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讀取（2）
然後，是某個來到哥譚的外地人。
他是一個程序員，出生在德克薩斯州的牧場，那裡民風淳樸生活簡單。
大學畢業后，他搬到了哥譚工作。大城市的工作壓力讓他二十幾歲就有了絕頂的徵兆，他不喜歡這裡，哥譚生活節奏緊張，走在街上每一個人都行色匆匆沒有人和對方打招呼。
但是這裡經濟發達全美數一數二，工資也比他的家鄉高不少，所以他寧可擠在小公寓里吃賽百味，也不肯回到德州鄉下的農場大房子。
哥譚犯罪率一直高居不下，發達的工業和金融業是有組織犯罪的溫床，那些靠武力從事走私和搶銀行的幫派都非常有錢，他們買通政府和警察可以為所欲為。
但是他通常都生活在治安相對好的社區，街上經常有警察巡邏，絕對不會去那些偷渡客和黑人聚集的貧民區。
只要不要大半夜走小公園，誰會來和一個小人物過不去呢？
所以他不害怕企鵝人和黑面具，相反卻認為他們都是從萬惡的資本家手上搶錢的好漢。他常常對自己的同事抱怨說，那些有錢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賺走了屬於大家的錢。
尤其是那個布魯斯韋恩，靠著世襲的權力與財富，睡了那個他連妄想都是奢望的女神。
他也不喜歡蝙蝠俠。
雖然只是個程序員，對高新科技有所了解，也並不知道蝙蝠俠是誰，但他知道那一身行頭和裝備不是平民可以支撐的。
他經常對自己的同事說：「我告訴你，蝙蝠俠其實就是個有精神病的富二代，有錢為什麼不用來發展科技促進社會進步，為什麼要穿得像個馬戲團演員一樣在晚上飛來飛去嚇唬人？罪犯沒有人權嗎？任何一個人都有人權，都有權利獲得友善的待遇，蝙蝠俠也沒有權力打碎搶劫犯的下巴！」
有一天，他看到了一個三流報社寫的文章，標題是《創造出小丑的，是這個冰冷的社會》。在反覆了讀了三遍后，他如獲至寶，趕緊轉發到了自己的社交賬號上。
上班后，他激動地對同事反覆說：「看到了沒有，我早就說了，蝙蝠俠就是個神經病，小丑其實才是一個受害者。如果不是當初小丑身邊的人對他太冷漠，他會走上違法犯罪的道路嗎？如果蝙蝠俠不是每次見到他只想著抓他送到阿卡姆，小丑會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嗎？我覺得政府就應該出錢建立了一個精神病罪犯關愛中心，用愛去感化他們。」
有一個同事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阿卡姆現在和韋恩企業還有蝙蝠俠都有合作，韋恩企業贊助阿卡姆添加醫療人員和設備，蝙蝠俠監管阿卡姆的安保系統不出問題。我覺得阿卡姆其實就是你說的精神病罪犯關愛中心。」
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同事，大聲吼到：「你怎麼這麼幼稚？你還不懂那些有錢人的勾當嗎？布魯斯韋恩正借著阿卡姆大發橫財呢，蝙蝠俠也很明顯就是給自己尋找一個榮譽頭銜罷了。」
看到同事閉上了嘴，他才心滿意足地繼續加班。
等到他下班的生活，已經凌晨兩點多了，這讓她有些後悔不應該這麼晚才走，因為現在大街上空空蕩蕩，看起來並不是很安全。
從錢包里抽出一張二十元紙幣放到了大衣口袋，再把錢包小心翼翼地藏進了內袋，他裹緊了大衣快步走回家去。
突然，他被攔下了。
抬頭一看，是三個畫著小丑妝容的年輕人，他的腿一軟，嘴上擠出了一個極為勉強的笑容。
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那張二十美金，他顫抖著遞了過去，一邊說：「大晚上挺冷的吧，我請幾位喝個咖啡。」
然後，他看到那三個人開始瘋狂地大笑起來，在一刻他才突然明白惡魔兩個字是什麼意思，當場就尿濕了褲子。
下一刻，他聽見其中一人一邊掏出一把小刀，一邊獰笑著說：「Mr.Joker說了，不要為了錢去犯罪，那是下等罪犯做的事情。」
他聽明白了，於是嚇得轉頭就跑，尿液順著褲腿滴在地上，像個漏油的汽車。一邊跑，他一邊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喊出了一聲：
「救命，蝙蝠俠！」
拚命跑了幾步后，他突然聽見追在背後的三個人發出了慘叫，隱約間還混合著骨頭被打斷的聲音。
是蝙蝠俠來了嗎？
他很好奇，但卻完全不敢回頭看。
拼死拼活掙扎著跑了一陣，一直到身後完全沒有了動靜，他才有膽量回頭看了一眼。
小丑幫的三個人不見了，他大口喘著氣感謝著上帝。但當他走到了自己的公寓樓下，卻發現整條街都被大火籠罩了。
無法相信這一切的他問身邊的人發生了什麼，那個人回答說：「小丑和小丑女乾的，他們今晚到處放火，要不是羅賓和夜翼趕到，這個火還要更大。」
想到了家裡公寓里新買的電視機，他憤恨地咒罵說：「這該死的蝙蝠俠，就知道到處出風頭，連個縱火犯都抓不到！」
看到這裡，意識空間中的震蕩波緩緩提出問題：「尊主，為何這個所謂的蝙蝠俠，不選擇殺死自己的敵人。」
威震天對此也是不屑一顧，剛想回答，腦海中卻忽然蹦出來某個狂笑的黑色怪物。
猶豫了一下，威震天看向曼哈頓在旁邊留下的信息：「去哪裡看看吧，也許會有答案。」
於是，他們體驗了一遍又一遍，一個又一個不同世界的蝙蝠俠經歷。
漸漸地，震蕩波和威震天有所理解蝙蝠俠為何不殺人了。
蝙蝠俠不殺人，這是他給自己劃下的底線。
他為什麼要劃下這個底線，為什麼他越過這個底線就不能再回頭，有深層的原因。
其實最開始，當蝙蝠俠還是凡人的時候，並非沒想過手刃仇敵。
在某個宇宙中，搶劫犯殘忍地殺害了蝙蝠俠的父母，哥譚市法官並沒有將搶劫犯處以死刑。憤怒的蝙蝠俠拿著槍，準備在犯人回去的路上擊殺他。
幸好，因為韋恩夫婦死亡導致利潤大損的黑幫老大搶先出手，擊殺了搶劫犯。
在犯罪邊緣走過一遭的蝙蝠俠，發現自己並沒有因犯人的死亡而愉悅。
他發現，私刑復仇是一種誘惑，它引誘自己走向衝動，許諾只要殺了仇敵自己就會爽快起來，而衝動過後，並不會從中獲得愉悅，內心反而會跌入更黑暗的深淵。
他們從無數的經歷中能夠了解到，蝙蝠俠和小丑是類似於硬幣兩面的兩個角色，都因為一場悲劇，家人的不幸死亡而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蝙蝠俠是從此執著於打擊犯罪，而小丑是執著於報復社會，走上了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
在很多作品里，都有描寫過蝙蝠俠深夜裡在噩夢中醒來，再一次夢到他的父母在他面前死去的場景，他的漫畫也經常有大段的心理獨白。
這些都能幫助威震天和震蕩波了解到，蝙蝠俠是一個承受過很多心理創傷，並且並未從這些創傷中恢復的人，甚至可以說，他一直有著嚴重的心理疾病，只是他現在還能夠憑藉著自己鋼鐵般的意志，忍受這些苦痛而已。
他就像是一根緊繃的琴弦，說不定哪天就斷了。
蝙蝠俠自己對這點應該很清楚，所以他才會給自己劃下不殺人的底線，他和小丑其實是因為相同的遭遇而走上了不同道理的人，如果他開了殺戒，那這根琴弦就斷了，就會不可避免的滑向殺人狂魔的深淵，再也不可挽回。
但如果琴弦始終緊繃著，終究是會斷的，因此不殺人這句話里，也是有玄機的：
不殺人。
這句話可以解釋為不殺、人，以及不，殺人。
就像法律不可能因為車禍就禁止車輛同行，也不能因為罪惡就殺死別人。
雖然不是很等同，但道理卻是相同的，因為罪孽就殺死對方的，影舞者聯盟就是一類。
在見識到足夠的罪惡之後，影舞者聯盟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毀滅哥譚，不過只毀滅哥譚是沒用的，只要哥譚里住的是人，只要人類還會存在，罪惡就不可能停止，唯一的方法就是毀滅全人類。
所以在最年輕的時候，他看著自己領導影舞者的師兄說，我不會殺你，但我也不會救你。
然後就看著他摔死在火車內。
有的時候，他發現原來他的敵人不是活人，而是早已死去的殭屍后，便毫不猶豫地大開殺戒。他的兒子，因為憤怒，出手點了一個罪犯的死穴，罪犯當場死亡，然後對他說：「父親，原諒我。」
他也原諒了兒子。
所以，只要他沒有親自出手殺死一個人，那就是他的不殺人，就不算做跨過了他的底線，在以上的情況下，他認為自己並沒有殺人，雖然結果或許跟殺人差不多，但琴弦並不會綳斷。
在「閃點」事件中，死去的不是，而是布魯斯·韋恩，於是布魯斯·韋恩的父親成了蝙蝠俠。這個蝙蝠俠善使槍械，並不忌諱殺人，還是一樣成為了那個世界最知名的超級英雄。
為什麼？
因為他的兒子死去時，他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成年人對這種創傷的承受能力比一個十歲兒童強得多，因此對於這個版本的蝙蝠俠來說，殺人並不會使他失去理智，所以他不需要以不殺人為底線。
達米安，布魯斯·韋恩的親兒子，從小被養大，三歲就會殺人，等到他十歲來到父親身邊之後，已經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殺手。
雖然他嚮往著父親，也立下了不殺的誓言，但是在漫畫中，他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今晚，我要打破一個神聖的誓言。」
但是殺人之後，蝙蝠俠也會原諒他，為什麼？
因為他知道，他的兒子從小接受的是刺客訓練，也沒有像自己一樣受到過那樣的心理創傷，偶爾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殺人，並不會使他滑向無底線的殺人魔，因此羅賓雖然也立下了不殺的誓言，但偶爾在極端情況下也是可以打破的。
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善惡，小丑這種不遵照社會規則和邏輯的人，不能簡單用善惡來評判，當然從社會角度小丑無疑是惡的表現。
小丑在沒有變成小丑之前是誰？有著怎樣的行為準則？更可能的情況是，他是慢慢變成小丑，慢慢形成了自己那一整套價值體系，即消滅社會規則。
蝙蝠俠在做什麼？
在做一名俠客懲罰逃脫了法律制裁的壞人。
同時，蝙蝠俠自己的行為也是犯罪，也是為社會規則不容。
蝙蝠俠不殺人這一準則於其自身，是一個自律的底線。
法律的目的是什麼？是懲罰壞人還受害人公道？是以暴制暴？
不是。法律是要維護社會秩序，預防潛在的危害社會秩序的行為，即犯罪。
因此，不光是蝙蝠俠，就說現實社會，不殺人這一準則源於任何人都沒有扮演上帝的資格，沒有資格剝奪其他人的生命，即使是處置一個殺了其他人的人。
死刑其實並不是一種最好的維護社會秩序的辦法，蝙蝠俠遊離於社會秩序之外，卻要維護他認為正確的社會秩序。
何謂正確呢？
即獲得秩序內的多數群體的認同。
他把秩序無能為力的人抓住，然後交給秩序處理，自己僅僅是搬運工，避免了自身的道德認同問題。
通過種種經歷，威震天和震蕩波知道，其實蝙蝠俠的不殺，是因為他是童年父母雙亡的布魯斯·韋恩版蝙蝠俠，所以他才需要這樣的一個底線，並且，只要他認為自己沒有越過這個底線，他就還能保持理智，這是他與其他抱持「不殺」原則的超級英雄所不同的地方。
而一旦殺人，蝙蝠俠就陷入了認同危機，就成為了小丑。
理解了這個問題以後，威震天對蝙蝠俠這個人抱有極大的興趣，但同時也對他的做法嗤之以鼻。
不殺人確實可以約束自己，但帶來的結果卻是絕對的程序正義。
無論是警察局還是蝙蝠俠，原則上都只能抓捕犯人，不能輕易擊殺犯人。而程序正義的代價，包括犯人可能會雇傭最好的律師來脫罪；可能在拖沓的流程中伺機逃走，越獄；可能利用公安系統的「盡量不殺」原則底線，反殺警察。
無論如何，威震天都是不會認可蝙蝠俠的做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