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太子

李露禪的八極拳不好嗎？

其實李焰甲也不得不為李露禪高深的八極拳修為發出讚歎。

但是和自己這樣的高手過招，李露禪憑什麼不用自己賴以成名的太極拳？

就算他一開始輕敵了，那麼後面自己一拳正中他面門后，李露禪居然還要戰鬥，又為什麼不選擇使用太極拳？

別說李露禪的八極拳和太極拳是同等層次的拳法，八極拳不能贏那麼太極拳同樣不能贏這種話。

會用和能用是兩碼事。

就像污漬同樣會使用霞，但是他能拿嗎？拿了能給他「這把選霞四保一必贏」的感覺嗎？

污漬對霞沒有這種拿出必贏的安心感，所以選擇了老鼠。

同樣，在和自己針鋒相對的時候，難道八極拳帶給李露禪的安心感還要超過自己賴以成名，修鍊幾十年爐火純青的太極拳嗎？

不過李焰甲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被他一拳打飛了李露禪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這也使得他身上的骨折嚴重了些許，得多養一兩個月。

找到自己的斗笠帶好，李露禪一瘸一拐地走到李焰甲身前問道：「在奇怪我為什麼只用八極拳？

這是京里貴人的意思，他讓我給你帶個話，過剛易折！

現在我話已經帶到了，李師傅，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李露禪拱了拱自己耷拉著的雙手，繞到了大樹後面，騎上一匹馬向北絕塵而去。

只是一句話，就要讓一位武道大宗師用自己的前途來警告？

一瞬間，李焰甲就徹底明白了這過剛易折的重量，與此同時心中暖洋洋的彷彿吞下了一顆太陽。

能夠輕易指揮禁軍教頭南下，搭上自己的武道前途，非要給自己一個警告的，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整個大順也只剩下一個人了。

其實李焰甲之所以敢悍然屠滅楊家，隨後假扮倭寇席捲淮右，順便從浙黨的牆角里拉出來一個新的淮黨，也是因為他不是根本沒有後台。

浙黨？首輔方元看？工具罷了！

他李焰甲自始至終都和浙黨沒有半點兒感情，他一直都是如假包換的太子黨啊！

之前李焰甲或許還對皇帝抱有些許因為社會傳統文化，習慣性塑造的些許忠心。

畢竟皇帝下旨誇獎了他為國為民的義舉，更是為他辦學提供了法理上的支持。

所以李焰甲回報以忠誠，也是社會文化約定俗成的。

可惜的是，兩淮水災讓李焰甲看清楚了皇帝的局限性，明白皇帝已經不可避免地落後於現在的時代，成為了大順自救之路上的一個障礙。

所以李焰甲就收回了自己對皇帝本就不多的忠心，向自己發誓效忠的存在獻上了全部的忠誠。

李焰甲和太子的緣分，也要牽扯到皇帝身上。

幾年前他約戰法國條頓騎士團，勝利之後被皇帝嘉獎，成為了整個大順的頂流。

次年，皇帝壽宴的時候，負責主持壽宴的司禮監太監就邀請李焰甲前來壽宴上為皇帝演武，也算是一個節目了。

皇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誇獎無數人，所以他不一定真的想看李焰甲演武。

但是太監不能不提前準備，萬一壽宴上皇帝隨口問一句「朕誇獎的武師李焰甲來了嗎？」，太監卻答沒有，那可就不是辭官回家養老能解決的。

所以太監將李焰甲邀請來演武，並說演武之後，或許可以有單獨被皇帝召見的機會。

於是李焰甲欣然前往，他覺得一旦自己被皇帝單獨召見，然後說服了皇帝的話，或許自己的救國之路會更加順暢。

畢竟大順自詡堪比漢唐，對於前明官場唯資歷論的陋習嗤之以鼻，歷代皇帝不乏有無視外朝意見破格提拔人才。

就算有強項令拒不奉召，皇帝們還有實家子體系可供他提拔自己看重的人才，國朝一百五十年，實家子出身的首輔也不是沒有。

只要自己說服了皇帝，得到皇帝的青睞，不說成為養望三十載，一朝入青雲的王安石，至少也能讓自己的思想主張快速推廣。

可惜壽宴那天或許是妃嬪們太過火辣，宴會一結束皇帝就回後宮去快樂了，李焰甲幻想的君臣相得畫面也沒有實現。

不過散場以後，李焰甲卻被一位太監攔住，說有貴人想要見他。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太子，在長滿了青藤的東宮院子里。

剛一進門時，太子正站在樹下，背對這李焰甲看著月亮。

發現李焰甲來后，太子急忙轉身，熱情地迎接李焰甲，並且絲毫沒有架子地和李焰甲喝酒聊天，一掃李焰甲被皇帝忽視的失落。

言談之間，李焰甲發現自己和太子出奇的契合，他們都有著相同的志向。

「昔年孤的皇祖父，大力發展騎射，北拒羅剎，西征准格爾，將我大順的版圖重新推至北海，重現聖唐版圖。」

「昔年，孤的父皇，遣當初皇祖父北拒羅剎時，駐防遼東的偏師，借道朝鮮，鞭撻扶桑。」

「不僅是當時包括現在，所有人都覺得大順的江山將會永久流傳。來自北邊的敵人被徹底覆滅，來自東邊的頑疾被徹底治癒，沒有什麼能夠再對大順造成傷害了。」

「大順可能存在的困難，已經被消滅，我們剩下的任務，就是努力治理好國家，讓大順成為配得上文教終極目標的國家。」

「這是那些儒林士紳們的想法，是許多大順官員的想法，但不是我的想法。」

「大順確實取得了許多成就，甚至在某些方面真的遠超漢唐，但這並不是我們可以沉湎在過去的成績里享福的依據。按照士紳們的說法，大順現在確實已經走到了儒家社會的極致了，現在除了追求三代之治已經沒有別的需求，也不該有別的需求了。」

「但是那些西洋人，他們也沒有尊奉儒家思想，憑什麼他們又來侵略我們呢？憑什麼我們打不過他們呢？」

「答案只有一個，我們一定是在什麼儒家沒法提供的地方落後了西洋人。」

「我們必須找到一條道路，一條可以超越西洋人的道路，為此哪怕是徹底拋棄儒家也在所不惜。」

「孤的祖父和父皇在物質上改變了大順，孤卻願意在精神上改變大順。」

「孤始終堅信，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李卿，可否來幫孤？」

面對太子伸過來的手，從那天起，李焰甲就下定決心一輩子要效忠太子。

而現在，自己要效忠的人，不僅支持自己，在自己即將超越敵人忍耐極限的時候，還派人前來提醒。

甚至為了顧及自己的顏面，用一位武道宗師的前途委婉的提醒自己，這讓李焰甲如何不感動？

感動之餘，更是發下狠心，一定要踐行自己和太子的志向，讓大順超越西洋諸國。

大順，是一定要重新屹立於世界之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