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 綠

耀光歷1677年3月17日，這是劉阿福來到伊索米亞世界的第三天。

從空蕩蕩的房間里醒來，太陽也剛起床不久，一縷溫暖的日光照在劉阿福的臉上。

「阿福小子，太陽曬屁股了，起了沒？」門外傳來迪迦大叔微微沙啞的聲音。

劉阿福應了一聲，穿好衣服，走出房間。

「年輕人就是身體好啊，這麼冷的天還能穿短袖。」

迪迦帶著劉阿福從後門走出旅店，室外的銹錨運河在日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初春的晨風帶著海腥味，從銹錨水門吹入港內，從袖口領口鑽入，為劉阿福的身體帶上一絲涼意。而五十多歲的老跛子迪迦則緊緊裹著打滿補丁的棉衣，一瘸一拐顫顫巍巍地挪著雙腿。

兩人來到旅店後方，用灰白色磚石鋪好的緊實路面有一部分已經鬆散，而迪迦栽種的白烏子小花圃就在後門的側邊不遠處。

鋪路的磚石被整齊的碼放在一旁，圍成了一個低矮的圍牆，中間露出的土地上，立著三株鬱鬱蔥蔥的矮小灌木。

迪迦走到植株旁蹲下，劉阿福也跟著蹲下。

翠綠的枝丫上，生著密集的綠葉，葉子發出薄荷般清新的氣味，在層層疊疊的綠葉下，藏著一個個綠綠的小花苞。

「白烏子花的花期很短，只有二十多天。」迪迦輕撫著白烏子的葉子說到，「看長勢，這批花苞應該會在十天後盛開。」

牆角有序的擺著一大堆工具，裝了水的木桶，兩把大小不一的修枝剪，擺放疊好的黑色帆布等……

迪迦先摸了摸地面上的土，隨後用木桶里飄著的木勺舀了一瓢水，澆灌在白烏子根部周圍，他的手很穩，就猶如機械操縱，木勺一邊緩慢勻速的在三株白烏子的根部來回移動，其中的水也均勻的灑落在土壤中，彷彿它腳部功能的缺失全被加諸於手臂上一般。

「因為快要開花了，所以比平日里少澆了些水。」迪迦說著，將木勺放回桶中，拿起一個小的修枝剪，在一株白烏子前停下，用手撥了撥枝葉，在物色剪下哪條枝幹。

「迪迦大叔，這直接剪下來，能活的了嗎？」

「別的白烏子我不敢保證」，迪迦說到這頓了一下，然後咧開嘴笑了，露出與糟亂的臉部極不想稱的亮白牙齒，「但這可是耶莉珈的傑作，肯定能活的。」

迪迦剪下一枝，拿過小鏟和一個小花盆，熟練的鏟了一盆土，將枝丫插了進去，整個的遞給劉阿福。

「拿著，待會放在窗台上，不幹不澆，澆則澆透，過個幾天就會長出來的，對了，待會給我一個銅幣，花盆可不是免費的。」

劉阿福抱著盆栽，正準備和迪迦回到旅店時，一陣鬨笑聲傳來。

「哎呦，這不是老跛子嘛，前幾次來都沒看見，還有心情種草吶？」

劉阿福回頭看，是三個著裝頗似混混的人，看起來年紀與劉阿福一般大，腰間揣著鐵棍，手上五顏六色的掐著粉筆。說話帶著的輕佻語氣讓劉阿福覺得很不舒服。

「這群小崽子，又來牆上亂畫。」迪迦咬牙對劉阿福說道，「這三個是前邊三條街的，鬼精的很，專門盯著一兩落單的人搶錢，每次搶的又不多，溜得又快。」

「就是三根攪屎棍是吧。」

「攪屎棍好歹還對種地有用呢，這三個人活著都是聖光迷了眼睛。」

「這…」劉阿福被迪迦犀利的吐槽頂的接不上話了。

三個小混混走到圍牆邊：「老跛子，

你這種一堆綠了吧唧的，能填飽肚子嗎。」

「唉，薩米爾，你可別瞎說，人家都有閑情種草了，肯定是吃好喝好啦。」

「就是就是，科林說的有道理，老跛子，咱們兄弟三個昨天輸了點銅子，我看你這草種的挺綠的，不如挖兩株給我們拿去換錢，等咱們贏了錢，還你四株，你說公道不公道？」

「哈哈哈哈哈！」聽見這番言論，另外兩個混混都大笑起來，叫薩米爾的矮個子笑的手打牆，給壘好的石磚都捶掉了。

迪迦本來只是原地杵著看這三個小丑演馬戲，聽到他們打白烏子的主意后，默默挪到牆邊，抄起那把近一米長的帶銹修枝剪，劉阿福見狀，也放下了盆栽，拿起了那柄小鏟，站在迪迦身旁。

三個混混看見迪迦抄傢伙了，笑的更放肆了：「哈哈哈！科林，你看見沒，這老傢伙還想對我們動手呢~」

那個為首的混混身體前傾，雙手撐在圍牆上，臉上擺出一副更加欠扁的表情：「怎麼，老傢伙，生氣了？」說著，一口痰吐了出來。

粘稠黯黃的痰液墜在純粹碧綠的白烏子葉上，猶如尖刀刺入迪迦鮮紅的心臟。

他一剪子向混混撐在牆上的雙手抽去。

哪怕迪迦的雙手再穩當，跛腳也限制了他的速度，混混雙手迅速抽離牆，躲過了這一剪子。

「老跛子，你真敢出手！」薩米爾怒了，抽出腰間的鐵管上前就要砸向迪迦。

而迪迦的跛腳在此時穩定發揮了負作用，之前薩米爾捶掉的石磚把快步走來的迪迦絆了一下，因為用力揮剪導致重心不穩的迪迦摔倒在地。

眼見迪迦大叔要遭重，劉阿福快步向前。

跨過倒地的迪迦大叔，將小鏟換到左手，格擋住薩米爾揮來的鐵棒，右手抄起一塊石磚就往他的臉上砸去。

薩米爾情急之下用左手擋住石磚，但瘦小的身體沒有多少肉，石磚硬砸在骨頭上的感覺可不算好受，吃不住痛薩米爾下意識的鬆開了鐵棒，握住左臂退到了後邊，嘴裡發出一聲慘叫。

一旁的科林並沒有大叫，而是和後退的混混伍德一起拿出鐵棍，在劉阿福雙手都在發力時沖了上來。

兩根帶銹的鐵棍，帶著呼嘯聲，朝著自己靠近，要是在地球上這樣打架，劉阿福八成是要鼻青臉腫進醫院了，說不定還要骨折在床躺上幾個月。

但自從與傑里打過那一次后，劉阿福發現自己的動態視力得到了顯著的提升，身體的反應力也增強了。

兩個鐵棒帶著呼嘯聲，可在劉阿福的眼中，砸來的速度卻不快，先將右手的石磚甩向科林，身體左斜，小鏟向伍德握棍的手削去。

被扔出去的石磚並沒有阻擋到科林，但下意識的躲閃使得科林手上的力度輕了不少，鐵棍砸到了劉阿福的右臂上。而伍德的鐵棍被躲開，手背給並不鋒利的鐵鏟劃了一道，也迅速見紅。

短短十秒內，矮子薩米爾左臂受傷，伍德右手出血，難以用力。

劉阿福左手豎持鐵鏟，右手甩了甩，稍微減輕一些疼痛，半扎馬步，眼神堅定的盯著還有戰鬥力的科林。

「阿福小子，有兩下啊！」被絆倒的迪迦慢慢爬了起來，見幾個混混以多欺少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拍拍臉上的土，驚嘆一句。

而科林則有些莫名的氣惱，這個白白凈凈的小渣滓，看著也不像貧民窟里混的，本以為是個銀樣鑞槍頭，沒想到這麼能打。三人本來只是昨晚輸了錢，今天來這個渣滓旅店給外牆來幾幅「藝術大作」找找樂子，並沒有帶銳器，這下好像有點奈何不了這小子。

「吼！！！」

突然傳來這樣一聲吼叫，三個混混與迪迦瞬間變色。

劉阿福反應慢了一些，但也突然想到了前台迪倫說的話，眉頭一皺。

「希瑞斯保佑，這會兒先放過你們兩個，等綠潮過去我們再來收拾你！」科林放了句狠話，連忙拉著伍德與薩米爾奪路而逃。

「阿福小子，快來搭把手！」迪迦大叫道，反身一瘸一拐的走道圍牆邊，拿起地上的一疊黑帆布，劉阿福馬上幫著把帆布展開。

「快，一株白烏子上蓋一塊，要蓋嚴實嘍，咱的時間不多！」

兩人迅速把三株白烏子用黑帆布蓋好，端起盆栽進了旅店。

來到大廳，迪倫正指揮著樂福、佩可和其他聽見吼聲匯聚到大廳的住客用沉重的被褥塞住大門。

而劉阿福透過大門邊的密封玻璃窗看見來到銹錨港后第二令他震驚的景象。

運河對岸的廢墟中，傳來一陣陣無節奏低啞的嘶吼聲，伴隨著嘶吼聲的，是一束束濃郁的黃綠色霧柱向外噴發。如同沾滿墨汁的毛筆浸入水缸一般，窗子展現的狹小視角中的天空迅速被染成生機淡泊的慘綠色。

綠潮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