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路上遇到個好驢友

繼續和化肥一路前行，時間長了，顏澪就有點煩躁了。一路上遇到過不少人，但都是擦肩而過，沒人和自己聊天，這讓顏澪有一種自己被人類社會拋棄了的感覺。

又走了三天，行程過半的顏澪終於忍不住了，長久的枯燥和乏味讓他心中倍感孤獨。化肥終究是動物，除了打響鼻就只會搖尾巴。顏澪此時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與自己正常交流的人類朋友。

在狠狠對路邊大樹進行了一陣拳打腳踢的發泄過後，顏澪心情舒暢了一些。但是胸口依舊感覺煩悶，天氣又愈加炎熱，此時的顏澪就如同一桶干火藥，遇火就炸。

幸好老天沒有想讓顏澪爆炸，就在顏澪無精打采牽著化肥準備出發時，一陣呻吟聲從路邊的草叢中傳出。

人！這是人的聲音！顏澪眼睛一亮，然後順著聲音跑了過去。

找到了，路邊田野間有一個深坑，顏澪撲倒坑邊向下看，只見坑裡蹲著一位白衣少年，灰頭土臉的直哼哼。

顏澪抑制不住心中喜悅，情不自禁笑著道：「這位兄台，哈哈哈哈……」

坑裡的人突然聽到頭頂有人大笑，急忙抬頭一看。因為陽光的照耀雖然看不清樣貌，但是聽笑聲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紀。

自己困在坑裡一上午了，又渴又累，主要是渾身酸痛，喊了一陣子也沒人應答，本以為失去希望了，想不到竟然有人發現了自己。

激動的心情同樣溢於言表，坑裡的少年激動大喊：「這位兄台，哈哈哈哈……」

於是坑上坑下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或許原因不同，但是心情是一樣的愉悅。

顏澪蹲在坑邊探頭問道：「兄台貴姓？」

坑下少年抬頭行禮道：「免貴，我姓張，叫張櫟予。」

顏澪回禮道：「我叫顏澪。」

張櫟予：「幸會幸會。」

顏澪：「客氣客氣。」

張櫟予問道：「小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顏兄可有繩索？」

顏澪詫異地問道：「你要繩索幹什麼？」

張櫟予道：「抬頭和你說話讓我脖子很累，另外我現在的處境似乎一目了然。」

顏澪尷尬一笑道：「不好意思，我這就救你出來。」又跑到化肥身邊，取出繩索，然後跑回坑邊將張櫟予拉了上來。

剛出深坑的張櫟予拍了拍身上泥土，剛要對顏澪道謝，誰知剛迎上顏澪的眼睛就不禁一陣惡寒。

顏澪的眼中發出一種野狼看到小鹿的興奮光芒，是那樣的明亮，那樣的瘮人。喜悅的神情和一直發出的嘿嘿嘿的笑聲，讓張櫟予一瞬間感覺自己似乎被匪盜盯上了。

張櫟予壯著膽子道：「多……多謝顏兄出手相救。」

顏澪揮揮手道：「不必客氣，都是江湖兒女，應當做的。」說完依舊兩眼放光看著張櫟予。

張櫟予更緊張了，決定還是趕快離開，於是拱拱手道：「既如此，我先告辭了。」說完轉身就要走，顏澪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張櫟予的手腕道：「別走！」

張櫟予被他這麼一抓，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哆哆嗦嗦回頭一看，只見顏澪依舊嘿嘿嘿的看著自己。這下張櫟予徹底慌了，如果不是遇到了響馬，就是遇到了好男風的混蛋。

越看顏澪的眼神越覺得曖昧，張櫟予遍體生寒，大喊一句：「去你的吧。」一拳打在顏澪鼻子上。顏澪哎呦一聲鬆開了手，張櫟予趁機撒腿就跑。

顏澪心中火起，捂著鼻子就開始追。救你逃出深坑，你居然還打我？

這場田野追逐戰在半柱香之後就結束了，顏澪很快就抓住了張櫟予，一個腿絆將他放倒，按住后迅速捆好，將張櫟予扛起扔在路邊。

張櫟予在地上拚命喊叫掙扎，顏澪不滿地問道：「你這人什麼毛病？救了你還打人？」

張櫟予憤恨道：「因為你圖謀不軌。」

顏澪瞪大眼睛問道：「我何時對你圖謀不軌？」

張櫟予漲紅著臉問道：「那你對我嘿嘿嘿笑什麼？」

顏澪愣了一下道：「難道我對你哭嗎？」

張櫟予模仿了一下顏澪的表情，然後不滿道：「哪有用這種表情嘿嘿直笑的？」

顏澪恍然大悟，自己的表情確實很容易引起誤會，於是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終於見到人了，有些激動。」

張櫟予一臉驚恐道：「難不成你平時見到的都不是人？」

顏澪指了指不遠處慢慢悠悠走來的化肥笑道：「平時見到的只有它。」

兩位少年的誤會來的快，去的也快，顏澪解開繩索向張櫟予講述了自己這幾日的遭遇，張櫟予在喝光了顏澪的水，吃了幾張胡餅后表示諒解。二人冰釋前嫌，在路邊一家食店喝茶聊天。

二人越聊越投機，同有相見恨晚的感覺，聊得興起之時顏澪當即決定要和張櫟予結為兄弟，張櫟予拍案而起，當即呼喊店家上酒！

顏澪雖然不是第一次喝酒，但平時喝的都是低度米酒，還沒喝過這個時代釀造的白酒，張櫟予倒是喝過一些，只是平時甚少飲酒。二人此時正是豪氣沖雲霄的時刻，端起酒碗一口飲盡，然後一起劇烈咳嗽起來。

周圍食客見兩位少年學起大人模樣，覺得有趣，紛紛笑著看過來。二人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急忙重新坐好，小口飲酒，小聲暢談。

二人平時身邊志同道合的人很少，年紀又相仿，便一直飲酒暢聊到深夜，醉醺醺的二人便勾肩搭背走出店鋪，顏澪指著馬廄角落裡的化肥，大著舌頭道：「張兄，這是我的坐騎，很聽話的，讓你去騎一圈。」

張櫟予搖晃著身子，聞言搖頭拒絕道：「我才不去，我要去睡覺了。」

顏澪咂咂嘴，不滿地道：「膽小鬼，看我的。」說完牽著化肥搖搖晃晃走出馬廄，然後跨坐上去，對張櫟予笑道：「看我給你表演一個策馬奔騰。」

張櫟予看熱鬧不嫌事大，拍手鼓掌道：「顏兄放心去吧，小弟在此欣賞你的颯爽英姿。」

顏澪哈哈一笑，雙腿用力一夾，然後狠狠一拍化肥，大喝一聲：「駕！」

張櫟予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見化肥馱著顏澪飛馳而出，直愣愣奔著路邊的臭水溝沖個過去。

張櫟予搖晃著大叫一聲：「顏兄……」話音未落，只見顏澪和化肥一起消失，張櫟予環顧四周，人呢？好安靜啊。

食店裡看熱鬧的夥計和掌柜急忙從屋裡跑出來，連拉帶拽將顏澪和化肥拖出臭水溝，張櫟予則一步三搖走過去，然後哈哈大笑，捂著肚子蹲在地上。

滿身污泥的顏澪黑著臉，醉眼朦朧指著張櫟予問掌柜的：「他是在嘲笑我嗎？」

掌柜忍著笑道：「這位小郎君是喝醉了，嗯，對，喝醉了。」

顏澪撓了撓頭，然後對掌柜歉意一笑，不停的說見笑了見笑了。掌柜和夥計只好附和應答，正在顏澪準備轉身去牽化肥的時候，就聽一名夥計哎呦一聲，接著就是撲通一聲。

蹲在臭水溝邊上的張櫟予，在左搖右晃了半晌后，終於抵擋不住困意，一頭栽進水溝里了。

等眾人連拉帶拽把張櫟予也拖上來時，掌柜的臉黑的如同鍋底，對著顏澪張櫟予一頓訓斥，讓兩個少年羞愧萬分，低著頭不吱聲。

掌柜猶自滔滔不絕，背著手來回踱步，一邊揮著手斥責他倆的無禮行徑，就在清了清嗓子準備下一段發言時，一名夥計拽了拽掌柜道：「掌柜的，別說了。」

掌柜正在興頭上，突然被打斷自然心情不爽，不滿地瞪著夥計問道：「幹什麼？」

夥計指了指歪頭靠在一起的顏澪和張櫟予，然後無奈的道：「早就睡著了。」

掌柜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於是氣憤地揮揮手道：「帶進去，洗乾淨，扔到床上去。」

一陣雞鳴聲，算是消除了顏澪的睡意，強睜雙眼發現自己住在一間客房內，敲了敲發暈的頭，只覺得口渴，於是搖搖晃晃走到榻前坐下，見案几上有茶壺，倒了一碗茶湯一口喝盡。

回憶了一下睡前發生的事，只記得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不過終歸記得自己認識了一個叫張櫟予的新朋友。於是顏澪穿好衣服，迷迷糊糊走出房間。

剛出房門沒多久，就聽身後吱呀一聲，顏澪回頭一看，只見打著哈欠的張櫟予從另一個屋裡走出來。和顏澪一樣的睡眼惺忪，一樣的無精打采。

「早啊，顏兄。」張櫟予拍了拍顏澪肩膀，然後打著哈欠道：「哈~我餓了，你餓沒餓？」

顏澪也打著哈欠道：「哈~我也剛起。」

「哈~一起吃一口？」

「哈~正有此意。」

吃過飯，付了錢，二人準備離開。黑著臉的掌柜和夥計們集體行注目禮，看著顏澪牽出化肥，看著張櫟予背起行囊，在朝陽中說笑著走出院門。

顏澪走了幾步，然後好奇問道：「張兄要去何處？」

張櫟予笑著答道：「顏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我昨天清晨和家中商隊走散了，要去找他們。」

說完倆人均是一愣，各自眼中閃過一絲慌張。顏澪道：「壞了，把這件事忘了一乾淨。」

張櫟予道：「我也忘了，要是發現我不見了又找不到我，他們怎麼回去見我爹爹？」

顏澪狐疑道：「那昨天他們怎麼不來救你？」

張櫟予眨了眨眼道：「我平時都待在馬車裡，那天清晨趁著眾人沒睡醒，我下車活動手腳，可能他們以為我還在車上吧，就直接出發了。」

顏澪撇撇嘴道：「你是有多懶？天天躲在車裡，時間久了會四肢退化。」

「司職退化？這是什麼官職？」張櫟予不解地問道。

「是一種讓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病。」顏澪沒好氣的說道。

張櫟予抬起手臂道：「可我現在也差不多。」

顏澪拍了拍張櫟予肩膀道：「堅持鍛煉對你有好處，不但可以強身健體，還可以讓你少生病，以後遇到賊人，還可以保護自己。」

張櫟予想了想，確實有些道理，於是兩個人一邊繼續東聊西扯，一邊慢悠悠向貴得州方向走去。

不過還沒走出多遠，前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二人抬眼望去，只見前方塵土飛揚，一支馬隊快速接近二人，為首一人見到張櫟予頓時喜形於色，高喊著讓眾人放慢速度。

張櫟予此時也認清了對方，開心的往前跑著大喊：「哎！我在這呢！」

顏澪知道這定是張櫟予的家僕護院，於是笑著放慢腳步，想靜靜欣賞主僕相見的感人場面。

馬隊在不遠處停下，眾人紛紛下馬跑向張櫟予，張櫟予則揮舞雙手激動的大喊大叫。就在雙方越靠越近，即將出現家僕跪倒在地，痛哭著說請主人責罰，張櫟予眼中含淚，笑著扶起他們說無礙無礙，讓大家不必擔心的完美場景時，意外就這樣發生了。

張櫟予好巧不巧在這個時間節點上，跳躍時沒有高抬腿，成功展示了一次右腳絆左腳的高難度動作，瞬間一個前仰，雙臂前伸，搭在一名護院手臂上的同時，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根本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主站仆跪的場面瞬間顛倒，出現了罕見的仆站主跪的奇景，這讓周圍一瞬間變得鴉雀無聲，顏澪和眾家丁護院目瞪口呆，動作停滯，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首的這名家丁最慘，見少爺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第一時間是懵的，接下來嚇得雙腿發抖，然後在眾人驚呆的目光中哭著緩緩跪下。

張櫟予疼的呲牙咧嘴，還不忘了耍貧嘴，對著家丁呲牙問道：「你哭什麼？」

家丁哆哆嗦嗦哭著不敢說話，顏澪此時牽著化肥慢慢悠悠走過來，蹲下身子不住地打量著兩個人。

張櫟予呲牙轉頭問道：「你看什麼？」

顏澪咂咂嘴道：「學習一下你家裡的見面禮節，主僕都跪著見面的場面很少見，參觀一下，」

聽聞此話，張櫟予瞬間從地上跳起來狡辯道：「我是蹲著的，和你一樣的蹲著。」

顏澪故作恍然大悟道：「蹲著也很少見，再來一遍給我看看，你我都是兄弟嘛，張兄不會這樣見外吧？」

兩人隨即互相笑罵一陣，見張櫟予和家人匯合了，顏澪也就打算就此告辭，總不能影響他們的行程。但是張櫟予卻不願意，堅持要顏澪與自己同行。

一名護院見二人爭執不休，於是上前向顏澪行禮問道：「這位小郎君既然是我家二哥兒的朋友，就一同走吧，路上也能相互照應些。況且聽聞小郎君也要去遼陽府，與我家正好順路。」

顏澪詫異地對張櫟予問道：「你怎麼不早說你也要去遼陽府？」

張櫟予眨了眨眼，然後抬頭望天道：「啊？是嗎？我沒說嗎？一定是還沒醒酒，哎呀呀，喝酒誤事，誤事呀。」