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城市天空

嚴幼瑩今天是第一天，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上學，明顯感覺到區別——鄉下的學校紀律鬆散，城裡學校紀律嚴明。

一天下來，她很不習慣新學校，不是很適應新環境，

除了環境陌生，融入同學也難。在縣城小學，其他人都已經是好幾年的同班同學，關係親密，唯獨她一個插班生進來，很難融入別人的圈子，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各種煩惱接踵而至，來到了嚴辭家，她就和嚴六堡傾訴，吐苦水，

「我們學校好變態，進出校門，連紅領巾帶歪都要管，老師教的課比我學到的地方提前了好幾節，我完全聽不懂，布置的作業也多，我又沒有朋友，好難呀，我還是喜歡在鄉下。」

客廳里，嚴幼瑩唉聲嘆氣，和她的小姐妹嚴六堡傾訴，但她也知道，是該面對現實。

「幼瑩，沒關係，上課你聽不懂的話，周末你就來我這裡，我教你，幫你補補課，保證你趕上老師的進度。」嚴六堡聽到這裡，安慰說道。

或許是因為嚴辭在身邊的關係，她來到縣城小學上學，沒有碰到什麼困難，加上她本來成績就好，也不存在跟不上課程的情況。

看到她的小姐妹這樣苦惱，嚴六堡挺心疼的，就想要幫幫小堂姐。

當聽到嚴六堡這麼說時，嚴幼瑩心裡的煩惱消散了不少。

「謝謝，六堡你真好。」嚴幼瑩不由說道，「不過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會啊，你來我這學習最好，我不懂的話，嚴辭也可以教你。」

嚴六堡認真地說。

在旁邊，嚴辭聽兩姐妹聊天，忽然插嘴：「嚴幼瑩，你在學校不適應的話，可以去找秋恬一起玩，她也在城二小學上學。」

「秋恬？我和她又不是同班。」嚴幼瑩看了眼嚴辭，說道，「還有，嚴辭，你怎麼叫秋恬那麼親密？」

嚴辭不解：「就是叫名字而已，哪裡親密了？」

「是嗎？那你怎麼不叫我幼瑩？老是直呼我嚴幼瑩？」

「你確定要我叫你幼瑩？」

「當然不要！」

「你看你自己不要。」

「不對。」嚴幼瑩回過味來，「嚴辭，我明明比你大，你應該叫我姐姐才是。」

「話是沒錯，但你看你哪點像姐姐了？」嚴辭一臉無語地說，「而且你就比我大幾個月。」

「大幾個月也是姐姐。」

「身體年紀大沒用，得心理年紀大。」嚴辭笑了笑，說道，「等到哪一天你真像姐姐了，我叫你姐姐也不是不行。」

嚴幼瑩聽了，撇了撇嘴：「還是算了吧，要我學你這樣一本正經，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你以後會的。」嚴辭笑著。

「我才不會。」嚴幼瑩很堅決。

這時，黃美怡來到客廳，看到嚴幼瑩在，十分高興，熱情問候道：

「哎呦，幼瑩來了，今天是你第一天在城二小學上學吧？感覺怎麼樣？」

「嬸嬸，挺好的，學校比金溪小學大多了，還有足球場呢。」嚴幼瑩笑眯眯地回答。

事實是她不想和嬸嬸說學校的煩心事，省得嬸嬸將她的煩惱告訴媽媽，她媽媽還要操心她的事。

親戚總是多嘴，父母總是過於擔心。

本來她媽媽凌晨兩三點就起床做豆腐，就已經夠辛苦的了——有一次凌晨她被樓下的動靜吵醒，就發現媽媽起床特別早，夜深人靜的時候，媽媽就在忙碌了。

將媽媽的辛苦都看在眼底，她就想讓媽媽覺得她在學校無憂無慮就好，不能再給家裡添麻煩。

而一旁，嚴辭有些驚訝地看了嚴幼瑩一眼。

「和大人報喜不報憂嘛……」

嚴辭對嚴幼瑩，有點刮目相看。

原來小堂姐的小腦瓜，並非傻乎乎的，什麼都不懂。

在他印象里，小時候的嚴幼瑩就是調皮搗蛋，一點也沒有正經的樣子。

此刻嚴幼瑩的話，使得嚴辭回想起來，嚴幼瑩出了社會後，腦瓜確實沒那麼糊塗，小日子過得蒸蒸日上。

她是這樣調皮的人，長大后，也會本分工作，為別人考慮，真是變化很大。

嚴辭記得，嚴幼瑩長大后，做什麼都很有分寸。

除了一件事讓他費解。

就是每次見到他，非要給他介紹女朋友，還一直鋪天蓋地和他說，和從小一起長大的人結婚是最好，因為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那時他當然是拒絕的，還很疑惑，他哪裡有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

什麼陪伴是長情的告白？

除了妹妹，還有誰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嚴辭將小學同學都想了遍，也想不出是誰，反正就迷糊得不行。

直到後來，他和劉楚瑤在一起，嚴幼瑩還莫名其妙地很生氣，打電話過來罵了他一通，說他是超級大笨蛋。

嚴辭就挺搞不懂這件事。

「幼瑩，來都來了，吃完飯再回家。」

這時黃美怡想留嚴幼瑩吃晚飯，將嚴辭的思緒拉了回來。

「不了，嬸嬸，我要回家了，我媽媽也會擔心我。」嚴幼瑩聽了，連忙搖著頭。

當然，她不想留在嚴辭家吃飯，主要是不想被嬸嬸認為她來就是來蹭飯的。

「沒事，我打小靈通給你媽，和她說一聲就行。」黃美怡又說道。

「嬸嬸，我真要走了，你留我吃飯，我下次都不好意思來了。」嚴幼瑩背著書包，就想走的樣子。

「你這孩子，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黃美怡趕緊拉住嚴幼瑩的手。

「真不行……」

「什麼不行，你和嬸嬸客氣什麼？」

在黃美怡的強烈挽留下，嚴幼瑩最終還是答應留下吃頓晚飯。

看著侄女願意留下來，黃美怡心裡也高興。

說來也奇怪，自從有了錢后，她忽然沒有那麼小心眼和玻璃心，什麼都要和二嫂子比。

反而是一想到二嫂這樣勞累，她挺心酸的。

……

不多時，嚴幼瑩吃完晚飯，就準備回家了。

臨走前，嚴幼瑩的狐狸眼瞧了嚴辭一眼，忽然說道：

「嚴辭，你送送我唄。」

「要我送你？」嚴辭有些驚詫，還是第一次聽見小堂姐這樣的要求。

「對呀，你送送我。」嚴幼瑩點頭，笑吟吟地看著嚴辭。

「兒子，沒事的話，送送幼瑩。」旁邊的黃美怡也這樣說。

家裡幾個小孩，黃美怡最放心的就是嚴辭，不擔心嚴辭會出什麼問題。

其實縣城不大，小孩上學放學都自己回家，也沒聽說出什麼事，主要是街上人來人往，遇到壞人，小朋友叫一聲，到處都是拯救世界的超人。

老師家長都是這樣教導小孩子的。

「好吧。」嚴辭笑了笑，還是送嚴幼瑩出門。

嚴六堡看著兩人走出門，沒有跟上去，默默收拾碗筷。

……

天已經黑了，西山上方僅剩的霞光，被雲朵切碎，落下的幾縷勾勒出兩個小孩的背影。

嚴幼瑩走得很慢，狐狸眼時不時望向嚴辭。

此刻這裡就剩下她和嚴辭了。

轉動腦袋，再度確認沒人跟著身後，嚴幼瑩鬆了一口氣。

「你幹嘛呢？鬼鬼祟祟的。」嚴辭看著她，不解地問道。

嚴幼瑩腳步頓時停下來，認真地看著前方嚴辭，說道：「嚴辭，你等下。」

嚴辭聽到聲音，發現嚴幼瑩不在身側，回頭看她已經落後好幾步了，也停下腳步，疑惑道：「你幹嘛？」

「我有話和你說。」

「什麼話？你直接說就是了。」

「不行，你過來，我小聲和你說，不能被別人聽到。」

嚴幼瑩見嚴辭不過來，沒辦法，只能自己主動朝嚴辭走了過去，然後在到嚴辭一步左右的距離停下，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嚴辭。

嚴辭被她看得心裡有點發毛，覺得今天小堂姐好像有點不對勁。

不過，嚴幼瑩只是笑了下，然後踮起腳尖，輕輕抱了下嚴辭，就很簡單的抱。

於此同時，她低低的聲音傳了出來：

「嚴辭，其實我一直想這麼說的，謝謝你。」

嚴辭愣了一下，搞不懂她在謝什麼。

或許是謝他借給他們家錢了吧。

除此之外，他真想不出來。

可心裡莫名暖暖的。

嚴幼瑩只是抱了下，就鬆開了，如蜻蜓點水，然後用她那雙狐狸眼水盈盈地望過來。

「你謝我什麼？」嚴辭忍不住問。

「就因為你，我家變好了，這些日子你還教我寫作文，玩吉他，我真的很開心。」

嚴辭聽了，沒忍住笑了下。

過了會，嚴幼瑩又說道：「哦對了，嚴辭，你以後要照顧我的妹妹哦。」

嚴辭一時沒反應過來：「你的妹妹？」

「笨，是六堡啦。」

嚴幼瑩說到這裡，忽然嘆了一口氣。

對於她來說，嚴六堡是可以分享一切心事，最親密的人了。

可是如今她卻再也不能，天天和六堡在一起。

當她得知嚴六堡和嚴辭去縣城上學，天知道那一刻她有多難過，哭了好幾個晚上。

正因為如此，當得知她也可以來到縣城上學，內心的感激心情無法言表。

這時嚴幼瑩看著嚴辭，又清爽地笑著說：「嚴辭，反正以後六堡就交給你了，你可不能惹她傷心。」

「你說這些幹嘛，不知道還以為以後見不了面了……」嚴辭有點無語。

「我是認真的，我現在和她沒辦法天天在一塊了，只有你才能和她天天在一塊……算了，六堡她可喜歡你了，有沒有我也差不多。」

嚴辭說：「她也喜歡你呀。」

「我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她更喜歡你。」嚴幼瑩翻了個小白眼。

路燈灑下黃色的光流，路邊的樹影婆娑，街上一家家店鋪霓虹閃爍。

嚴幼瑩又看著嚴辭說：「嚴辭，你回家吧。」

嚴辭奇怪地問：「你不是要我送你？」

「不用了，你回去陪六堡玩吧，我自己一個人走就好了。」嚴幼瑩看著嚴辭，開始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

「沒事，我送你。」嚴辭跟了幾步。

「真不用，」嚴幼瑩轉頭，看了眼嚴辭，笑著說，「你和六堡以後要好好的啊，我還會經常找你們玩的，不用跟來，拜拜！」

說完，她拉下肩膀上的書包，轉身離開。

嚴辭靜靜地看著嚴幼瑩的背影，看著小小的她遠去，從街上的人流里消失，生出奇怪的恍惚。

好像夢境一般，她走了。

嚴辭一直覺得嚴幼瑩性格跳脫，喜歡捉弄人，連二伯母無法管束她，不喜歡和她在一塊玩。

這樣一直等到高中，她才知道收斂，那時的她才比較可愛。

可是現在看，好像不只是這樣。

原來小堂姐的內心，也有柔軟的一面。

當然，之前他是玩笑話做不得數，嚴幼瑩能來到縣城，雖然他表現出各種嫌棄，但本質還是希望嚴幼瑩能跟上來，跟著他變好。

這輩子是這樣的，和自己關係好的，想要他們都過得好，力所能及之下，這樣幫助也費不了什麼時間。

與人為善便是與自己為善，何況是從小一塊玩到大的小堂姐。

嚴辭也希望，這輩子小堂姐好好的，不會有什麼大挫折，一直這樣活潑開朗，幸福快樂。

城市天空看不見一點星光，嚴辭也看不見燈火里走散的女孩，搖頭笑了一聲，然後悠然地自言自語：

「放心吧，我最小的姐姐，我會照顧你最要好的妹妹的。」

恍惚之間，嚴辭好像明白了前世小堂姐說的，一直陪伴他的人是誰。

但又不能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