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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老丁頭的傻媳婦偷拿鑰匙風波后,老丁頭的褲腰帶上啥時候都別著一大串鑰匙,老丁對這個傻媳婦時刻提防著不再掉以輕心了,就怕萬一再出現任何紕漏,小則受到教務處的通報批評扣發工資,大則連他的廚師崗位也會丟掉,飯碗子都被人家端走了,還咋養家糊口啊。說起老丁頭,其實他的年齡也不算太大,就是長得有點著急,鬍子長了不修剪,臉上抹灰不洗臉,不太注意生活細節罷了。老丁頭的故事就從懵懂和荷爾蒙中開始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要做一定的事情,尤其是長在身上見不得人的東西也要派上用場。說的好聽些就是男女之間的「愛情」,說的難聽點就是老母豬發情也有把持不住的時候,七情六慾眾人皆有,只不過有的表現為常態,有的被說成變態罷了。老丁頭是伙房師傅們給起的諢號,他的名字叫丁大壯,生在農村長在農村,根扎在二畝坷垃地里,一晃就是二十好幾近三十歲的人了。在農村超過三十多歲就算是大齡青年了,要不人長得對不起觀眾,要不就是缺少碎銀幾兩窮的娶不起媳婦,要不就是家風不正經不起打聽。丁大壯據說也是因為一個「窮」字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幫著父母給兩個弟弟娶回媳婦后,家裡也折騰個精光,沒有實力再為自己找一房媳婦了。大壯幹啥像啥,重點是很走心。
刨了幾年土坷垃的他偶有機會竟然跑到學校當成廚師來了,聽說他做了一手好菜,或許是在農村各種「紅白喜事」中學來的本領,雞、鴨、魚、肘子四大件是喜宴上必不可少的菜品。領班師傅是不輕易傳授秘制配方的,大壯腦子很靈活,小嘴巴巴的會說、嘴甜、人也活泛,雖然識字不多,算是個鄉村機靈人,不過幾年功夫他卻偷學來做「大件」主菜的本事,對學校這些大鍋飯上的小菜更不在話下了。老師傅們甚是奇怪,沒有人告訴過他,怎麼他就學會了呢?菜品重在調料的配方上,中國的八大菜品中各有特色,食材就是那些,就是做法不同而已。
大壯上了幾年小學,沒啥文化,學了點漢字也都給老師交回去了。老師傅捏一點調料他就用心記一點,不會寫字回家只能在牆上畫個大圈,大圈裡又套著小圈,裡面橫七豎八的排列著各種造型的圖案,畫的多了就有點混了,於是他就在師傅做下一場菜品中重新記下。什麼事情都經不起揣摩,用心思去做的事沒有做不成的。於是他白天幹活后,晚上回去沒事了,一個人閉上眼睛躺在床上,把白天老師傅做菜的場景像電影一樣在腦子裡播放一遍又一遍,屋裡的牆面上大圈纏著小圈,圖案一個摞著一個,外人看來就是讓人看不懂的「天書」,以為就是小孩隨意塗鴉的東西,其實在他的心裡卻隱藏著「四大件」、特色小菜的秘密配方,就這樣「塗鴉牆」傳承了老師傅們的衣缽,樣樣絕活成就了他脫離臉朝黃土背朝天與坷垃頭子打一輩子交道的命運。農村有本領也無用武之地,後來經人介紹他卻盲打莽撞的到了前進中學當了廚師。
廚師本領有大有小,大酒店的那叫大廚,小餐館的叫「老師(shei)」,算不到廚師的行列中去。廚師的幾把刷子全是掌握調料的火候上,學校的大鍋不能用「領(ling)」計算了,反正尺寸夠大,翻炒用的是鐵鍬。大壯剛來學校有點不適應,他是做「紅白喜事」上的大件菜品的主廚,學校又沒有雞鴨魚肉的食材,就是窮學生也吃不起大魚大肉的東西。一兩餐票兩個饃饃,就只有饃票、菜票,根本就沒有肉票這一說。特色小炒也讓他難以發揮特長,以前都是用鏟子在小鍋里翻炒,如今卻站在鍋台上用鐵鍬炒菜,這對他來說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見呢?老虎吃天無從下口,學的本領使不上著實讓他煩惱,好不容易找個營生做,不能就這樣放棄吧。精確的調料配方讓他無法掌握住量的大小,調料放多了滿是大料味,破壞了菜品的原汁原味,調料放少了沒有胃口,還要承擔著「呟(juan)爹罵娘」的罪名。開始他也有一股較真勁,非得在學校里出出風頭,讓老師、同學們都能吃到他拿手的菜品,讓大家知道他是一個不一般的大廚,即使燃放也是不一般的煙火。之後他琢磨通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鍋是鐵鑄咋敲咋響,無非就是炒菜的工具變成大號的,以前精確的調料配方換作大約摸罷了,用手抓一把放到鍋里有味就行。
老丁頭在村子里做飯顛勺慣了,練出一身憨勁來,拿著鐵鍬不費事,有時還能像孫悟空一樣耍上幾圈。起初,他炒的菜都要經過他親自試吃,嘗嘗鹹淡,色味是否達標。在蒼蠅橫飛的伙房內,看著都難以下咽,那有什麼嘗菜的慾望了。新鮮勁過了,粗糙勁也就隨之而來,估計他是號住了學生的脈,你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沒得選擇,外面小販的菜就那些,賣完了你還不得來大食堂打菜嗎?他的菜味道一落千丈,後來只有點鹹味了。這不能怪他,每個廚師都是走的這個道,好賴都是這樣一個價,誰還琢磨菜的味道呢?這是大食堂、大鍋飯、大師傅什麼都大的時代,把學生扣在芝麻粒大小的的天地里,學校的「大客廳」是追求夢想的舞台,後面的「大廚房」卻吃的是溫飽,少了品質二字。
九盡春回杏花開,年復一年周而復始,畢業生戀戀不捨離開學校,新生懷揣希望和夢想而來,「紅場」還是那個紅場,只是鍋碗瓢盆主角換了模樣,人來人往吆喝聲永不散場,廚師卻依然用鐵鏟伴著蒼蠅飛的節奏陀螺般在灶台上轉過春秋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