在屋裡，他走了出去。
「誰？」鄧艾警惕的回應道。
鄧艾走到院中，看到門外有一裝扮普通的裝扮，朝他拱手示意。
「敢問可是在潁川典農都尉陳良陳都尉手下擔任學士的鄧艾鄧郎君？」壯漢再次確認道。
原來這名壯漢就是剛才在路邊和拾麥秸的老丈問話的靖安司的探子呂大。
鄧艾不知道此人的來意，但是還是回道：「我就是，敢...敢問尊駕是何人？找鄧某有何事？」
呂大聽到此人承認自己是鄧艾，內心是一陣激動，總算是找到了，終於不用趕路挨凍了。
想我呂大在靖安司也算是個人物，結果卻被劉頭（校事校尉劉肇））親自點名來找人，大材小用！
可聽他回話怎麼有點口吃呢？是不是劉頭要找的那個人？
不行，我要再確認一下。
「我是洛陽校事府的呂大，你是不是上個月替陳良寫了一份奏疏？不要不承認，奏疏里的內容十個陳良也寫不出來。」
洛陽？校事府？奏疏？
鄧艾有些迷糊了，校事府他也有所耳聞，聽說是個專門監視官員的機構，一般都是在暗地裡探察，今天怎麼主動跑出來了？還有就是他的奏疏怎麼到校事府里了？
不過鄧艾還是回答到：「沒錯，正...正是在下寫的。」
呂大確認了這人正是鄧艾，也確認了他有口吃的毛病。
借著，呂大說明了來意：「鄧郎君，陳良的奏疏，不對，是你的奏疏到了洛陽后，就被朝中的貴人看到后，覺得很不錯。決定讓你去洛陽一趟，他要見你。」
鄧艾有些懵了，就因為看了一份不錯的奏疏就要見一面，還要讓人去洛陽？
這是誰，竟如此任性？
可他轉頭一想，能使喚校事府探子的除了那一位，還能有誰？
想到這裡，鄧艾不禁心頭火熱，有些激動了。
而此時呂大，見到鄧艾的變化，便想到此人還真是個聰明人，這麼快就想到這個貴人的身份。
「鄧郎君，不讓我進屋坐一下嗎？這外面還真怪冷的。」呂大縮了縮身子，朝著鄧艾喊道。
鄧艾被呂大的話叫醒了，連忙把呂大請進屋裡。
呂大進屋后，環顧屋內四周，見布置簡單卻乾淨，不禁點了點頭。
當看到鄧母后，也客氣地行禮。
畢竟有可能會成為皇帝的紅人，客氣下去也是應該的。
呂大喝了幾口熱湯，又對鄧艾說道：「我接到的命令就是確認奏疏的執筆人，然後帶回洛陽去見貴人，所以鄧郎君我們幾時出發去洛陽呢？」
鄧艾看向鄧母，然後回答道：「我們今日便可以出發。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安頓好家裡人。」
「好！好！應該的，人之常情！請便！」呂大直接答應了鄧艾的請求，然後便出門了，說一會來找他。
過了半個時辰，當呂大再次走進鄧家時，鄧艾一家人已經再正堂等他了。
呂大見鄧艾都收拾好了東西，便示意鄧艾可以出發了。
鄧艾看了看妻兒，又看向母親，隨即跪在母親面前叩了三個響頭，起身頭也不回的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