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章 虎之餘子(續)
姚庭芝幾步搶上前去拍門,叫道:「老三,先開門!」
門裡那院子中的咆哮和拳腳嘎然而止。栓緊的門被打開了,出來的是個二十上下的小夥子,紮實健壯,但眼睛太過靈活,有點像上了油似的。嘴上剛開始留了兩抹鬍子,想來是想要讓自己瞧上去更踏實一些,只是事實上讓人看上去卻是更滑稽了一些。
小夥子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急忙往後退了兩步,施禮道:「老祖宗!五爺爺,你們怎地就來了?」
只是被姚庭芝一瞪眼,嚇得他倒退了一步,都不知道做錯了什麼,唯一能想到的大概就是院子里的那頭彪子,但誰曾能想那畜牲忽然就發狂了呢?只這一愣神,門外的老祖宗便領著幾個陌生人進到了院子里。
小夥子慌得搶上前幾步攔住了:「老祖宗,不可。」
一旁的姚庭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無事,別慌。」
老翁沒有理會他,帶著那幾個陌生人徑直向前走了過去。
小夥子撓撓頭,說道:「是,有五爺爺在,自然不會有事。」
院子里略有些凌亂狼藉,還留了兩個雖則看上去孔武有力卻頗有些狼狽的的年青漢子,分別摁住了地上的一頭大貓首尾。大貓的身形比老虎要偏小一些,毛色通體暗黑略有些泛黃,除了它的頭部有些駁雜的白色斑紋路,身上幾乎沒有什麼雜色。
這就是山彪?柳誠把柳眉兒和紅簪擋在了身後。
大貓的四肢被捆得紮實,已經安靜了下來。它的前胸被尖物劃破,尖物直接穿透了前肢,一片血肉模糊,但是卻已經不再淌血。
大貓被兩名漢子摁住,已經不再掙扎嚎叫,粗重地喘息著。
被柳誠擋在身後的紅簪低聲道:「請郎君顧看一下小娘子,容妾身上前去看一看。」
柳誠摟過有些緊張的柳眉兒,說道:「別急,先看清楚,都可商量。」
「謝郎君。」紅簪點頭,朝那頭毛色暗黑的山貓走去。
口氣這麼大,不知道是那一路的貴客?那留須的小夥子忍不住瞟了他一眼,見到紅簪要靠近那頭畜牲,便忍不住要上前阻攔,卻被姚庭芝按住了肩膀,無法動彈,便只得作罷。
摁著山貓的兩名年青漢子見到眼前的狀況,都有些發懵。摁著頭部的那個漢子忍不住勸說道:「小娘子請止步,這畜牲還有些蠻力的,我們幾人未必就能摁得住它,可危險。」
紅簪眨巴了幾下赤紅的雙目,才說道:「無妨,這頭山彪與我有些淵源。」
說完,她便蹲在了那頭山彪面前。
什麼?姚氏眾人聽得一愣神。
柳眉兒縮在哥哥身後,抱緊了自己的哥哥,一邊探出頭來偷看。
紅簪伸出手撫在山彪的頸脖間,一面察看著它的傷勢。那頭山彪在她的手掌下似乎溫馴了許多,只是低聲地鳴咽著,頗有些委屈的樣子。
紅簪看著它那金燦燦的瞳仁,低聲叫喚道:「櫟蒴?」
那頭山彪聽到了紅簪的叫喚,竟仰起頭瞪著她回應了一聲。
好邪門,姚氏眾人便有些驚奇。
紅簪伸出手去撫在了山彪的下頜上,轉過頭朝柳誠望去:「郎君?」
柳誠見到那頭山彪轉過腦袋舔了舔紅簪伸過去的手,他這才朝老翁作揖施禮道:「老先生,在下深知,一頭山彪,千金難求,但若是諸位能高抬貴手,在下有一家傳秘術可作回報。」
那姚家老祖宗看著眼前作揖不起的柳誠,
過了數息才說道:「小小孩兒,恁地多禮,不過一頭畜牲而已,你我兩家既有淵源,這頭山彪與你等又關係甚深,將其交還與你便也無甚關係。只是此物重傷在身,又已經強撐了兩日,只怕傷勢已經積重難返,縱是華佗再世,亦無能為力。」
柳誠站直了身子,說道:「在下要與老先生置換這頭山彪的秘術正在於此。在下會試著醫治此頭山彪,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老先生可安排人手觀望過程或打個下手——此項醫術亦可用在人身上。」
姚庭芝難以置信地問道:「這麼重的傷勢也能治?」
姚家的那幾個青年漢子若不是因為老祖宗在場,立馬就要朝這個小屁孩嗤之以鼻了——你一個黃毛小兒,在姚村裝什麼大尾巴狼!
姚家老祖宗幾乎沒有猶豫,便說道:「延章,去把老十二叫來。」
還真信啊!那個叫姚延章的留須小伙張大了嘴巴,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直轉,待到自家老祖宗一眼朝他掃了過來,他立馬應聲道:「馬上去。」
待姚延章出了門,柳誠又對柳眉兒道:「眉兒可在此處候著,不可亂走,哥哥去看看那頭山彪的傷勢。」
紅簪聽了,便低聲對那山彪說了一段生澀的話語,聽在柳誠耳中,極像那日九纓在他家門前說的語言。
只是姚氏眾人聽起來卻仿如梵咒。
紅簪站了起來,對柳誠道:「郎君查看傷勢,便由妾身照料小娘子吧。」
柳誠點頭上前去查看那頭山彪胸脅下的傷口,撕裂嚴重,有些干固了的血肉像山花般往外翻開,似乎是在綻放著。沿著胸脅的傷痕往上,傷口穿透了整個左前腿的上肢,伸手過去摸了摸骨頭,還好,沒骨折沒移位。
他站起來,問道:「這附近可有冬青樹和樟樹?若是有四眼果樹更好,不知道有沒有?都采些枝葉來。」
姚庭芝點頭道:「冬青和樟樹都有,就是這四眼果樹……沒聽過。」
哦,這些酸棗四眼果現下大概還長在嶺南那邊的瘴氣里。柳誠嘆了口氣,又說道:「此外還要些針線,望姚兄幫忙找一些來,」
姚庭芝聽了,便朝那兩個還摁著山彪的年輕人說道:「冬青後山崖下有幾棵,樟樹咱們村子里就有,都不需遠跑,延德走一趟……針線……延修你去。」
那兩年輕漢子猶豫起來:「萬一……要是……」
姚庭芝揮揮手道:「莫要磨蹭,讓老祖宗久等了。」
那兩年輕漢子聽得姚庭芝約莫有些不耐煩了,便一同放了手,一溜小跑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