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單獨審問
靄蒼山,位於羅漢城之南二百餘里,峰巒疊嶂,中有泉眼數十處,四季泉水不竭,在山谷間匯流成溪,流經數十里,至望仙涯蓬勃而下,名曰望仙瀑。
望仙涯下經年瀑布沖刷,成一深潭,寬約百餘步,長百丈,水盤旋從下口緩流出山,因山中常年濕潤,水氣充盈,嵐氣氤氳,故稱靄蒼山。
潭邊松柏蒼翠,隱約間紅牆碧瓦,依山而建,為靄蒼山門派駐地。
因山水奇絕,靄蒼山終年有遊山玩水者慕名而來,山腳下逐漸成鎮,為望仙鎮。
來此深山探險絡繹不絕,望仙鎮一年四季百業興旺,店鋪琳琳,可所有遊客唯不敢接近靄蒼山門派庄觀。
此時正是正午時分,望仙鎮一如往常車水馬龍,牌坊下走來一短髮少年,背手而立,往複巡視這個他一手扶持起來的望仙鎮。
白輕塵心中不免感嘆,一百年之間,世間變化如此之大!
這一路走來,新型的機器已經代替車馬,馬路已從土路變成水泥路,甚至是一種從底下抽取出來的叫做「黑油」的東西,已經走入生活生產。
人們衣著已發生明顯變化,男人已不再著袍或者裙,衣衫更加簡單卻方便整潔。
白輕塵看看自己這件一百年前的裝束,也只有七八十歲的老人還有穿戴。不禁啞然一笑。
他徑直走向印象中的靄蒼山引山堂。靄蒼山有嚴格入門法則,不管門內弟子還是門外弟子,只要回山門,必須由設於望仙鎮的引山堂負責登記導引,外來人員如若拜請山門,也許如此。
引山堂設在望仙鎮主街,街路兩邊店鋪林立,門庭若市,只有引山堂懸挂著客棧旅店的招牌,卻門可羅雀。
白輕塵信步而入,轉過照壁,卻不是庭院,而是成直角態勢的兩道高牆,牆上有門,門上有匾,左側書「群賢畢至」,右側書:「必恭敬止」。
白輕塵注視良久,見創門之初自己手跡依然保存,心下蔚然。踏步而入群賢畢至門。
群賢畢至門內是引山堂外客接引客店,只接待為靄蒼山生活經營的客商和想入山門辦事的各路使節使者。門內早有接待弟子走過來詢問事由。
白輕塵淡淡地回應:「外門弟子王少一已被人殺害,我受其臨終所託,前來送信。」
接待弟子聞聽,卻不顯意外,「我當是怎麼來頭呢,原來是個送信兒的。」說罷,頭也不迴向裡間走去。
見白輕塵仍站在那裡,又有些不屑地招呼:「還挺懂規矩!跟我來吧!到內堂見經理師兄。」
「經理?」白輕塵暗自疑問,隨即釋然。他久離塵世,這世間一百年變化還有些不適應。
內堂中,一個中年人自顧自品茶,聽完接待弟子的彙報,眼睛都沒看一下白輕塵,神態悠然:「可有王少一信物?」
「有」,白輕塵從懷中取出一枚寸許左右銀色吊墜,遞給接待弟子。
接待弟子小心翼翼地雙手奉到中年經理面前。
中年經理接過銀墜仔細觀察后,不禁打量起白輕塵,突然神色莊重:「先生,王少一如何被殺,請先生詳細告知!」
「王少一臨終前交代,事關重大,必須親見掌門,請恕在下不敢有違重託!」
「好,好,先生暫歇,我即刻你安排上山!請先生客房用餐休息片刻。」
「不用,只在大廳即可」。白輕塵說完由接待弟子引路到大廳。片刻,一桌豐盛的酒菜已備齊。
白輕塵對引山堂外客部的規矩了如指掌,
只等他吃完,經理必定先引領他上山。
靄蒼山門派為國中第一大派,保鏢為山門經營業務之一,外門出保鏢,不管什麼樣身家的官商,只要從靄蒼山聘請保鏢,必須一次性繳納聘請費用。
因此每個外門弟子的去處都是詳細備案,若保鏢殉職,一般由僱主將信息傳回,包括詳細經過和死於何人之手,詳細備案后,才另選保鏢。
若由外人送回消息,一般則是主家有大變故,送信人由掌門親自接待,儘可能詳細了解情況。內門則出特衛,所謂特衛就是幫助國家處理特殊事件,如應對超自然事件、邪惡力量剿滅等。
若保鏢死於特殊事件,則可能要動用內門弟子或國家力量進行調查取證,如有危害國家安全的特殊力量,則先進行剿滅,防患於未然。
因此,即使外門弟子死亡,靄蒼山也極度關注。尤其是由非主家的人來送信,僱主可能已被滅門,極可能涉及特殊力量。
白輕塵不緊不慢地吃著山珍海味,一邊注意觀察接待處的人員反應。
此時,堂內突然闖入一個少年,十七八歲年紀,衣衫襤褸,進門來便直挺挺跪在門口,號啕大哭:「靄蒼山靈玉供應商有要事相求!」
接待弟子急忙跑過去,一臉的不耐煩:「你是不是欠打?都告訴你了,我們只要靈玉,至於你家江湖恩怨,靄蒼山不會介入!再不走,老子打死你!」
「我何家世代供應靄蒼山靈玉,供你內門弟子修習靈氣,如今我家礦山被奪,我父慘被衛家殺害,殺我父者為你靄蒼山外門弟子,你怎說你不管江湖恩怨?」
「他媽的,國中誰不知道,靄蒼山派出保鏢殺人或被殺,皆不尋仇,不報仇,你家盡可自行尋人解決,再說,現今不同以往,若殺人有法律制裁,你這人為何只盯住我門派不放?」
「我家世代為靄蒼山供給靈玉,已有百年,如今卻被你靄蒼山外門弟子殺戮,你們還有良心么?」
「你是不是找死?有案子去找巡弋官署,在我門派引山堂鬧什麼,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真認為我們靄蒼山是人人可欺的么?」
說罷,接待弟子再不客氣,一頓拳腳相加,直打得少年哭喊不斷。
白輕塵聞聽是世代供給靄蒼山靈玉的供應商,眼角微微一揚,這不是何守傑家么?自己最後的一個老僕人,怎麼會讓人奪礦滅門?
想起老僕人對他情深義重,此時,他也本能地按捺不住:「住手!」
接待弟子回頭看了一眼白輕塵:「還沒有敢在我引山堂管我門派事務的人呢!」說罷,又要拳腳相加。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聲,只見接待弟子捂著臉一臉茫然地看著白輕塵:「你,你,你敢打我?你不要命了?」
這一巴掌打得突然,連一直挨打的少年也愣住了。在靄蒼山引山堂打靄蒼山弟子,天下任誰都沒這個膽子吧。
呼啦啦,一群弟子見狀迅速地把白輕塵圍在中間,虎視眈眈。
「綁了,送山上」。原來還對白輕塵慈眉善目的經理,此時也是對白輕塵這一舉動頗感費解,揮揮手,自有手下弟子過來緝拿白輕塵。
白輕塵本欲再度出手,已暗運靈氣,就在此時,被打的青年突然橫在白輕塵面前,出生阻攔:「不要動手,事情因我而起,不可傷及無辜」。
白輕塵內心微微一震,眼前少年與自己老奴何守傑倒是有幾分神似,頓又起憐憫之心,輕輕拍拍少年的肩膀:「不妨,他們未必敢動我!」
說罷,右手中指上光芒一閃,隨即覆滅。
其他弟子無從察覺,卻被經理看在眼裡,經理一驚,暗忖,此人纏金破功法已至臻境,可是我門中長老級別啊!
看白輕塵正對他輕輕搖頭,並微微一笑,頓時已領會幾分。急忙擺手制止眾弟子:「切莫動手,帶至內堂,我有話問。」
就在此時,突然門外接引弟子高聲通報:「羅漢城衛家少主拜謁接引堂首座經理!」
經理聞言,吩咐眾弟子:「把這兩個人押去後堂,待我接待客人,再行處置。」
此時,一青年氣宇軒昂,帶著兩女一男昂首闊步而入:「王經理好,我乃羅漢城衛家少主衛敏風,今日有要事通報,請王經理儘快安排我等上山。」
王經理微微冷笑,衛敏風如此急迫近乎於吩咐他的姿態,依然讓他很不爽。
但對方畢竟是大家族子弟,面上不好失了氣度,於是拱手以禮:「衛公子遠道而來,辛苦辛苦,請客堂小憩片刻,容待安排上山!」
「王經理不必客氣,貴門弟子王少一是我家族門客,前幾日不幸遭人毒手,此事事關重大,還請經理儘快安排。」
聞聽是王少一被害,王經理下意識地轉過頭觀望白輕塵,此時,白輕塵也正觀望著衛敏風一行人。
經理眼珠子直打轉,先是白輕塵來報送消息,后又有衛敏風報送同一消息,而白輕塵一指纏金破暗示,明顯是靄蒼山門內級別極高的人物,為何開始要隱藏身份?
此時他實在有些搞不懂了,但靄蒼山高層參與的事兒,自己還是盡量別摻和太深,畢竟自己只是個接引經理,搞不好把自己的命再搭進去,就不划算了。
「衛公子,先裡邊請,我即刻安排上山事宜。」
「好」,衛敏風此時也正在打量白輕塵,見是個素衣青年,也沒太在意,跟隨接引弟子向客堂走去。
而他身邊的一個女子,卻不經意幾次回頭看向白輕塵。
白輕塵一眼就認出女人,原來是那日神樹山上,為文家姐妹出頭解圍的湯慧兒。
那日看來,她不是極度瞧不起衛敏生么?今日怎會與衛家人同行?白輕塵心中深深打了個問號。
衛敏風覺察到湯慧有些跟不上腳步,卻見湯慧不住回頭打量白輕塵,頓時火起,向湯慧努努嘴,旁邊的一男一女瞬時會意。
另一男子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湯慧,湯慧嚇得雙臂不住地往胸口掙脫,「你幹什麼,衛敏青!」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打在湯慧臉上,這個叫衛敏青的男子,惡狠狠地罵道:「走個路你都跟不上?要不是你爹求情讓你嫁給我,你們早就和文家一起被抓了!這次要做不好證人,我就讓你們湯家與文家一個下場!」
湯慧嚇得不敢吭聲,早已香淚漣漣。
衛敏風呵呵笑著,拍拍弟弟衛敏青的肩膀:「好了,敏青,女人嘛,管管就好,要是打壞了你還怎麼娶啊!哈哈!」
「要不是爹逼著我娶她,我連看她一眼都不會」。說罷,衛敏青抬頭看著另一個打扮妖嬈的女子,態度瞬間曖昧起來,「我一直喜歡的是婉晴姐姐。」
此時,另一個女子抱著肩膀,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端詳著哭成淚人的湯慧,嘲笑起來:「仄仄,上個月你爹還來我們慕家耀武揚威,短短几日,竟然是這個下場。-呵!」
說完,搖了搖頭,自顧自向客堂走去。
衛敏青揚手又打了湯慧一巴掌,憤恨地說:「快點走啊!別耽誤老子的正事兒!要不然就打死你。」
湯慧已經被這兩巴掌徹底打得服軟,捂著臉頰急忙向前走去,生怕衛敏青再次出手打她。
聞聽文家已經全體被抓,白輕塵心裡還是一震,他沒想到事情發展這麼快,也小覷了衛家在羅漢城的影響力。
不過,他臉上依舊沒有任何錶情,因為,他當初在文念兒身上留下了一道玉符,留有一絲神識在文念兒身上,只要文念兒受到傷害,神識必然回歸。
此時,他感受不到玉符有任何變動,所以,他確定至少文念兒是安全的。
只要文念兒不出事,其他人,他倒無所謂。
「什麼嘴臉!呸!」
此時,剛才被毆打的少年也見到此情景,吐了一口鮮血,「這是什麼世道啊,巧取豪奪,為富不仁!」
白輕塵正眼看了一下少年,少年急忙拱手作揖:「剛才承蒙兄台出手阻攔,在下何若林,在此謝過了。」
白輕塵仍舊面無表情,「不必客氣」,說罷轉身進入客堂。
旁邊押解他們的靄蒼山弟子有些嘲諷:「還有心情扯鹹淡?,你們先自己保住自己的命吧。」
此時,經理依然安頓好衛家人等,急匆匆趕過來,一指白輕塵,吩咐弟子:「把此人送至我辦公室,我要單獨問詢。」
弟子有點可憐地看著白輕塵,輕輕搖搖頭,才帶著白輕塵走向經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