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請...公子...上馬

『鬼』字一出口，兩個女生的眼淚流的更兇猛了，剩下幾個人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下來。誰都猜的出這種可能。

但猜到是一回事，真的說出口又是一回事。

便是中年男人也是如此，他驟然回頭，兇狠地目光盯著那個男生，語氣低沉而又緩慢地開口了：

「你想死就直說！下一次再敢開口……我就、宰、了、你！」

男人的目光殺氣迸濺，沒人會懷疑他的決心。

那個掛著黑眼圈的男生臉上青白交加，神色羞怒，像是想要放些狠話，卻又被男人的目光釘在原地，表情僵硬。

「嗤。」

男人嗤笑一聲，移開了目光。

他繼續緊緊盯著季府台階上那一紅一黑的兩個身影，那兩個身影在瀰漫的霧氣中隱隱若現，看不真切。

中年男人整個人緊繃著肌肉，放緩了腳步，注意力高度集中，像是一隻警戒的野獸。

不一會兒，他借著昏黃的燈光徹底看清了那兩道身影，隨即，警戒的表情一滯，連腳步都頓了一剎。

遠遠地，他徹底看到了前面在風中清然而立的季辭，感受到了一種危險與窒息的美感——

那個身影身形修長而挺拔，溫潤俊美臉上帶著柔和的笑意，一襲紅衣，烏髮及腰，悄然玉立，儼然是一位翩翩君子；

然而，陰冷的風卻只敢輕拂過他的衣角，卑微地拱衛著他；

身旁腐朽詭異的老人落後他幾步，正朝著他彎腰作揖；

背後硃紅色的大門威嚴而幽冷，卻只能成為他的陪襯；

風旋起他幾縷烏黑的發尾，輕撫著他鬢角的碎發和溫潤的眉眼；

他站在高几層台階上，漆黑又深邃的眼眸輕垂，嘴角帶著輕柔的笑意，望著他們，讓人望著便心生善意與仰慕。

緊接著，其餘幾個人也看到了那道身影，頓時都被鎮住了。

空氣一時都靜極了。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女孩才喃喃開口：

「那...那個人是誰？」

一時間，沒人回答，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看著季辭，眼含驚艷。

只有中年男子眯了眯眼，黑眸如鷹，神色中混著忌憚，觀察著季辭一舉一動。

季辭對他們驚艷的目光不可置否，星際聯邦里人類的基因序列經過了太多次的調整和優化，相貌與身體比例都趨近於完美，他自身更是結合蟲族基因，形貌異常出色，在對美追求到偏執的星際聯邦，這種目光他實在見得太多了。

花轎朝季將軍府移動著，眼看就要到近前了，卻在最後在石獅的前面停住了。

昏黃的燈籠隱隱地晃動著，將石獅子納入了其中，看起來微弱，卻將花轎狠狠地攔在外面。

「公子，花轎已到，請公子上馬。」

老人抬頭出聲了，眼神空寂，聲音嘶啞生澀，露出了滿是褶皺的臉和黑白的瞳孔。

「嘶——」

中年人臉色難看，卻仍舊保持著鎮定；但剩下幾個人哪見過這種場景，都整齊地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神色驚懼而悚然，甚至兩個女孩嚇得腿軟，互相扶著，恐懼而忌憚地往後退了幾步。

季辭嘴角的弧度不變，微微點了點頭。

「馬，哪來的馬？」一個削瘦的男生語氣惶惑。

環顧四周，除了花轎與那些詭異的東西，根本沒有一個活物，哪來的馬？

「少爺稍等。」

僵硬的老人眼神空泛的嚇人，他將乾癟死氣的手指攏進袖口，抓出了一張巴掌大的白色剪紙，依稀看得出是一匹馬的形狀。

季辭微微挑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那張紙，猜到了什麼。

果然，老人用滿是褶皺與死人斑的手抓著白紙，將其隨著陰風揚起，眨眼間，那張白色的剪紙迎風便長，化作了一隻紙馬。

高大的紙馬立在冷冷的白霧中，馬頭偏轉，向著季辭，雙目的位置血紅，馬嘴半開，彷彿在嘶鳴，連鬃毛都精緻極了，活靈活現。

「馬.....馬活了！」

掛著黑眼圈的男生猛然跌在地上，拚命地往後躲去，他看到那隻紙馬一隻鮮紅的眼驟然看他了一眼！

「嗚——嗚嗚——」

驟然間，一陣嘶啞的哭泣從馬嘴傳出，只見那隻紙馬猛然騰起前蹄，眼睛變得血紅，在幽暗的長巷裡發出一陣陣凄厲的嘶鳴，像是地獄里厲鬼的哭嚎，又像是幽魂的尖嘯......讓生人聞之而膽寒。

幾人寒毛直豎，為這嘶啞的長嘯，也為這凄厲的哀鳴。

「...請公子...上馬。」

老人滿是褶皺的臉上屍斑更多了，聲音斷續而嘶啞，沉沉的，像是刺啦刺啦的磁帶，帶著死人冰冷的寒氣。

季辭眯著眼站著，輕理著袖口，姿態隨意而悠然，打量著那匹紙馬。

不知道何時，花轎停了，嗩吶和哀嚎聲也停了，那些花轎前的迎親者也紛紛垂下了僵直的手，僵立在原地，一雙雙渙散的眸子緊緊『盯』著這邊，渾身縈繞著冰涼的死氣。

....像是隨時要撲過來似的。

幾個人不由地放輕了呼吸，為季辭行為而膽顫心驚——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幾個人莫明地擔心起了季辭......哪怕季辭的身份很可能是「鬼」。

在眾人悚然的目光下，花轎動了，轎夫、迎親者——一切的一切，都往前前進了一步，準確的說，是向季辭移動了一步。

轎夫和迎親者都僵直著身體，空洞麻木地齊齊朝前一步，步幅一致而僵硬，驚悚地齊齊張開了嘴，發出聲音：

「請...公子...上馬。」

那種聲調艱澀而古怪，帶著一股陰寒的死氣，像是一群死屍被吊起嗓子而發出的。

季辭沒動，轉頭盯著那頂花轎，嘴角的笑淡了淡，眉目間的柔和散去了些，黑色的眼睛隱隱透出了點獸性的殘忍。

場面僵持了下來，那種風雨欲來的感覺，激的中年男人眼皮直跳，整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沒一會兒，那頂轎子被簇擁著又往前走了一步，那群迎親者也隨之僵硬地往前走了一步，空洞的寒氣彷彿直直地撲向眾人。

一時間，幾個人感覺呼吸驟緊，彷彿被這幽深的巷子堵得喘不過氣來。

看著近在咫尺的迎親者，中年男子額角的青筋都在跳。

正當他咬咬牙，伸手準備摸上腰間時，眼前的景象讓他突兀又不可置信地僵直了手臂。

只聽見撲通一聲，一個近在咫尺的迎親者膝蓋彎曲，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膝蓋骨砸向地面的聲音在幽深的巷子里格外明顯清晰。

中年男人僵硬地低頭，正正對上那雙渙散的眼睛，頓時一個激靈，狠狠地往後退了幾步。

「噗通！」

「噗通！」

......

迎親者一個接一個的跪在了台階下，接下來是轎夫，之後是那些披著鮮紅斗篷的幽靈五體投地，最後，就連那匹紙馬都跪趴了下去，低下了馬頭。

在幾人驚悚的注視下，老人僵硬地下了台階，跪在了最前面，五體投地，行著大禮。

「請...公...子...上馬」

嘶啞的聲音混合，死寂的涼意和暗啞的低語交雜，混合成了一種詭異的氣勢，讓看到一切的幾人頭皮發麻。

季辭站在台階上，神色漠然，漆黑的眸子微垂，陰風旋起他的幾縷髮絲，混著紅色的髮帶，使他顯出一種非人的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