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1個又1個的謎團
七月交尾,大暑;濕熱交蒸,陰氣無遁。
………………
「喂,老陳,這都過去一個月了,老佘的家眷都還沒過來……你們需不需要差人去打探一下?」
斐裁一邊巡視著新北庄已經基本建好的那數百間水泥房,一邊觀察著這些新村民的精神狀態,忽然想起了佘申至今還沒抵達平原的家眷,因此忍不住有些擔心地看向陳勛。
陳勛聽到東家問起這個,放下了手中的規劃圖,哈哈一笑:「東家用不著擔心,佘老大的家眷雖然中間有些事情耽誤了,但並沒有出什麼岔子,前幾日還差人送了書信過來,說是最多七日之內就能抵達。」
說著,從身後的家將手中接過一支長達三米的竹竿,往旁邊的水泥房探了探,發現這支用來模擬長矛的竹竿剛剛只能夠到二樓的地板,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提起筆來在規劃圖上對應的位置畫了個勾——東南西北四個新莊的新房子,採用的都是後世農村兩層半的建築模式,只不過一些細節大為不同,彼此之間更有一些微妙的角度配合和串聯,與其說它是民房,不如說它是半軍半民的聯防建築。
沒法子,斐裁知曉在未來的幾十年內,山東都是整個大隋最亂的地方,但他現在又不可能再玩一次僭越鑄牆,因此帶著佘申與官匠營的師傅一起搗鼓了幾天後,出具了這麼一個在當下看起來古怪無比的設計方案。
「喂喂喂,老陳,現在路上可不太平,你們這樣不把人家當回事合適么?……要不,我給兄弟們放個假,你們過去接應一下?」
斐裁有些不太滿意地看著一臉沒心沒肺的陳勛,穿越至今,他當然知道在古代女人的地位低到能讓後世的小仙女們徹底崩潰,殺妻賣妻的行為在當下簡直是司空見慣——但家眷又不僅僅只有老婆,你們這樣不在意人家的生死,真的合適么?
看著斐裁眼中的那絲不滿,陳勛卻是哈哈一笑:「東家的好意,我替佘老大謝過了,但眼下東家這邊需要操持的事情多如牛毛,諸位兄弟此刻真的不宜輕離,因此分出人手去接應佘老大的家眷,實為不智。」
這倒是實話,自打這百餘隱戶成為斐裁的家將之後,主家的安全防衛、四個新莊的建設、難民收納的甄選、以十消丸和骨瓷為代表的各個重點項目的監督和管理、針對方圓五十里內其餘流匪的偵查和預警,全都落在了這些人身上,委實是一個人掰成了兩個人用——再加上設衛在即,那五千餘兵源的暗中甄選工作也已經開始,這些人已經徹底忙的四腳朝天,因此從「公私分明」的角度講,分出一半人手出去接應佘申的家眷,著實有些不合適。
斐裁聞言,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這個穿越者雖然是基於歷史的走向這才趕命似地上馬了一大堆項目,但從客觀角度來說,他眼下的做事方式跟楊二同學卻也沒什麼區別——唯一的區別,大抵就是楊二同學是想為了證明自己,而他卻只不過是想狗頭保命罷了。
猶豫了一下,斐裁想要說些什麼,但卻一下子說不出口。
陳勛見狀,又是哈哈一笑,旋即有些表情古怪地撓了撓腦袋:「再說了,來信中說了,佘老大家眷此行另有熱心之人護送……以對方的精銳程度,真的不需要我們另行多事。」
熱心之人?
精銳?
斐裁有些訝異地看著陳勛。
這些隱戶雖然身上多有殘創,但在戰場上的彪勇程度,卻讓他大受震撼。
能被這些人稱之為精銳……
那所謂的「熱心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不對!
應該說……老佘這傢伙,究竟是何方神聖?
………………
懷著這番疑惑,斐裁在新北庄變更后的花名冊上簽字畫押了后,回到了自己的小院中。
成長於後世的他,全然沒有那種將家將和家僕視為私產的主家心態,佘申等人在他心目中與其說是家將,不如說是自己這位小老闆手底下的員工——你出錢讓人家幫你幹活這沒問題,但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情況下,非要去探究人家的隱私就不合適了。
「郎君,王縣尉剛才來過了,見到你不在,於是便走了。」
見到斐裁回來,小丁香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跑過來給斐裁更衣——現在正是平原縣最熱的時候,在外面為了朝廷威儀固然不得不穿上那套厚厚的官服,但如果回到家后還穿著那套烏龜服,那就是徹底跟自己過不去了。
習慣性地揉了揉這丫頭的腦袋,發現這妮子的個頭似乎又往上躥了一點,斐裁瞅了瞅這丫頭似乎隱隱多了二兩肉的小臉,心中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卻是有些好奇:「王岳找我幹什麼?」
似乎是為了避嫌,獨孤順忠離開三日之後,王岳這才回到了平原縣。
而回到了平原縣后,兩人表面上也依然維持著過往的相處態度——除了會借著公事的由頭在縣衙里碰碰頭之外,私底下卻是絕對不會輕易上門拜訪。
雖然說這等欲蓋彌彰的方式在斐裁眼中顯得有些可笑——王胤都知曉你是個二五仔了,你還搞這一套幹什麼?
但出於一些小心思,斐裁卻並沒有將此事告知王岳,而是任由他繼續沉浸在這種地下工作的狀態中。
因此,王岳今天忽然到自己的住處找自己,就顯得略有些蹊蹺了。
小丁香給自家郎君繫上衣帶后左右看了看,覺得沒什麼不妥之後,這才蹬蹬瞪地從內屋拿了一張拜帖過來:「王縣尉是來送拜帖的——十五日之後,平原王家會舉辦【述經雅筵】,集采眾家建議,為朝貢會上展示的骨瓷填充內容,因此邀約郎君去做個見證。」
述經雅筵?
斐裁先是有些疑惑,旋即醒悟了過來。
這玩意其實就是山寨版的「經筵」——與帝王所聽的內容有些出入的是,這種述經雅筵雖然同樣是講解自己對於經典的註釋見解,但有些內容卻不能出現在探討和辯述範圍里。
比如說「史」;比如說「術」。
這些內容或是不宜深入探討,或是其本身就是民間嚴格管控的內容——事實上,哪怕到了後世,一些東西也依舊是屬於敏感內容。
且不談自己是骨瓷技術的提供者和合作者,單憑大隋律,這種辯述經典的聚會就需要本地主官參與,因此對方給自己送這幅拜帖並不稀奇——當然,讓王岳這個已經有官身的王家子弟來送拜帖,著實有些敲打人家的意味。
不過他卻嗅出了其餘的意味:「集采眾家建議?……意思是不僅僅只有王家的子弟參與這個述經雅筵啰?」
小丁皺著小臉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才有些不確定地說道:「當時惦記著晾衣服,沒怎麼聽清……好像王縣尉說過,除了王氏本家會來人之外,到時候什麼崔家、盧家、蕭家也會派人過來。」
蕭家?
斐裁眼皮子跳了跳,王家請同為五姓七望的崔家和盧家子弟過來參加這個述經雅筵並不奇怪,但是蕭家……
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那可是前朝皇族,當今皇后的母族啊!
丫丫的,王家這是在搞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