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敘白與初堯

姜敘白今天起了個大早，早早的起床穿好衣服在自家的花園裡散步。

北平城這個時候已然是入冬，也只有姜家背靠著的那座鹿韭山還能見到一抹綠色，時隔十多年光陰，姜敘白終於又重新住回了鹿韭山下的姜家本家。

院子里的花園裡綠意蔥蔥，四周的供暖裝置和玻璃穹頂給予了這個小空間適宜的溫度，姜敘白便在這條小道上一遍又一遍的折返，她年少時曾在這篇花園裡漫步嬉戲，卻在十多年前被下放到了南方的小城，她在南國從少女出落成了如今的女人，終於又能走上這處小徑。

她有些難過和感慨。

但女人如冰山般寒冷的臉上沒有展現出任何錶情，和她如今披著的黑色風衣一樣，早在十七歲離開北平的那一天，從昔日『姜家門面』跌落成『旁支人員』的姜敘白就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的情緒。

十多年的打拚和發展，她坐穩了姜家在南國的交椅，她不再是那個被捧在手心的姜小姐，而是成了連家族裡大部分人都不敢直視的姜總，當然相比與這個老總和領導的身份，姜敘白更喜歡被某人叫姜姨，最喜歡被某個人無奈的喚她為敘白。

但那些人敬畏姜敘白的原因，重新將姜敘白迎回姜家本家的原因，不是因為姜敘白這些年的成就，而是因為她那個今年夏天剛剛成年的女兒。

姜敘白望著溫室里被培養的極好的牡丹花苞，回身看向庭院邊欄下美人靠旁，正在玩手機的姜初堯。

剛剛成年的女孩兒確實與姜敘白年輕時的長相頗為相像，只是相比當年姜敘白厭世般的孤僻高傲，姜初堯要顯得更加溫和慵懶些，小女孩兒也不知道被誰寵的，姜敘白總覺得姜初堯的派頭比她當年還足。

姜敘白年輕時也曾喜愛文學與藝術，還曾經熱衷過收藏藝術品和練習騎馬，甚至十分擅長模擬沙場指揮，畢竟當初姜敘白就是拿來被當成『姜家門面』養的，教導她的那些人做派中有許多古代紫禁城皇室的做派。

姜敘白這輩子活的委實不太輕鬆。

姜敘白的父母早在姜敘白少年時便意外身亡，優秀的血統和出彩的天賦與樣貌沒有讓姜敘白被家族遺忘，但也沒讓家族珍惜，在得知姜家對自己的培養僅僅只是為了進行政治聯姻后，姜敘白便有了主動離開姜家的意思。

她選擇了一個南國的小城，隨意選了一個家族名單上的夫婿，主動離開了北平，只時被家族要求帶上了那個還在襁褓中同樣要被培養成聯姻工具的孩子。

家族還是寬容的，只要姜敘白能為家族做出一點貢獻便放她去了南國，給她的任務是培養好這個孩子，姜敘白甚至記不清她名義上那個丈夫的名字，兩人話都沒說過幾句，姜敘白在意的，只有在南國的產業和跟她一起來到南國的嬰兒。

她十七歲的離開是為了更好的歸來，姜敘白相信自己一定會重新回到北平，回到那條花朵包圍的小徑。

時間改變了太多東西，改變不了十七歲少女深藏著的心。

時光荏苒，姜敘白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孤高早熟，咬著牙忍耐一切的姜小姐。

姜敘白在南國的貿易公司迅速崛起，重新奪回了被陸家和安家操持多年的多項現代產業，於短時間內積累了巨額資本，姜敘白這些年每年年末都會回北平一趟，她在家族議會上的位置一年比一年靠前。

可是，有些事她依舊沒有做好，她帶到南國去的孩子與她關係惡劣，甚至成了自閉症

沒有完成家族給自己的任務，姜敘白就無法走到姜家更高的位置，可她卻在姜初堯這犯了難，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和自己這位女兒溝通，自己這位女兒也拒絕所有的外界，像個蜷縮起來的刺蝟。

「蘇起？」姜敘白記得這個名字，她是在陸纖嘴裡聽到這麼個名字的。

少年走上來，聲音清淡簡單，「姜領導好。」

那是姜敘白與蘇起的第一次見面，沒有姜敘白後來想的那麼難忘，只有蘇起一方單純的散發出了看起來有些年少清澈愚蠢的善意，姜敘白那時在上下打量著少年，琢磨陸纖帶他認識自己的用意。

不過如果說他蠢的話，那這個世界上的人大概是那種呼吸都學不會智障吧。姜敘白看著花園裡的花苞，想著與蘇起的相識。

想要擁有個一個一年四季都有最好的當季鮮花盛開的小花園實屬不易，維護和保養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當姜敘白夏天帶著姜初堯回到姜家后，這個小花園便很開為姜敘白安排起來了。

姜敘白至今還不清楚姜初堯為什麼對姜家那麼重要，如果真的那麼重要，為什麼又要讓她帶去南國撫養，姜敘白知道的是，這個小花園名義上是為了姜敘白建的，但不是因為姜敘白做出的成績，而是因為她是『姜初堯的母親』。

姜敘白又忍不住開始回憶剛剛過去的這個夏天，少年的身影為那個清冷了十年的家增添了幾分暖意，家裡開始能聽到說笑聲，能看到姜初堯認識了許多新的朋友，有時候姜敘白從外面回來，能看到姜初堯為她準備的麵包，那是姜初堯白天跟著蘇起買的，小女孩也開始學著拙劣的表達對她這個母親的親近。

真的有人能點亮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嗎？姜敘白以前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現在看著姜初堯，她確定有些人存在就是為了照亮他人的，蘇起是唯一能夠點亮自己女兒的燈。

可姜敘白自己卻做了傻事……她竟然也開始希望這盞燈能照亮自己來……

回想起前些天對他做的傻事，姜敘白依舊覺得臉上發燒，幸好沒有真的釀出事端，蘇起在自己即將綳斷的弦處停住了腳，主動去西歐散心了幾天，給眾人一些可以思考的時間，姜敘白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陸纖，帶著姜初堯回了京城。

「所以我們明天就能回海珠了，是嗎？」姜初堯抬起頭，望向花圃中的母親。

「不能再拖了，我要回去見他。」姜初堯給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