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淡淡的百合花香
如果我們稱某人為某「痴」,則表明此人對於某種事物的痴迷程度超乎於常人。
在何琪接觸的人中,如果說第一個算的上「痴」的是如怡,她每天的生活兩點一線,幾乎全都是圍繞圍棋開展,那麼第二個則是顧如水,火車上抱著棋譜一路看個不停,晚上剛吃完飯,就去了房間繼續研究棋譜,好似他的老婆就是圍棋。
何琪實在是精力不濟,一路的舟車勞頓,早已累的不行,謝完主人家的款待后,早早的去了房間洗了個熱水澡,倒頭睡大覺。
錢玄與迅哥兒竟然還有精力,與李玉、汪孟鄒四人在樓下說說笑笑打橋牌,何琪半夜醒來,聽著樓下的動靜,打開門一看,好傢夥,四人還在戰鬥中。
迅哥兒與李玉兩個大煙槍,抽的屋子裡可以騰雲駕霧,可憐的李禮,一面打著呵欠,一面還得端茶送水,伺候四個大爺。
何琪躡手躡腳回了屋,悄悄掩上門,繼續睡大覺,到次日大中午的才睡,下樓一瞧,沒一個人在,屋裡空落落的,何琪還以為錢玄與迅哥兒在睡覺,結果去房間一看,空空的沒人在。
正在何琪疑惑間,李綰輕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玉白先生,昨晚休息的可好?」
何琪驀然回首,發現李綰站在二樓的樓梯口處,約莫距離五、六米的樣子,正微微笑著看過來。
她穿著一件天藍色針織連衫,腳上踩著一雙居家粉紅色拖鞋,身高一米六多的她,因清瘦故而顯得身材高挑,微微捲曲的長發披肩,一雙暈紅的桃花眼,兩彎柳葉吊梢眉,有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玲瓏小巧的臉上,畫著薄薄的淺妝,淺淺一笑,充滿了古典美感。
「啊!睡得很好,謝謝了。」何琪意識到盯著人家看,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趕忙移開目光,看向了別處,又問道:「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嗎?」
李綰見何琪穿的還是昨天的衣服,忽而嫣然一笑,說話如清風徐來,抿著嘴道:「兩位先生一早與孟鄒先生走了,說是晚上回來。」
「啊?」何琪忍不住發出疑問,感到好不尷尬,竟被這倆人落下了,尷笑道:「他們怎麼走也不和我說一聲?」
李綰一輕笑,如沐春風,細語道:「兩位先生說您的身子嬌貴,怕擾了您休息呢。」
「我又不是林妹妹,嬌貴個什麼?」何琪應道,一猜就知道這倆人幹嘛去了,定是去找仲浦先生了,這才是倆人來滬市的真實目的,可竟然不帶上自己,這就讓何琪想不通了。
李綰又道:「玉白先生,您先洗漱一下,快吃午餐了。」
「哦!好!」何琪道,轉身一頭鑽進了房間,飛快的洗漱好,還特意照了照鏡子,除了衣服沒換,一切破而非科特。
還是在昨晚吃飯的餐廳,已經擺上了一桌豐盛的午餐,何琪下來的時候,就只有李綰一個人在,安靜的坐在桌前等著,優雅端莊,何琪坐到了她對面,不禁有些拘束,四面一瞧,納悶道:「玉先生和你哥呢?」
李綰輕聲細語道:「他們出去忙事了,也要晚上回來。」
何琪不經意往樓上一瞥:「顧兄也出去了嗎?」
李綰頷首輕點道:「嗯!顧先生去尋友人了,怕是也要晚上回來。」
靠!
怎麼都走了?
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何琪兀自緊張了,吃的飛快,想著趕緊吃完,去房間里研究棋譜打發時間,一個下午的時間,一晃就過了。
豈料李綰遞來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娟秀的字跡,列著一些事項,緩聲道:「玉白先生,德潛先生臨行前,囑咐我下午帶您去這幾個地方。」
去找王正廷辦理參賽證,這個能理解。
可是去商場是幹嘛?
還有去西餐廳又是什麼鬼?
想不通了!
何琪久久不能釋懷,茫然的看著手中的紙張,繼而又望向了李綰。
李綰淺笑道:「德潛先生說您昨天丟了行李,沒有換洗的衣服,得去商場買些。」
何琪不解道:「那好端端的幹嘛去西餐廳呢?」
李綰道:「德潛先生還說了,您吃了一輩子的西餐,現在忽然吃中餐了,肯定十分懷念西餐,便請您吃一頓,聊表心意。」
何琪覺得錢玄這人真是有錢燒的慌,盡幹些無聊的事,本想說「西餐就不吃了,也沒什麼好吃的,那兩件事我自己辦去吧,」奈何話到嘴邊,又囫圇咽回去了,手裡沒錢,說個啥啊,只能聽之任之了。
吃完了午餐,司機已經將車開到了門口等著,何琪先上了車,待李綰再出來時,已經換了一副模樣,畫上了精緻的妝容,微微卷的長發被綰在了耳後,內里穿上了一件旗袍,外面披著一件呢絨大衣,換上了低幫高跟鞋,露著皙白的腳脖子。
南方十一月的氣候,雖不似北方的寒冷,但也開始轉涼了,路兩旁的梧桐樹已經落完了葉子,稍稍一起風,細枝在空中打著擺子,而李綰似乎早已習慣了這樣的風度。
車子穿行在這座城市中,何琪嗅著車內淡淡的百合花香,並無言語,許是不習慣與女子獨處,目不轉睛的凝望著車窗外,關於舊時代的畫面一幀一幀的被刻錄到腦海里,繁華、蕭索、富裕、貧困,車子行了一路,就像是一場行進的紀錄片在放映。
紀錄片的結局停在了租區的外灘邊,這裡的洋人很多,金髮碧眼,西裝革履,三三兩兩并行,面前便是渾濁的黃浦江,白帆與木船在江中飄行,陽光與江風並驅,岸邊林立著許多西洋商店,鐘錶、服飾、餐飲、百貨,應有盡有,一個不經意,還以為是在塞納河邊呢。
李綰充分發揮了女人的天性,帶著何琪從這家店逛到了另一家店,最令何琪奇怪的是,無論是琺國店、瑛國店亦或者義大利店,李綰都能與店員流暢的交流,沒有一絲障礙。
這倒是讓何琪對李綰的印象改觀不少,還道是一個花瓶,原是有真才實學的,於這個時代而言,著實罕見。
那張紙上寫了三件事,何琪原本打算辦完前兩件事就回去,然而大意了,疏忽了,李綰一購物根本就停不下了,以至於何琪雙手提滿了購物袋,走了一下午,比坐一天的火車還累。
但李綰主要是替何琪精挑細選西服,不辭辛苦,不嫌麻煩,她自己買的衣服卻是很隨意,看上了就買,也不問價格,何琪倒也不好說什麼。
於是,天漸漸的黑了,華燈初上,購物了一下午的李綰又提議去西餐廳用餐,被何琪婉拒了。
開玩笑,就沖李綰下午的出手闊綽,絲毫沒把錢放在眼裡,不用想也知道,去的西餐廳肯定貴的一比吊糟,何琪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錢玄的錢包考慮。
而且,下午買的兩套西裝,也是貴的不行,何琪身高一米八多,能符合這個尺寸的基本都是洋人西裝,但洋人的成衣肩部比較寬,不符合華夏人的肩距,這就得現場改款,額外多付了一筆錢。
最後算下來,一套衣服竟然幾十塊大洋,何琪咬咬牙也還能的起,但仔細一想,肉疼的不行啊!屬於打腫臉充胖子了。
車子在夜幕下緩緩駛回,淡淡的百合花香始終縈繞在車內,窗外的霓虹燈光車內明暗交替,好像在掩藏的什麼心思,何琪很有自知之明,始終望著窗外。
而李綰則是抿著紅唇,不時看一眼西裝筆挺的何琪,不由得想起了德潛先生的來信,驀的臉就紅了,錢玄在信里說何琪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一個不做作的人,一個缺點很多的人,但何琪的優點就像是太陽,每當太陽一出來,光芒萬丈,缺點就統統不見了。
通過一下午的接觸,李綰沒看到何琪身上如太陽般的優點,但「與眾不同」是見識了,畢竟沒有哪個男士會拒絕一個美麗女士的兩次晚餐邀請,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