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1步1陟
柳誠在眾人的注視下幾乎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只是乾脆地點頭道：「倒是老叔祖想得周全，。」
對於他來說，目下正是創事之初，不妨將陋就簡，人才但凡有一能用即可，要求太多，束手綁腳，最後只能寸步難行。尤其是身處亂世，更兼眼前事危，走得一步是一步，終究不過就是一步一陟罷了。
姚老翁聽他並無什麼異議，便說道：「便如此定下罷。」
柳誠微一沉吟，輕輕撫著倚在身伴的小妹腦袋，又對紅簪說道：「姚家村氣韻流光靈性沛澤，對仙子或櫟蒴的傷勢恢復可有扶助？」他是想著，那頭山彪雖然是魂穿者，但是到底是于山上重傷多日，抬回姚家村中又多拖延了多時——以自己身上的經驗來看，是實實在在的物理重傷害——但竟然還能存活堅持，或許就是與此地的靈瓏透格局有關。
紅簪猶豫了一下，才說道：「於傷勢補益而言，多少都是有一些的。只是，於櫟蒴的修行卻無多大增益。」
柳誠奇怪地問道：「這是為什麼？」
紅簪思索著，答道：「就此間世道而言，人乃為萬物之靈，天地正體，以人身在此方世界修行才可能順風自然溯流而上，可事半功倍。」
姚氏幾個人聽得恍然大悟。
人擇原理居然還能這樣理解？可這是修仙啊，不是科學！所以是自己想錯了，犯了經驗主義？柳誠皺眉想道。
紅簪又斟詞酌句道：「櫟蒴為山彪，還須苦熬歲月多時才能煉化人形得成正體，然後才是根據所成正體的天姿優劣決定修行快慢，甚至最惡劣的情形，便是成就泥胚肫胎，無法修行，只以人身於世間匆忙一世，庸碌一生，最終一事無成——此種情形過去不在少數，只因凡此種種皆是逆天而行——所以姚家村中縱然氣韻靈性再是濃郁，於櫟蒴而言亦是水過鴨背，了無痕迹的。」
所以就算有些妖獸精魅山怪石魁，或得天獨厚或誤打誤撞修成了人形，都未必就能如那些神怪誌異所說那般，以那種神仙手段在人世間興風作浪？柳誠心中似乎觸摸到了一些什麼東西，一時間卻又無法深入探究，只得又問道：「只是於你和櫟蒴的傷勢而言，終究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補益效果的吧？」
紅簪垂首想了想才又說道：「紅簪此世乃為小娘子侍童，侍於小娘子左伴才是紅簪的正事。修行一道，首重修心，心神不屬乃為大忌，有礙修行且心魔易生。若是要紅簪棄小娘子不顧，只恐紅簪心中易生邪魔。」
這算不算是種威脅？與姚氏幾人的一臉明悟不同，柳誠低頭看了看抱著他一臉茫然的柳眉兒，嘆了口氣道：「如此仙子便與我等一同回去吧。」
「妾身謝郎君體恤。」紅簪見柳誠神色間似乎有些失望，便又說道，「萬事開頭難，妾身既已燃燈點亮了丹心氣府，說明妾身修行姿質尤可，日後所修便不過就是順水推舟流沙積塔之事。」
尤可？以她輕描淡寫的口吻看來，小姑娘的修行天姿還是不錯的。這句話柳誠也沒有說出口，只是一臉勉強地點頭，牽著柳眉兒一邊走一邊對姚老翁道：「若是叔祖決意遣人與侄孫同行，侄孫是帶了匹馬過來的，向叔祖借馬車一用，又有姚家子弟搭把手，侄孫便可順道將櫟蒴運回家中做後續治療……不知叔祖意下如何？」
姚老翁便有些無奈地點頭道：「可以的。」他又轉頭對姚庭芝道，「如此便讓延章延修延德陪同吧，你去囑咐一下。」
紅簪眨了眨眼，
欲言又止。
柳誠似乎沒有瞧見她的表情，牽著柳眉兒向前走，不是什麼當務之急的事情就先放一放。事情紛擾，惟有先重后輕。就像他都沒有出言詢問自己適不適合修行，到底不是什麼緊急的事情，一天兩天的也抱不了啥佛腳。
姚庭芝掉頭走了。
聽著淺淺的溪水聲，一行人便又回到了趙鐵匠家的院子里，氣氛有些古怪。張懷遠和趙鐵匠、呂侗、王九褐、崔丙及那個高大的小姑娘圍作一圈，抱團取暖似的一樣，卻相顧無言。那隻金眉褐額的猴子蹲坐在那女娃子身邊，隨著眾人的目光，一同朝他們望了過來。那個高大的小姑娘更是目不轉晴地注視著紅簪，連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
見到了姚老翁，院子里圍坐的幾個人站了起來，只是空氣中似乎有瞬息間的緘默。柳誠掃了一眼那隻猴子，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心頭掠過了一陣莫名其妙的浮躁。
張懷遠率先作揖致禮，呂侗和王九褐便反應過來，跟著他一同抱拳道：「見過姚家主。」
「都隨意些。」姚老翁擺擺手，然後又問小雁，「你阿娘下田去了？」
小雁驚醒過來，連忙回道：「回老祖宗的話，娘親今日不曾下田，娘親一大早就到山上燒炭去了，三妹便跟著去了幫忙撿柴火，照往日行止，這幾日都會留在在山上照看。今日只得大姊到了地里，方才家中氣象有異，便趕回了家來，正在後院拾掇。」
鐵匠，要大量用炭。
姚老翁聽了，也並未表示什麼，只回頭說道：「柳郎可有何需要？」
柳誠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懷裡取出了一個竹筒，遞給了張懷遠，說道：「張兄可先細看一下，若是有意，咱們再商討價錢。若是無意也無妨，生意不成仁義在嘛。」
小雁正要上前接過竹筒，張懷遠卻並不欲假他人之手，一步上前接了過來，用手指沾了些許嘗了嘗味道，一雙眼便亮了起來，直接問道：「這個煉製細鹽的方子柳郎欲作價多少？」
柳誠微笑道：「張兄是要獨家買斷此方嗎？」
張懷遠一愣，旋即道：「獨家買斷！」想了想又說道，「日後只除了柳家自用外，柳家亦不可再煉製販賣。」
院中眾人聽了，便都微皺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