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2道販子的野望
「一舟，你去的時候，爺是坐在地上呢，還是坐床的？」黃一諾問。
「爺坐在桌子邊上抽旱煙，奶在邊上納鞋底。」黃一舟將他在屋裡見到的情況說了遍。
黃一諾點點頭：「好的，那不是還沒上床么，外公，你們先坐，我再去請我爺過來。」
「你別去，我去，我這老哥哥呀，我曉得他脾氣。」賴偉庭哈哈笑了一聲，拍了下黃一舟的肩，「好外孫，給外公帶路。」
爺孫倆朝前院走去，屋裡留下的人都坐在那，卻沒有人動筷子，都在等輩分最大的長者過來。
沒等多久，黃一舟和賴偉庭就回來了。進屋的時，賴偉庭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但跨步進來后，他的面色就恢復如常了。
眾人朝賴偉庭身後看了一眼，沒人，還是沒請來黃常遠！
不待眾人發問，賴偉庭先是哈哈一笑，擺了擺手道：「看來我那老哥哥是真的累了，都躺下了，就不驚動他了。淑珍啊，回頭你弄個碗，把菜每樣都夾些給荷兒爺奶送去！」
「誒！」賴氏應了一聲，轉身去了灶房拿碗。
在座的杆子和大牛他們也都是成年人，都明白怎麼回事，沒在這事上糾纏。眾人開始倒酒吃吃喝喝起來……
黃懷禮靠坐在床上，心裡百般不是滋味，看向岳父和賴氏的眼神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黃一諾不插嘴，拿了碗筷給小玉蘭夾了好幾塊松茸，黏滿了濃厚的汁液，營養豐富又美味，一口一塊吃得滿嘴流油，不時還給她挑一塊雞皮吃，小傢伙開心極了。
「賴老伯，來來來，把酒給你滿上，我們今天不醉不歸！」杆子起身給賴偉庭倒酒。
賴偉庭看到酒，眼睛就亮了，之前那一點不悅頓時煙消雲散。他爽快地把碗遞了過去，「好好好，聽說杆子兄弟你酒量不錯，我們今天比劃比劃……」
「外公，你下午不是還有回去么，可不能喝多了！」黃一諾抬起頭來叮囑。
賴偉庭不以為然道：「喝酒不盡興，那多沒意思呀？今天大夥人齊，該熱鬧熱鬧！」
「安全第一，別喝酒了，多吃肉！」黃一諾乾脆走過來，奪下賴偉庭手裡的大酒碗，看了眼外公那副眼饞的樣子，有點不忍心，又給他換了一個小的土陶杯，「只准喝一杯，不準多喝！」
賴偉庭一臉的鬱悶，拿著手裡的筷子指著黃一諾，對桌上其他人道：「大傢伙都看看，我自己的閨女都不敢管我，我這外孫倒管起我來啦！這小子霸道獨裁，往後誰嫁給他，夠喝一壺的啊！哈哈哈……」
「一諾能幹又機靈，往後誰嫁給他誰有福氣呢！」杆子大讚。
大牛也連連點頭，要不是黃一諾跟陸家訂了娃娃親，他是真想給自家閨女結這門親事。
「外公，你這還沒喝上呢就先醉了，再這樣，我一滴都不讓你喝了啊！」黃一諾見大夥都拿他的親事打趣，有點煩躁了，他一點都不喜歡那個黑心未婚妻陸欣雅。
賴偉庭連連點頭：「好好好，外公不說你不說你……」
眾人開始吃菜喝酒，連黃懷禮都得到了黃一諾的准許，敬了賴偉庭一杯酒。
酒香混合著菜香，爆辣重口味的菜刺激著眾人的神經和食慾，屋裡推杯換盞熱火朝天。之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很快就被眾人拋諸腦後，氣氛異樣的好！
酒席吃一個多鍾，很快就接近尾聲，杆子看著在收拾桌面黃一諾，「一諾，方才聽你爹說你昨天去鎮上做買賣，
生意怎麼樣？」
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突兀，黃一諾看了眼老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著他。
不過，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準是他們看見滿屋子的竹篾和編織品，跟他爹問詢過，覺得這是個賺錢的機會，也準備參與進來。
黃一諾笑了笑，問道：「杆子叔，大牛叔，你們也想編製簸箕籮筐去集市賣？」
杆子心思被看穿了，不好意思地撓頭解釋道：「是的，有這個想法，我們除了去大隊上工，還有很多空閑時間在家都無所事事，你是知道的，單靠這麼點工分養活一大家子，根本吃不飽穿不暖，每年家裡都有幾個月青黃不接，如果你有什麼賺錢的門道，可以帶上我跟你大牛叔，能夠給家裡增加點收入幫補一下，家裡老人孩子就能好過一些。」
黃一諾原本是怕此時的社會風氣不允許，想著在接下來幾個月時間要偷偷摸摸做買賣，低調著點。
結果出去看了一圈，好傢夥，從縣城到鎮上全都是小商小販，敢情聰明人真不少啊。
黃一諾想了一會，索性說開了，沒什麼藏著掖著的，「我建議杆子叔和大牛叔不要做竹篾編製品了，一是編製品對手藝要求很高，這些東西村裡人都會做，手藝不好是沒人願意花錢購買的。二是這買賣賺錢慢，砍竹子剖篾條然後編製，再到拿到集市去售賣，一圈忙下來也得好幾天時間。三是現在社會風氣不太好，出去做買賣風險不少。」
聽著他有理有據的一番分析，大夥不由地點頭思索起來。
既然黃一諾建議不做竹篾編製品，那他應該還有其它主意吧，想到這裡，大牛不禁追問道：「一諾，你給我們再出出主意？」
黃一諾摸著自己的下巴，「你們要是有功夫的話，可以去地里抓點黃鱔泥鰍，這東西田裡河道泥潭子里多的是，操作容易，沒風險，送過來我全收，泥鰍一毛六，黃鱔兩毛二。」
這樣的話，杆子和大牛隻是花些時間和勞力，一點都不用承擔風險。
黃一諾就成為了二道販子，其實風險跟自己抓自己賣是一樣的。可要是送貨來的人越多，量就越大，單價利潤雖然減少了，總收入卻多了啊。
最關鍵的是，這模式能讓大家都賺到錢，利人利己，何樂不為呢。
「一諾，你說的是真的？最近隊里也不怎麼上工，你要是真收，我下午就去地里抓黃鱔去。」大牛急忙問道。
杆子的目光也急切地看向他。
「真的，不過收得多的話，我可沒那麼都現錢，要下集回來才能給你們結了。」黃一諾琢磨著自己那幾十塊錢家底，又怕這樣不地道，「要不你們也可以跟我一起去縣裡賣，左右就費點時間。」
聽他這樣說，其他人都翻了個白眼，費時費力還有風險，誰也不傻。
「你這孩子客氣什麼，誰有那腳磨功夫去縣城，幾十里山路呢。」
「是啊，最要緊的是大夥都沒做過買賣，心裡不踏實。」
杆子和大牛急忙說道，這年頭雖然也有做生意的，可頂多在鎮上賣賣小菜，水果。去縣城都是兩眼一抹黑，老思想作怪，沒人敢擔風險去縣城。
再說幾十里山路，哪是那麼容易走的，要不是老三家快揭不開鍋了，也不想去冒這個風險吧。
有現成的撿，誰願意去擔著投機倒把的風險。
吃完飯，杆子和大牛就走了，弟弟妹妹去隔壁廂房睡午覺了，這屋只剩下爹娘、外公和自己。
「一諾，要是做買賣冒這麼大風險，我們就不要做了。」賴氏收拾好桌面，給大家倒了一碗茶，有些擔憂道。
昨天兒子回來，說賺了七十多塊，她心裡別提有多開心，夜裡睡覺時，還反覆問了好幾次身邊的黃懷禮，這是不是真的啊？跟做夢一樣！
她現在聽到兒子說，做買賣可能會被沒收全部貨物，這會子她心臟都是揪著的。
「娘，您不用擔心，現在我們也只是小打小鬧，只要家裡人人都能吃好穿暖，這些都不重要。接下來，我們要是開始收購黃鱔，往大了做，我心裡有數呢，您就放心吧。」黃一諾笑嘻嘻的，盡量讓氣氛輕鬆一些。
賴氏聽了這話，這顯然不是她要的答案，臉上的擔憂絲毫沒有減少，嘴唇抖了幾下，還想要說些什麼，就被黃懷禮的話打斷了。
「一諾，說說你的想法。」
「嗯，接下來我們先在家裡收貨，如果收的量多，我就去找隊長大伯給開個介紹信，以村集體的名義賣給市裡的水產供銷廠，我們就做二道販子賺取差價，這樣交易誰來也抓不到把柄。」黃一諾道。
「你小子怎麼懂這些的？」外公賴偉庭點頭表示認可，真沒想到黃一諾小小年紀就會這麼多彎彎繞繞。
黃一諾能說這是一個時代的民眾集體智慧結晶嗎？顯然不能啊，所以只能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噓，這是昨天我去縣城，路過國營飯店時不小心聽到的，我看當時談話的兩個人衣著打扮都不是普通人，身份估計不一般，他們說這話，我覺得可以試試。」
「那萬一呢？」賴氏覺得兒子太能折騰了，路過聽來的消息，一點也不靠譜。
「嘻嘻，我這不還是個孩子嘛，十二歲也不夠年齡判罪啊，最多也就口頭教育教育唄！您就別亂操心，您沒去縣城看，現在滿大街小攤小販，咱也不是那出頭鳥，輪不到咱。」黃一諾摸著自己的臉，將自己最後的底牌亮了出來。
賴氏聽后鬆了一口氣，看著他搞怪滑稽的動作，也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娘，等會用舊褲子給我做個短褲衩唄，褲腿留個四分就行。」黃一諾昨天走了幾十里路，真的好懷念大褲衩啊，夏天悶熱穿著長褲都快捂出痱子來了。
「曉得了，等會我就做，左右不費事。」賴氏在針線活上是個利索人，短褲更不在話下。
找了一條舊的不像樣的舊褲子，用剪刀把褲腳一剪，然後針線收口子，也就十幾分鐘的。
眾人在屋裡又聊了一會兒，都去午睡了。
因為沒人要去上工，睡到差不多三點，大夥才爬起來，小孩子在院子里玩耍，大人也各忙各的。
外公這時提出要回賴家莊了，賴氏又去了懷德二伯家，把他家那隻小的公雞也買了回來，綁在牛車上，讓外公帶回家給她兩個外甥嘗嘗鮮。
賴偉庭推脫不過，只好作罷。
其實，老爹黃懷禮也想拿更多好東西孝敬岳父岳母的，奈何剛分家，日子也才過起來，實在是沒辦法。
他只能坐靠在床頭沉默不語，臉上布滿愧疚之色。
黃一諾見老爹如此，也沒有留下來勸說什麼，拉著弟弟妹妹跟在母親後面，一直將外公送到村口，揮手告別，直至牛車消失在拐彎處，才轉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