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蠱惑之音
「我們上這個節目的目的是什麼，就是為了考驗我們獨立自主的能力。自己的事情就要自己做，怎麼能依賴別人呢？」塗圖用老幹部的語氣諄諄教導。
田安心既生氣又委屈，轉頭可憐巴巴地看向攝影師，攝影師連忙別過頭，狠心無視。
「嗚……」田安心耷拉著腦袋，淚眼汪汪地繼續折騰自己的行李箱，嘴裡不停叫著，「媽媽，我想媽媽……」
嬌氣的小公舉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如今孤孤單單地來上節目，心裡的害怕和無助如洪水決堤，化作淚珠子唰唰掉落。
咔嚓！拍照的聲音突然在房間中響起。
田安心迷茫地抬起頭，見塗圖將手機屏幕轉向她，笑道：「看，照得怎麼樣？」
照片中，田安心如鵪鶉般蹲在地上，一張小臉哭成翔，丑得一筆。
田安心瞪大眼睛，不敢置通道：「你偷拍我！」還拍得那麼丑！
塗圖笑眯眯道：「留作紀念，回頭髮朋友圈。」
田安心：「！」這麼丑的照片，你還要發朋友圈，我不要面子的嗎？
攝影師：「……」心疼田安心小朋友三秒鐘。
田安心也顧不上哭了，如一隻小豹子般撲向塗圖：「把照片刪了！」
塗圖避開：「不刪。」
田安心氣道：「你要是不刪，那我，那我就告你侵犯肖像權！」
「咦，連行李都不會整理的傢伙，竟然還知道肖像權？」塗圖完全沒有欺負小孩子的自覺，誰叫她越欺負，惡念值越多呢。唉，真是開心。
「誰說我不會整理行李！」她怒指塗圖，「如果我把行李整理好了，你就要把我的照片刪掉！」
塗圖：「唔……」
那質疑的小眼神看得田安心氣得不行。她將眼淚一抹，邁著義士的腳步走回行李箱旁，一番搗鼓居然真的將箱子打開了。
她朝塗圖挑釁地斜了一眼，然後埋頭整理。
塗圖閑閑往床頭一靠：唉，開心的時間真是太短了。
攝影師：「……」原來塗圖這麼做是為了激勵田安心？現在小孩子的套路也這麼深了嗎？？？
五點二十幾分時，眾人在一樓大廳集合，節目組取出五張卡片，一一倒扣在桌上。
「你們隨便抽一張，上面是你們接下來要完成的任務。」
塗圖隨手抽了一張，翻開一看，上面寫著：【時代廣場-啃得鴨-25元兒童套餐】
「啊，我跟思睿一樣，蒂斯遊樂園。」田安心歡呼一聲。
「我也是蒂斯遊樂園。」羊寧晃了晃手上的卡片，笑眯眯道，「25元的叉燒飯，我喜歡！」
田安心皺起小臉：「我不喜歡吃叉燒。」
節目組組長呵呵一笑：「你們就算喜歡吃，也不一定能吃到。」
幾個孩子全都朝他看來。
組長拿出五個小麵包，五瓶水，一籃玫瑰花和一盒小氣球，然後露出狼外婆不懷好意的笑容，解釋道：「小麵包和水先給你們墊肚子，任務上要求的晚餐，需要你們自己掙錢買。」
接著他又指了指玫瑰花和小氣球，「塗圖和簡墨白去時代廣場賣玫瑰，安心、思睿和羊寧去遊樂園賣氣球，掙到足夠的錢，就可以去指定地點購買你們的晚餐了。」
田安心、任思睿、簡墨白、羊寧全都愣住了。他們不是星二代就是富二代，從來沒做過這種當街叫賣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莫名羞恥。
「前往時代廣場可以搭乘18路公交，前往遊樂園可以搭乘21路。」組長摸出十塊錢，「節目組友情贊助車費。」
簡墨白等四個孩子：「……」你們是魔鬼嗎？
十分鐘后，塗圖拿著節目組提供的玫瑰、麵包、水和兩塊錢，和簡墨白一起坐上了前往時代廣場的18路公交。
「25元的兒童套餐，兩份就要50元。」簡墨白開口道，「我們只有10支玫瑰，每支定價5元就能湊夠晚餐的錢了。」
「5元太低了。」塗圖撐著下巴望著窗外，淡淡道，「除了吃飯的錢，我們還要將回去的車費賺出來。」
簡墨白先是恍然，隨即抿了抿唇，暗暗懊惱自己竟然忽略了這一點。
旁邊跟拍的攝影師也詫異地看了塗圖一眼，這個小女孩還真是聰明又細心，與她同齡的孩子，有些連簡單算數都不會，她卻已經具備了相對縝密的邏輯思維。
「那你覺得定價多少比較好？」簡墨白徵詢道。
「10元吧。」塗圖靠在座椅上，抬了抬眼道，「我們還得考慮沒法將玫瑰全部賣出去的可能。」
簡墨白點點頭：「你說的對。」
說話間，公交順利抵達目的地。
兩人下車，走進時代廣場。
廣場中間有一座造型精美的噴泉，周圍三三兩兩地聚集著出來散步、逛街、約會的人。街道四通八達，商場、劇院林立，燈光璀璨，人流交織，盡顯繁華熱鬧。
兩個孩子孤零零地站在廣場中，顯得既茫然又無助。
簡墨白綳著臉，希冀地看向塗圖：「現在怎麼辦？」
塗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環視一周，隨即被街角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長相普通，垂頭坐在長椅上，渾身散發著濃烈的絕望氣息和強烈的求死意念。
可以預見，這個男人很快就會結束自己的生命。
自殺的靈魂永世不得超脫，他們的痛苦和煎熬將淪為邪神的食物。
塗圖看不起輕生的人，但不妨礙她賺一波惡念值。看那人還沉浸在自己悲慘的世界中，磨磨唧唧的不行動，不如就讓她送他一程吧。
「你等我一會。」塗圖和簡墨白打了聲招呼，然後去不遠處的商店要了一張硬紙板，寫上「玫瑰10元一支」，想了想，又在玫瑰前面加了「幸運」兩個字。
很多人都迷信這種虛無縹緲的吉祥寓意，加個幸運，更容易吸引客人。
塗圖並不知道，就在她落下最後一筆時，「幸運」兩個字幾不可察地閃過一抹淡金色的微光。
「我們這是要擺攤嗎？」簡墨白看著地上的紙板，有些遲疑地問。
「嗯。」塗圖將一籃玫瑰移到紙板旁，「一個個去找人買太麻煩了，我們就在這裡叫賣。」
「怎麼叫賣？」簡墨白不確定地看著塗圖，不會要他直接叫出來吧，那也太羞恥了！他是不會叫的，這輩子都不會！
塗圖：「我負責叫，你負責賣就行了。」
簡墨白立刻感動了，她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塗圖看著來往穿著的人潮，聽著耳邊傳來的噪雜聲響，輕呼一口氣，開嗓：「啊~~」
邪神的蠱惑之音，能夠激發人類潛藏的負能量，讓他們墮落、瘋狂、痛苦、放棄自我，在靈魂深處留下邪惡的暗示。
可惜，塗圖不記得歌詞，只記得曲調，而且以她現在的能力，也不可能只用一首歌曲就蠱惑他人，但如果那人本身已經陷入絕望，那麼只要稍稍給他一點暗示，他就會立刻走向死亡。
清亮通透的聲音在廣場中回蕩，沒有歌詞的哼唱，穿透力十足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如浪濤席捲，如山風拂木，如冰泉流淌，如烈石穿雲，高低錯落，宛轉悠揚，稚子的空靈詮釋出豐富的層次感，令所有人為之驚艷。
塗圖沉浸在吟唱中，完全沒注意自己身上閃爍出一層看不見的金光，原本陰暗的蠱惑之音在金光暈染下，性質全然改變，彷彿被凈化過一般，去除了一切負能量，只剩下悅耳動聽的曲調和渾然天成的遼闊音域……
萬良才不想活了，他做了一輩子好人，助人無數，等到自己需要幫助時，卻沒人願意施以援手。
生意失敗，妻子意外身亡，女兒重病在床，醫藥費、房貸、車貸壓得喘不過氣來。他每天工作16小時，失眠焦慮，精神幾近崩潰。他實在太累了，再也堅持不下去了。
他買了一瓶安眠藥，準備找個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渾渾噩噩地來到時代廣場，看著周圍笑容洋溢的人們，更覺得自己分外可悲。
他緩緩將手伸進口袋，握住那瓶安眠藥……
正在這時，一首彷彿來自天外的吟唱傳入他耳中，將他從迷濛中驚醒。他抬起頭，循著聲音望去，在廣場中央，看到了一抹瘦小的身影。
六七歲的年紀，和他女兒一般大小，筆挺地站在人群中，盡情地展示自己的歌喉。那歌聲有如天籟，即使沒有一句歌詞，也能打動人心。
恍惚間，那個唱歌小女孩逐漸被他女兒的身影所替代。愛跳芭蕾的女兒，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如同一隻快樂的小天鵝，那樣的健康，那樣的優美。
如果，他死了，他的女兒恐怕再也沒有機會跳芭蕾，她幼小的生命，也有可能早早凋零。
他怎麼能丟下她，獨自逃離這個世界？
他，怎麼這麼自私？
高亢婉轉的吟唱在耳邊縈繞，彷彿一雙溫柔的手，將他從絕望的深淵拉回了人間。
不知不覺中，萬良才已然淚流滿面。
人生軌跡，有時只因一個念頭便會截然不同。
「天啊，這是什麼天使嗓音，也太好聽了吧！！！」
「好聽到哭啊，快錄下來！快錄下來！」
吟唱停止，外界又恢復噪雜，萬良才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仔仔細細地擦去眼淚，緩緩起身，朝塗圖所在的位置走去。
塗圖一首哼唱，成功吸引了無數路人，他們的玫瑰也賣得很順利。
「我想買一隻玫瑰。」這時，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傳入塗圖耳中。
塗圖抬頭，眼神微亮，拿起一支玫瑰遞給來人：「最後一支，你很幸運。」邪神祝福：一路好走。
萬良才手執玫瑰，展顏一笑：「謝謝。」
所有陰霾晦氣，都在他這一笑中，煙消雲散。
塗圖：「？？？」
慢著！你不是要自殺嗎？現在這副重煥生機的表情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