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小鳥游轉念一想

「哇啊啊啊，房東你不要死。」

小鳥游椿抱著一臉慘白的季肆哭道。

「我本來還沒事，但你繼續這麼壓在我的腿上，那我是真的要死了。」季肆眼角抽搐著說道。

在篝火晚會上，他強撐著和秋茉莉跳完一曲土風舞，讓秋茉莉有借口不必再留在會場之後，小腿、主要是腿脖子那一帶就真的痛到讓人動彈不得了。

雖然秋茉莉吵鬧著要來照顧他，但椎名夫婦卻剛好在工作之餘抽出了一點時間跑來了文化祭，知道自家女兒完全沒有看護病人的能力的他們為了季肆能夠好好休息，而不是被秋茉莉連累的更加嚴重，果斷把女孩給拖走了……

而後小清水謳歌找來了計程車，把季肆送回了鷺月寮——在把季肆塞進車裡的時候，她還一邊道歉，一邊讓季肆在修養好了以後去學生會一趟，表示自己會對這次的事件道歉並儘可能做出賠償的。

只是粗枝大葉的武家少女並沒有能夠意識到，計程車在到了鷺月寮門口之後，腿部不便的季肆也沒辦法獨自一人下車回家。

好在那個時候有棲花千代也剛好步行到家，把他攙扶回了房間里，結果正好被一如既往賴在季肆房間里的小鳥游椿看到，最後發現了一開始的那一幕。

「是腳上受傷了嗎？要我幫你按摩一下嗎？」小鳥游椿用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盯著季肆，殷勤地問。

「住手，你要殺掉我嗎……」

季肆果斷阻止了對方的蓄意謀殺：「比起這種事，你還是回你的房間，讓我好好休息一下比較實在。」

「可是感覺好久沒有見到房東了，我不想那麼快離開啦……」小鳥游椿嘟著嘴說道：「具體來形容的話，大概是十三天左右的樣子！」

「你哪來那麼精確的數字啊喂……一定要說的話，我們早上才見過好嗎。」

季肆不由覺得有些無奈。

「椿姐，我也覺得現在讓前輩休息一下比較好。」

一旁的有棲花千代也開口勸說道。

「唔，既然連花千代你都那麼說了的話……」小鳥游椿不甘心地嘟囔著。

就在季肆和花千代都以為這傢伙會老老實實回房間的時候，她卻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房東肯定還沒有吃晚餐對吧！這次就由小鳥游大人我來準備好了，一定要心懷感激地收下哦！」

說完沒等季肆阻止，她就一溜煙地跑出了門。

「那傢伙……」季肆無奈地看著已經重新被關上的門，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嘆了口氣。

「椿姐其實相當重視前輩。」

有棲花千代注視著季肆，輕聲說道。

「這個我當然知道……」季肆撓了撓臉。

畢竟小鳥游那傢伙是個超級社恐，怕生的程度遠超班長夏宮鈴，就算去便利店買東西都不敢對便利店收銀員出聲說話，幾乎都是拿了東西丟下錢就跑了的程度。

此時為了給季肆準備晚餐，她看樣子是打算直接出門採買食材的樣子，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季肆感到微妙的欣慰了。

……雖然實際上他已經吃過夏宮鈴準備的晚餐就是了。

好在夏宮鈴似乎並不是特別清楚成長期男生的食量，即便是準備了對於她自己而言份量有點多的雜燴粥和水果罐頭，但季肆在吃完之後其實也就七八分飽的樣子，硬塞還是能塞下不少食物的，倒也不必擔心太過浪費。

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

「小鳥游那傢伙的廚藝……」季肆苦惱地喃喃道。

「椿姐的廚藝很差勁嗎？」花千代好奇地問道。

「怎麼說呢，雖然不會發生造成廚房爆炸或煉成丹藥之類的情況，但味道有點微妙，」季肆試圖總結道：「屬於能吃但要說是料理總覺得差了點意思的感覺。」

小鳥游椿目前的料理技能大概是『技能：廚藝（懶）LV2』的樣子，已經習得了懶人料理，可同樣因為是懶人料理，和正常LV2的廚藝做出來的東西有著微妙的不同，能填飽肚子，但很難說是好吃。

「一般來說，不管是誰都不會讓廚房爆炸或煉成丹藥吧？」有棲花千代說道：「那些不只是存在於漫畫之中的誇張表現手法嗎？」

「……你對人類的可能性一無所知。」季肆捂著額頭，努力讓自己忘卻在秋茉莉家曾經親身體驗過的黑暗面。

「我認為那種奇怪的可能性不知道也沒關係。對於我而言，食物只要能吃就沒關係。」花千代對此很看得開。

「你倒是對吃的沒那麼挑剔啊。」季肆看著少女說道。

「我以前沒找到兼職，身上的錢也快花光的時候，曾經吃過很長時間的豆芽菜和麵包邊。所以現在只要是能吃的東西，我都不怎麼在意了。」

花千代回答。

「這樣啊，辛苦你了。」

雖然她說得非常輕描淡寫，但季肆卻能夠感覺到，女孩所說的『很長時間』，恐怕並不是短短兩三天或一周兩周的樣子。

看來這孩子以前也相當辛苦……不，仔細想想的話，其實就算是現在也輕鬆不到哪裡去吧。

只不過房租便宜到了極點的鷺月寮不僅解決了她的住宿問題，還有季肆也負擔了超過一半的伙食費，這才讓對方的生活稍微變好了一些吧。

「我覺得辛苦與否，還是看人主觀的感覺吧。倘若只是碌碌無為，對於未來沒有任何期許，僅僅滿足於『活著』，那過著那樣的生活確實相當辛苦，但如果心懷夢想，並且每天都在為之努力的話，比起『辛苦』來，我更喜歡形容為『充實』。」

花千代認真地回答道。

「是嗎？那還真是了不起。我就不同了，沒有任何夢想，就是有棲你說的那種，只是想要『活著』的人也說不定。」季肆忍不住感嘆道。

「並不是這樣的。」但出乎他預料的是，有棲花千代卻搖了搖頭：「雖然我並不知道房東究竟在追求什麼，但你的態度並不像那種只是渾渾噩噩活著的人。」

「就算只是有棲你對我這個房東的恭維，我也要當成讚美收下了哦。」季肆笑眯眯地說道。

「我不是在開玩笑，也並不是在恭維前輩你。但如果真的只是漫無目的活著的人，是絕對不會勉強連走路都痛苦萬分的自己，去和某個等待著被拯救的人跳舞的。」

有棲花千代之前也去保健室看望過季肆，知道季肆的腿傷做不得假，雖然並沒有親眼看到季肆與秋茉莉跳舞的樣子，但她所在的班級群里也有對篝火晚會的討論。

其中作為重頭戲的土風舞環節以及領舞的選美大賽冠軍，自然也會被人當成有趣的八卦在群里不斷被提起，以至於不怎麼看群信息的花千代也知道了季肆硬撐著跑去和秋茉莉跳舞的事。

秋茉莉作為選美大賽的冠軍，今天本來就是整個文化祭最亮的仔，即便學生會已經以侵犯肖像權為由禁止隨便給她拍照，但秋茉莉的照片也還是流轉在文化祭的各處。

白髮紅瞳的公主是如此端莊美麗，以至於所有人都傾慕著她的美好，將幾乎不會露出笑容的她視為夜空中孤傲的星辰。

但同為新聞部成員，曾經不止一次在平日里見過秋茉莉的花千代卻能夠明白，那些照片里的部長大人並不開心，在季肆身邊一直都在笑著的少女，正在畏懼著，強迫著自己適應陌生的一切，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表情，就好像是在對著新聞部的他們呼救一樣。

而在最後兩人於篝火前方共舞的照片上，女孩臉上的那種寂寞，就好像被篝火的溫度給融化了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只留下了快樂的笑容。

而花千代很清楚，真正拯救了秋茉莉的並不是篝火的溫度，而是此刻自己面前的這位前輩。

不知道是不是花千代自己的錯覺。

她總覺得季肆雖然平時不論面對什麼樣的困難都不會退卻，哪怕再怎麼巨大的困境都會胸有成竹地挺身而出，可每次談到他自己時卻又會莫名的不自信，甚至還微妙的有些自卑；雖然看起來對所有人都如沐春風，就好像困難隨時都會對哪個女生出手的渣男一樣，可實際上卻和除了秋茉莉之外的所有人都有著微不可查的隔閡，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接納對方……

這讓她忍不住對季肆的過往有些好奇，可理智卻讓花千代明白，作為外人的自己並沒有挖掘季肆過去的資格。

「說的太過頭了，就算誇我房租也不會給你優惠的。」季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乾脆又把小鳥游拖出來擋槍：「另外小鳥游那傢伙廚藝的可怕之處，並不是說她做的不好，而是因為她總是想方設法偷懶，或用某些『捷徑』的方式試圖達成自己的目的，所以總會做出一些寫作『創意』實則『詭異』的料理來……」

善解人意的花千代聞言，也沒有繼續套話的意思，只是順著季肆的話頭說道：「那就希望椿姐今天的創作欲沒有那麼強烈了。」

大約三十分鐘后。

「完成了！」小鳥游椿端著托盤迴到了季肆的房間，打斷了兩人的閑聊——看來她剛才買了食材之後，似乎是直接跑回了自己房間進行的料理。

季肆看了眼托盤上的迷之物體，立刻對有棲花千代叮囑道：「有棲，我的胃藥放在衣櫥旁邊那個小柜子第二個抽屜里。」

「明白了。」有棲花千代也立刻依言過去拿胃藥。

「給我等一下！還沒有吃就斷定需要胃藥也太奇怪了吧！」小鳥游椿把托盤放在矮桌上，一把抱住了有棲花千代，不滿地說道。

「好吧，那我姑且問一下，」季肆看了眼矮桌上的迷之料理，向小鳥游椿問道：「你做的到底是什麼玩意？」

「這個不是很好認嗎？」

女孩不滿地反問。

這讓季肆不由感到十分疑惑，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孤陋寡聞了？於是他重新打量了一次托盤。

上面有著某種紅色的，大概是炸物的東西，以及一大盤，看起來微妙的類似嘔吐物的東西。

「所以到底是什麼？」他忍不住問道。

「當然是炸番茄和土豆醬啊！」

小鳥游椿理直氣壯地回答道。

季肆：「……」

花千代：「……」

季肆揉了揉額頭看著一臉得意的小鳥游：「是我的錯覺嗎？總覺得這兩個詞微妙的有些違和感……」

「其實我本來是想要做三明治的，但轉念一想，一般的三明治完全沒有挑戰性！作為遊戲玩家不能停滯不前，就好像有了蒙德土豆餅之後就不會再去吃甜甜花釀雞那樣！」小鳥游椿一本正經地說道。

「不，請不要在料理上追求挑戰性，倒不如說你這個例子我完全無法理解啊……」季肆吐槽道。

「所以我決定做漢堡。」

「這不是和三明治完全沒差嗎！挑戰性體現在哪裡了啊喂！」

小鳥游椿沒有在意季肆的吐槽，繼續說道：「但轉念一想，這種西洋快餐好像被稱為垃圾食品，所以我決定做更健康一些的……那就是炸土豆和番茄醬！但這個感覺太樸素了，所以我轉念一想……就變成了現在的炸番茄和土豆醬！」

「不好意思，稍微打斷一下。」

有棲花千代突然出聲道：「其實快餐被稱為垃圾食品的原因並不是漢堡，事實上如果不在意卡路里的話，現做的漢堡一般情況下還能算營養比較齊全的優質食品，快餐被稱為垃圾食品的主要原因其實就是薯條，據說是致癌物質含量比較高的緣故。」

「誒誒誒，是這樣的嗎？！」小鳥游椿一臉詫異，接著她看著自己做的料理，有些沮喪地問：「那我做的這些……要丟掉嗎？」

「那也太浪費了，反正不是不能吃的東西，拿過來吧。」季肆嘆了口氣。

「真、真的要吃嗎？」小鳥游椿反而有些不自信了。

「那你一個人全吃掉也行。」季肆回答。

「啊？唔嘿嘿，那還是大家一起吃比較好……」女孩腆著臉諂媚地笑道。

於是最後鷺月寮的三人分著吃掉了小鳥游椿做的奇葩料理。

如果要形容味道如何的話……

「……這不就是番茄做的天婦羅和土豆泥么。」

意外的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