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2條腿

「向著二哈鼻尖星位置行進的第七天，依舊沒能走出這片戈壁。自從六天前離開那片殘垣斷壁的村落至今，也再沒有遇見其他聚居地，要不是夜間偶爾能見零星的火光，我甚至都快懷疑這是顆無人星球了...」

岩洞內，小火堆間或發出」噼啪「的輕聲炸裂聲，略微驅散了些沁骨的冷意，高小武邊回憶著豌豆姑娘的童話故事，邊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草垛上的屁股，好讓自己不被硌得太疼，又抬手掩了掩洞口用來遮光的不知名樹木的巨大樹葉，這才略微放心的舒了一口氣，湊近忽明忽暗的火光繼續記錄。

「目前為止有兩個好消息和...無數個壞消息，那就只記錄好消息吧，慶幸的是，這裡的水資源與地球一般無二，除了取水方式實在簡陋導致的土腥味之外，根據這幾天對自身狀況的觀測，應該可以初步斷定是無毒的了，另外，雖然這顆星球晝夜溫差極大，可能大氣層極其稀薄，但得益於穿越得來的這具身體，倒是能夠順利維繫基本的生存活動，體能也比之穿越前孱弱的宅男之體有了顯著的提升。」

寫到這裡，高小武又再摸了摸自己線條分明的胳膊、腹肌和腿們，嘖嘖感嘆，不可思議於自己還是穿越前那個碳基物種，又像是0元購買到心愛玩具的孩子一樣對自己的身子愛不釋手。

這要是擱上輩子，不得迷倒萬千濁海沉浮的心靈？

有些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找到什麼方式能一睹自己的芳容，不過僅憑觸感來判斷，不談盛世美顏，怎麼也能稱得上一句稜角分明。

「可惜了啊...」高小武嘆了口氣，繼續落筆。

「大藍和小綠今天升起的位置又與昨天不同，只恨上輩子沒能好好學習地理知識，至今仍沒有摸索出規律，不然也不至於靠著形似二哈表情包的星座來給自己定位，不過話說回來，這才是真正的星辰大海啊，要是這些都是擁有在穿越前就好了，真正美好的東西都是免費的，這一刻才真切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透過樹葉裂隙看著夜空里一大一小兩顆好似近在眼前的天體和點滿整片夜空的星羅密布，高小武愣了會兒神，又補上了一句：

「明天也要活下去！明日目標：尋找食物」

考慮到筆是僅次於食物和水的珍惜資源，高小武強忍住想要重重頓筆收尾的衝動，輕手輕腳地在扉頁上畫下第三個正字的第一橫，隨後將書筆收進了小包裹。

筆是從先前路過的廢棄村落里撿來的，看著像是個碳棒，事實上高小武也不認識碳棒，之所以能將之和筆聯想到一塊兒，是因為它夾在書里。

書是用獸骨裝訂的，包了小半張獸皮當作封面，紙張是完全不認識的材質，寫著完全陌生的文字，讓高小武的日記看起來像是整本書的腳註。

「誰說中文是全時空通用的語言來著？」高小武在心裡吐了個槽。

包裹里還放著僅剩的一板深綠色膏狀物體，口味極具衝擊力，非要形容的話，就像草木灰混著爛樹葉，用生麵糊和在一塊兒又發酵了三天三夜，凍干之後形成的口感層次相當豐富的食物。

高小武永遠也不願再回憶起餓了兩天的自己是以怎樣一種神農嘗百草的心態，在往嘴裡塞了多少奇形怪狀的東西之後，才判斷出這是這個世界的食物的。

戈壁上倒也有不少類似蛇蟲鼠蟻的生物，不過，如果有可能，誰也不會想試試這個世界的昆蟲是不是雞肉味的高蛋白。

「這新手村，連條狗都不給，也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石塊堆砌的屋子，粗鄙的食物但又有文字流轉，嗯...可能，處在類似青銅器時代？或許更原始一些...」

「如果真是春秋戰國那樣的兵荒馬亂，見著人可未必是什麼好事了...「

「村子里遺落的東西不少，看樣子走得很匆忙，房子都塌了，但沒殘肢斷臂，身首異處之類的血腥景象，似乎也不太像是兵災，會是什麼原因呢？」

高小武輕手輕腳地把自己放平在地上，腦海里胡思亂想著，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不下一百萬個為什麼在心中盤恆。

「小說里的穿越不都是要不帶知識，要不帶金手指，農科院的醫學院的個個降維打擊混得風生水起，區區不才法學院畢業生，難不成讓我在這文字尚且不通，情況一概不知的世界構建法治社會？真就勸人學法，千刀萬剮？法學生不配穿越？」

「再不濟，也總能繼承一下前主的記憶，對這個有一個基本的了解，也不至於抓瞎似地艱難求生。」

高小武無能狂怒，就連想蹬腿發泄一下都有些施展不開，寫作岩洞讀作岩壁上的小凹坑的小小容身之處，以高小武貧瘠的知識儲備來看，似乎是風蝕岩，應該不怎麼結實，動靜一大，極有可能原地轉世。

幾次深呼吸，吸進了一鼻子石屑和一股子淡淡的焦甜味之後，內心的焦躁終於有所緩解。

隔著樹葉「門帘」望出去，地平線的盡頭又亮起了微弱的光。思忖了片刻，高小武用腳蹬散了小火堆，火光閃爍掙扎了幾下后，岩洞重新融於黑暗與寒涼。

...

...

事實證明，出生自帶的「新手裝」——一身將將能夠脫離衣不蔽體概念的似麻衣物，並不能抵擋戈壁上夜晚驟降的氣溫，在被凍醒整整三七二十八次之後，橘紅色的光開始從天邊侵襲而來，像一大波正義之師，以燎原之勢攻城略地，不出片刻便解放了高小武寄身的岩洞。

冷還是冷的，像領頭將士鎧甲的冰寒，卻內藏火熱的心。

高小武眯著眼，看著手臂上被霞光打出的一層細細絨毛，覺得自己現在，一定超甜。

又蜷縮著迷瞪了一小會兒，高小武這才費勁地把自己從地上撕了起來，貼地一側的胳膊腿上滿是碎石烙印下的小凹坑，感覺隨時可能漏氣。

「多希望一覺醒來，身上臉上是被枕席烙下的睡痕，這些經歷不過是紅泥小火爐旁，溫熱炕頭上的一場噩夢。」高小武喪氣地捏了捏自己堅實的腹肌，放下手后，復又捏了捏，心態方才緩和了許多。

洗漱是別想了，水剩下的不多。

戈壁的環境不似沙漠那麼缺水，卻也不易補充。兩天前蓄滿的一壺，如今也已經見底。

壺也是村裡撿來的，木質，無蓋，裝太滿了還會往外濺，高小武扯了點路邊的枯草，團了團給它塞上了，這也導致底里的水全是草屑，一口下去澀的發慌。

通常來說，地勢越低，越容易遇見水源，而部落族群依水而居，找到河流湖泊，就有很大概率找到村落，所以，x軸和z軸是高小武憑藉匱乏的常識給自己定好的大方向。

夜間在戈壁遊盪的人物他高小武不敢招惹，但想來村莊農舍小城鎮的住戶，即便可能排外，但總不至於有太大的性命之虞。

簡單吃了兩口草糊塊補充了一下體力，高小武收拾好包裹，用隨行了一路的枝丫挑在肩上，像個離家出走的孩子似的踏上了新一天的求生之路。

與夜晚不同，白日里的溫度上升的極快，正義之師露出了滿嘴的獠牙，逐漸暴露出了本性，高小武儼然如紅藍兩方交戰之城的無辜民眾，你方唱罷我登場式地反覆盤剝。天際的恆星發出熾烈的白光，在高小武的眼裡，那就是紅方的大本營，讓人望而生畏。

高小武上輩子沒有去過戈壁，但在各類荒野求生的電影小說短視頻里看到過不少，總覺得所謂的生命禁區不過爾爾，到處暗藏著豐富的蛋白質，只要能狠心下嘴，總是能苟得一條性命，甚至不時會產生前往一試的奇怪衝動。

現在，願望實現了，0級新手高小武單下地獄戈壁Plus副本！無邊的熱浪是最致命的BOSS，無邊的孤獨感是最忠誠的爪牙。偶爾有風，是夏天站在空調外機組邊上的熱風，每一次呼過都會帶走一絲僅剩不多的體力，放眼望去除了嶙峋怪石和風蝕過的懸崖峭壁，就只餘一些半死不活的高大樹木零星散落。

耀陽投射下，影子化作一個孤獨的小黑點，緩緩行進在蒼茫的戈壁間。

...

...

「嘔，不會是要死了吧...」從水壺裡抖下最後一滴水，高小武無力地用手摘出嘴裡的草渣子，乾嘔了兩聲，卻是連吞咽的動作都做不出來了，乾涸的口腔如同這片暴晒下的戈壁，一滴也不剩了。

坐在樹下背陽面的陰影里，高小武有些絕望了，連續在惡劣環境下的徒步，夜間的寒冷，短缺的水與食物都在逐步蠶食著他的體力。

腦袋很沉，呼吸間都帶著一股微甜，高小武儘可能多地把自己藏進樹榦的倒影里，但兩條腿卻怎麼也擠不進來，無力地耷拉在被烘烤過的地面上。

「石板燒？這腿部肌肉，一口下去肯定勁道...只可惜沒把玩幾天，就要跟他們說再見了。」高小武的思維發散著。

「下輩子可別再選地獄開局了，休閑玩家也應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周圍的山體樹木逐漸扭曲起來，或許是因為熱氣的蒸騰，也可能是意識的離體而去。

「好歹讓我看一眼自己長什麼樣吧！」帶著遺憾，高小武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