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第一天，有人死了
武逸仙當然會彈鋼琴，作為一個對自己的學習成績存在分數焦慮的卷王，他不吝於用任何方式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所以當初也是很花了一筆心思在藝術上的，指望在分數不夠的時候，靠鋼琴加點特長招生的機會。。
不過最後武逸仙壓線進了南江大學，自小苦練的鋼琴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作用。
當然武逸仙也沒有放棄鋼琴，很快他就在大學里為自己的手藝找到了新的歸宿，在大學的晚會上表演也是會加學分的。
一般人鋼琴表演比較中意談最近幾年火起來的馬克西姆的曲子，或者教條一點的喜歡彈《命運》，要不就是《歡樂頌》，武逸仙則不同。
喜歡標新立異的他彈得一手好《月光》，甚至能夠將這樣一首適合獨自傾聽的曲子彈出演唱會的感覺。
雖然琴是鋼做的，不過基本的音色很准，應該是熟手調校過的。
剛剛套話的時候，武逸仙得知這棟樓已經空置了三個月，而現在這架鋼琴還能彈出如此正常的音色，顯然它一直在被人保養。
回想起石小猛看302的眼神，他已經瞭然是誰在保養這架鋼琴了。
修長的雙手撫過琴鍵，一連串音符流淌出來。
武逸仙彈得很陶醉，說起來自從老王去世以後，他已經三個月沒有摸過鋼琴了。
只是武逸仙忘了，每一次他的彈奏，就等於是在重新學習一遍《月光奏鳴曲》，不出意外地觸發了基督武慧。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手開始不聽使喚了，無窮的靈感自腦海中迸發，原本已經熟悉到不用思考就能彈奏的音階開始變換。
此時的他開始頻繁地長按琴鍵，用鋼琴模擬出了管風琴一般肅穆的音色，一首迥異於《月光奏鳴曲》的曲子，從他的手裡誕生了。
武逸仙想停，但是他的手卻不聽使喚，開始不停地彈奏，一段一段曲子微調，要找到最適合的音符。
鋼琴模擬的全奏音階雖然沒有管風琴那麼雄厚，但也擁有足夠的穿透力，可以將整個135號樓都浸泡在音樂當中。
……
今夜躺在床上的凌經緯怎麼也睡不著，十年前只要沾到身下的木板床，就能進入夢鄉的他，在習慣了進口的乳膠床墊后，已經再也不能適應身體被撐住的感覺，這讓他感覺自己正在經受拷問。
看樣子今夜註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好在他只需要堅持七天，倒也不算太難受。
或者說難受也得忍著，並且告訴自己不難受，畢竟誰也不能對幾千萬刀樂置之不顧呢？
「也許是因為自己太老了也說不定，年輕時候的自己，可是能夠在車間連軸轉三天三夜最後直接睡在材料堆上的鋼鐵身體。
不對，自己又是什麼時候那麼喜歡回憶過去的？難道自己真的已經老了嗎？」
凌經緯的思緒開始發散，此時彷彿是聖詠一般的琴聲從武逸仙的房間里傳出來，在基督武慧的加持下，武逸仙下意識地結合了他在方舟飛船上聽到過的，來自巨大聖母像吟唱的曲調。
那抹堂皇神聖的曲調下，隱藏著一絲絲幽怨深邃的思緒。
而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的凌經緯聽著音樂，突然想起了一首詩：「我走過我們人生的一半旅程，卻又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這是因為我迷失了正確的路徑。」
他也曾是大學生，在他那被碧綠爬山虎貼滿的斑駁昏黃的大學時光中，他也曾是個愛好文學和理想的有志青年。
可惜進入社會後，生活的柴米油鹽和慾望的紛亂糾纏，讓他漸漸沒法再去關注自己曾經最喜愛的文學，他心田裡的伊甸被隱去，荒蕪，遺忘。
但是此時鬼使神差的，他又回想起了這句來自但丁《神曲》中的詩篇。
「……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的人生，我的前三十多年，被這個社會給無情的浪費了。我本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我花費了多少力氣，經歷了多少苦難才考上了大學，從一介農村土娃成為城裡人？結果大馬政-府卻不承認漢辦大學的學歷。就因為我是漢裔？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甚至哪怕見識過光明也可以忍受黑暗，但是我不能接受我的孩子也要處於黑暗之中，並且一生忍耐。
可是任憑自己再怎麼掙扎，卻好似總也抓不住錢的尾巴，明明已經是廠里最努力的工人了不是嗎？出賣了自己可以出賣的一切，卻換不來一套正常的房子，只能仗著老工齡，在工廠修建員工宿舍的時候，花了自己所有的積蓄買了這一間島上的陋居。
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但是孩子呢？孫子呢？他們又去哪座島上撿便宜？
所以這一次的遊戲，我一定要贏！我要拿到整棟樓的產權，我要收穫可以改變一大家子命運的金錢！
這個社會病了，它開始只講錢了。我也病了，病得只相信錢了……」
不知道彈了多久，似乎基督武慧有些滿足了，於是武逸仙很快就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掌控能力。
同樣的，武逸仙也累了，基督武慧可不只是在彈琴，它還在結合武逸仙學習的《一指禪》和《大日煌拳》中的武學理念，想要推演出一門聖堂音攻武學。
所以他一邊要在腦海里地方基督武慧的同化，還要殫精竭慮思考武學，精神受到了極大的壓迫，一恢復自由就躺倒在床上進入了夢鄉。
在夢裡，他好像來到了一片純白的戰場，他的敵人是鋪天蓋地的白色天使，他要做的就是在天使砸到他身體里前一刀斬斷那些天使。
他就這樣不停地砍著，砍到手臂和心靈麻木，攻擊漸漸變得機械，分不清楚哪些天使失敗了，哪些天使成功了。
也不知道揮刀了多久，第二天武逸仙就被一聲尖叫給吵醒的。
當他清醒后，穿上一套新的神父袍，提著銅板紙聖經從房間出來，從欄杆向上看去，發現407室的大門前已經被所有人給團團圍住了。
站在門前的，是魁梧的石小猛，他正背著一大袋食物和一桶飲用水。
彷彿是感覺到了武逸仙的注視，石小猛也低頭看向了武逸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