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二章 處置
千仞雪憤恨地看著眼前了無生氣的唐三。
她知道,在直接擊敗修羅之前,對方永遠能夠保持一個唐三。神界大佬們可以用神念為唐三提供護罩,也可以復活唐三,甚至可以重新造出一個唐三。
真的就除不掉他嗎?
隨後,她看到了唐昊與阿銀。
「小三——!」唐昊此時也看到了唐三的慘狀,發出一聲哀嚎。
剛才的炸環,已經讓他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之後被勝利之槍擊中,只有一口氣吊著而已。他深知,靠自己,根本沒有復仇的可能。
他還苟延殘喘著,靠的就是唐三給的希望。現在,希望破滅,氣血翻湧,早已脆弱不堪、乃至部分斷裂的血管,轉瞬間爆開。
一代昊天斗羅就此死去。
「昊!」阿銀撲了上去,淚流滿面。
光正和千仞雪交換了眼色,決定索性等她情緒再穩定一點再說。
而自己則是向九寶琉璃宗那邊看去。
千仞雪公事公辦地說道:「寧宗主,現在有何考慮?」
寧風致一瞬間想過要不要提一提師生之情,但生怕這反而讓千仞雪怨懟;而現在勝負已分,為了宗門,至少是宗門裡的人的存續,他不能玉碎,只能瓦全。
他壓下心中因為獵魂行動,尤其是骨、劍斗羅之死而對武魂殿產生的真切的怨恨,說道:「哪裡稱得上宗主,最多是九寶琉璃魂師社社長罷了。」寧榮榮有些不滿,看到唐三的樣子,她也很痛心;但是,父親現在一副毫無商量餘地的態度,加上奧斯卡的紓解,她也沒有說什麼。
光正聽出這話說得服軟,索性更進一步,道:「化宗門為社團,寧社長果然是全大陸聞名的聰明人。如此亂世,生民塗炭,不知寧社長有無妙策?」
寧風致狠下心來,道:「亂世之中,不患寡而患不均,九寶琉璃的動產,和魂師無關的,都拿出來作為賑濟;和魂師有關的,用於建設魂師學校,幫助平民魂師。」
光正道:「這樣的賑濟基金,和魂師學院,確是好辦法啊!不知寧社長是否已想好了名字?」
寧風致聽前面的話,心下一沉。說是賑濟基金,肯定是不能由九寶琉璃自己進行,而非由武魂殿代管——至少參與不可。魂師學院也是同理。
他此時甚至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理,想乾脆一投了事,「隨你們吧!」但還是定了定新心神,道:「我們魂師社團拿出的珍寶,不如叫寶魂基金、寶魂學院吧。」
千仞雪點頭道:「這名字好。」巧妙與否自然是在其次,關鍵是,這一名稱,算是九寶琉璃對武魂殿的讓步了。
九寶琉璃這邊處理初定,見阿銀一陣哭完,兩人又走了過去。
千仞雪自然是陷入往事的回想。光正也想起,自己當初被培養,主要的假想敵之一,便是昊天斗羅為最強戰力的昊天宗。
而現在,諷刺的是,整個昊天宗,論魂力等級,最高的也許就是阿銀了。
光正打算,到時候帶著阿銀過去昊天宗,徹底解決掉這個問題。
此時的星羅軍和天斗軍幾乎都已經解甲。許多士兵已經逃走;留下來的人也已無組織可言。他們在麻木的慣性之下,默默地暫時繼續接受著上級的命令,等待著新的命運的降臨。
當然,那些當初為他們畫餅打雞血的人,卻自有辦法。
極目望去,戴維斯和朱竹雲的大帳已經不見蹤影。
武魂殿大軍既然到了天斗境內,自然是先底定天斗。持續往來的信使讓光正和千仞雪清楚地知道,另外幾位元素守護斗羅業已率領他們的部隊,從天斗帝國後方登陸。
兩大帝國中的一個,將要垮台;而另一個帝國的崩潰,也近在眼前。
當前則是有許多瑣事要做。比如說,哪些官兵可以放走,哪些人背負血債、犯下暴行,需要處置?
帝國倒下了,鮮血淋漓的暴力機器崩潰了;然而當堅固的煙消雲散,舊的層累如何卸去,新的秩序如何建立,卻足夠耗費整個世代的時光。
正義即使勝利,執行也有著代價。
光正心裡沉重,卻沒有多想。因為他知道,這些屬於千仞雪,或者別人,總之不屬於他。他是理想的擘畫者,也用自己的力量使之成為現實——但如何將現實最終固定落實下來,卻超出了他的能力。
他又將目光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唐三移去。
修羅神念似乎慢慢減弱,小舞和唐三分離開來。小舞還在昏迷之中,她的即使來自魂獸的身體也不足以抵禦如此的衝擊。
唐三醒來了,但卻發現自己什麼都沒有了。魂力盡失,自己已經和魂師無緣——甚至因為一身魂骨,反而變得十分危險。
燃燒血脈的後遺症,是他體內的經脈也全數斷裂。唐門的內功也因此離他而去。
似乎除了修羅的眷顧,唐三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他抱起小舞,狠狠地瞪向光正。
「並不是我,而是仞雪擊敗了你。」光正說道。
千仞雪沉吟著。她知道這句話是刻意說給唐三聽的,但同時也是在將處置唐三的決定權交給自己。
「你走吧,作為一個普通人,不要再參與世事糾紛。」千仞雪最後艱難地說道。
她強行壓下了復仇的慾望。她覺得那種血氣雖然強大,最終卻必須克服。
所以她作了這樣的選擇,也是對唐三在嘉陵關前人情的徹底償還。
「就這樣讓他走嗎?」光正當然不會直接動手殺死一個業已無力反抗的人。但是他並不只是千仞雪或自己私人的仇人。他是整個武魂殿的敵人,對很多人而言,他還是兇手。
光正覺得他需要得到一場公審。歷史的審判太遲了,他們這代人需要做這一代的事。
不過反過來想,無論做出何種刑罰,千仞雪都有著特赦權。從這個角度又可以說,千仞雪已經完成了審判,做出了裁決和赦免。
只是這份赦免,光正未免泛起一陣酸酸的不滿。他不知道,他好奇,他憤懣於,另一個男人在千仞雪心靈里投下的影子。
而就像之前無法繼續理性地旁觀而是仗劍飛起一樣,這樣的情緒,再度提醒他,自己是多麼在乎千仞雪。晨星的警告所構築的堤防,再度被衝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